靈魂與身體的交織與剝離

魏美鴿

摘要：自《呼嘯山莊》誕生至今，人們對希斯克利夫的形象研究從未停止，卻一直爭議不斷。他的形象由他的身體和靈魂組成，身體是他的外在形象，他是一個世俗人，有善良的一面，有邪惡的一面，因為善惡交織而更顯真實，因為真實而更顯世俗，他也是一個荒原人，在自然與世俗的邊界中生長，性格偏執、堅強、甚至可以摧毀一切，帶著荒野中的原始性;靈魂是他的極致情感，希斯克里夫一生中所有的情感只有強烈的愛與恨，他所經歷的情感不是純粹的愛便是純粹的恨，善惡交織，愛恨癡纏，他的身體和靈魂在不斷的交織與剝離中構成了他的全部形象。

關鍵詞：形象;靈魂;情感;身體;交織;剝離;荒原;世俗

《呼嘯山莊》是十九世紀英國女作家勃朗特姐妹之一的艾米麗勃朗特的作品，也是她一生中唯一的一部小說，整篇小說是由一條主線構成的，那就是希的愛-恨-復仇-人性的復蘇。盡管具有極高的藝術成就，但是《呼嘯山莊》自誕生時卻一直不為當時的人們所接受，當時的人們被書中撲面而來的陰郁、粗狂和神秘所嚇倒，以至于認為《呼嘯山莊》是一部粗制濫觴的作品，難登大雅之堂，但至今《呼嘯山莊》已被認為是英國最偉大的小說之一，在世界小說史上甚至都具有無可比擬的意義。人們普遍認為它已經超越了當時十九世紀文壇上主流的現實主義浪漫主義作品，而具有當時其他作品無法比擬的現代性。近代以來，人們對它的研究從未停止，尤其在中國近幾十年來更是引起了研究的陣陣熱潮，自從1847年《呼嘯山莊》面世以來，人們對希斯克利夫的形象大感興趣，對他的爭議也從未停止，就如《紅樓夢》的寶黛之爭，有人愛薛寶釵的雍容聰慧，有人獨憐林黛玉的孤傲敏感，而希斯克利夫的形象就如蒙娜麗莎的微笑一般，一直縈繞在讀者的心頭，他到底是一個孤獨的善者，還是一個邪惡的魔鬼，他何至于成為人們心頭的朱砂，久久不散，愈留醇香。筆者將在此篇文章中，從另外一個完全不同以往視角來切入對希斯克利夫的形象研究。

一、希斯克利夫的身體，即他的外在形象

首先，他是一個“世俗”的人。

他并不是純粹善良的，他也有自己的小陰暗，甚至頗為無賴，這確實是希斯克利夫性格中負面的一面。這是在長期的、寄人籬下的資本主義社會中逐漸形成的，是長期被壓迫者的畸形心理?？墒撬猩屏济篮玫囊幻妫c凱瑟琳經常相伴，感情要好，萌發了他心目中的愛，使得后來亨德萊對他的虐待侮辱，也變得能夠忍受下來?？梢娝且粋€真實的人，他生活在世俗社會中，有善良的一面，有陰暗的一面，他具有世俗人的特性，更具有是俗人的外貌。

其次，他是一個荒原人。

第九章他一直聽到凱瑟琳說嫁給他會貶低她的身份，然后就不再聽下去了。他離開了呼嘯山莊，他有自己的驕傲，在這個原始的蒼涼的陰郁的呼嘯山莊里，僅剩下的唯一的美好的東西都沒了，他又為什么留下來了，此刻，在他的人生里愛與恨，善與惡互相對立交織著，他又是矛盾的，所以他離開了凱瑟琳，離開了呼嘯山莊。他如孤山上的雪，如荒原上的強風，日不能化之，風不能摧之。所以，在他得知凱瑟琳嫁給了林頓，背叛了他們的感情之后，瘋狂的向恩肖家族和林頓家族復仇，可是看到小凱瑟琳和小林敦之間的愛情之后，他的人性復蘇了，最后和凱瑟琳的鬼魂相遇。不管是遭遇背叛，還是接受善意，他都是他自己，他有自己堅強的品格，驕傲如他，執著如他，倔強如他，這正是他身上的荒原氣質所在。

二、希斯克利夫的靈魂，即內在個人情感

他的愛全部都源自于凱瑟琳，幼年在呼嘯山莊和凱瑟琳的相伴，是他所有美好的時光。他們一起玩角色扮演，在荒野上賽跑、捉迷藏，在老恩蕭死后，一起反抗亨德萊的虐待，無疑，他對亨德萊的恨又反過來強化了他對凱瑟琳的愛。他全部的恨也來自于凱瑟琳。不得不說說凱瑟琳這個人物，相較于希斯克里夫純粹的愛與恨，她是一個多么矛盾的人啊。希的全部的恨便來源于此，他對凱瑟琳的導致他對亨德萊和埃德加的恨，對他們后代的恨，導致他對恩肖家族和林頓家族永無休止的報復，可見愛與恨是相互對立的，卻也是相互交織的。世界上的所有東西都是相對的，都是相輔相成的。他對凱瑟琳的恨扭曲了他的人生觀價值觀，使得他變異了人性，可是又是對凱瑟琳的愛，使他復蘇了人性，放棄了仇恨，成全了小凱瑟琳和哈里頓，自己與凱瑟琳的靈魂在荒野中游蕩，在山石中棲息，自己也終于能夠跟凱瑟琳長久地在一起了。

由愛生恨，因愛忘恨，愛與恨的交織，對立，構成了希斯克利夫所有的內在情感。

三、靈魂與身體的交織與剝離

希斯克利夫的形象是復雜矛盾，卻有純粹極致的。他的形象是身體與靈魂的綜合體，是外在形象與內在靈魂的交織體。希的靈魂和身體是交織在一起的，也是相剝離的，他的交織和剝離是多方面的。

當他心目中充滿著愛的時候，他的外在形象是蠻荒的，粗野的，是惡的形象。當他不再有愛，內心充滿著恨得時候，他的吉卜賽的外貌在他人的眼中又成了充滿力量正面的形象，是善的形象。他的荒原般的氣質，強化了他身上的愛與恨，使他的情感極致，尖銳，卻也使他的愛與恨相互依存，最終都轉化為深沉的愛?？梢姡５纳婆c惡的世俗人的特性與他愛與恨的強烈情感是交織在一起，又相互剝離開的。

艾米麗以一個女性的角色塑造出希斯克利夫這樣一個純到極致的男性角色，這和她的經歷是分不開的。在她三歲時母親去世，三年后，又在寄宿學校失去了她的大姐二姐，她的家正處于荒原和城鎮的交界處，既對資本主義社會的缺陷有一個直面的認識，又能感受到荒野原始、強勁、荒涼的氛圍，她受父親的影響，富有正義感，同情周圍的窮人，而且喜好讀書寫詩，再加上她的身體并不好，造成了她表面上沉默寡言，而內心卻極富激情的性格，她的內心隱秘而偉大，而她的人也是世俗人和荒原人的統一體，所有的這些經歷都使她能夠寫出這樣一個純粹的希斯克里夫，她在內心反抗資本主義的暴虐，所以希斯克里夫真正的把反抗做出來，這是一個艾米麗一生沒有體驗過的希斯克里夫的如火如荼的真真切切的愛情悲歌。

剝離開來，極致的情感，極致的愛恨情仇，沖淡了希身上的其他特性，入目及處，只剩下一副濃墨重彩的風花雪月，他的強烈的愛與恨就是他所有的形象所在，以至于忽略了他外在的黑色的頭發，柬埔寨的面孔，暴躁的、沖動的、單純的、狠厲的痛苦的性情。全片一筆帶過，把他的靈魂和靈魂所依托的事件中剝離開來，形成這樣一副單純至極的形象，那就是他的愛恨交織的人生?？偟膩碚f，他的靈魂和身體交織在一起，構成這樣一個反抗者的形象——一個變態的反抗者的形象。在現實上，他是一個成功的反抗者，一個復仇者，統治者，對凱瑟琳刻骨的愛使他對呼嘯山莊和畫眉山莊進行瘋狂毀滅性的復仇。但是精神上，他又是一個失敗者，即使他奪得了呼嘯山莊和畫眉山莊的所有財產，可是他卻始終無法滿足精神上的空虛，他的心仍然像暴雨般無法平靜，他只能要么毀滅，要么把仇恨轉移，以至于最后自殺告終，對凱瑟琳殉情，這是他人性的回歸，是一種高尚的人道主義。

即便是令人感覺恐怖的愛情悲劇，卻也散發著希望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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