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康
《音樂愛好者》四十年了,作為曾經的參與者,回想當年的人和事,還是非常留戀的。我于1982年進入雜志編輯部,1995年底離開,前后共有十四個年頭。曾經共事過的編輯包括姚方正、柴本堯、王亞平、王晨湖和李章,還有當時客串過編輯工作的樊愉(后來接任編輯部副主編),以及美術編輯鄭磊——唯一的女士。其中王亞平、王晨湖、李章與我一起工作的時間最長,故事也最多。
我進入雜志編輯部是大學畢業后的第二年,1985年出版社進行機構改革,姚方正、柴本堯離開了雜志編輯部,此后便一直由我負責編輯部的工作。開始時只有我一個人,后來幾年中王亞平、王晨湖、李章相繼進來,于是就進入了我們“四條漢子”的時代。

我從小接觸的是中國民間音樂,后來讀了音樂學院,也算是科班出身吧。我在編發稿件時更多地著眼于西方古典音樂與中國民族音樂這一塊。王亞平有著深厚的家學,他的父親王毓麟先生就職于上海音樂家協會,在上海的音樂圈內有很多熟人,憑著這些人脈,王亞平經常能弄到一些好的稿件。王晨湖是著名的詞作家,全國各地的朋友特別多,記得他曾帶我去北京上門拜訪過詞壇泰斗喬羽先生,也曾在北京與著名詞曲作家付林先生共進午餐。王晨湖還是一位社會活動家,組織過多次社里及全國的活動。李章有著深厚的音樂文學修養,每次出差都會撰寫一篇生動的文章。憑借他夫人王安憶在文學圈的人脈,他還給雜志開了另一片天地——音樂與人生(即“音樂與我”欄目)。他聯系的作者,都是當代的大人物,有白樺、莫言等大作家,有孫道臨、新鳳霞等名演員,有華君武、陳丹青等畫家。當然最值得稱道的是辛豐年,前后近二十年間為《音樂愛好者》雜志撰寫了五六十篇文章,最后李章為他結集出版了《辛豐年音樂筆記》一書,現已收錄在上海音樂出版社出版的《辛豐年音樂文集》中。
我們四人性格各異。我這人比較直爽,說話不太考慮別人的感受,還喜歡與領導較勁。王亞平和我興趣相投,喜歡看金庸、古龍等人的武俠小說,并對當時的流行音樂比較關注,那段時間還一起創辦了《歌迷》雜志。我們喜歡在棋枰上廝殺一番,互有輸贏,水平也就半斤八兩吧。王晨湖與人交流反應奇快,經常會口出妙言。記得那次在太倉會議期間,幾位北方來的朋友和他喝酒,他先是讓大家“干”,等大家干了,他卻把酒一放說道:“干,甘拜下風!”弄得大家哭笑不得?!岸酢痹诰庉嫴繜煶榈脜柡Γ由衔乙膊粫r呼應一兩支,小小的房間就如廟堂般香火繚繞了。就是苦了不抽煙的李章,雖然那時沒有公共場所禁煙一說,但是回想起來總是覺得對不住他呀。

我們四人在一起合作的那段時間組織過多次活動,如1988年的全國音樂教師培訓班,有來自全國各地近三十位音樂教師參加了培訓。我們舉辦了兩屆“全國音樂報刊編輯工作交流會”,參加會議的有來自天南地北近二十家地方音樂報刊的主編或編輯,從京津冀到云貴川,從陜甘魯豫到蘇浙湘贛。我們還多次組織出版社的員工外出活動,先后去過揚州、紹興、寧波等地。記得那次在紹興,音樂社的老主任蕭黃一時高興多喝了一口紹興黃酒,結果在拍攝合影時禁不住倒了下去,把大家嚇得不輕,幸好并無大礙。
市場經濟一度影響了雜志的生存,為了拉點廣告,有時我們不免要低聲下氣地去“求人”。記得一次經朋友介紹,我與李章去一家企業和老板吃飯、唱歌。我們扯著嗓子吼了半天,最后也沒有弄到一分錢,回家的路上李章的自行車又壞了,風雨之中只能推著回家,想想真怨啊。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雖然已經改革開放,經濟有所發展,但大多數職工的生活還是比較清苦的,我們大的廣告拉不到,只能找些鄉下小企業給他們做些宣傳,而他們也沒什么錢,就給我們提供一些農產品。那幾年每逢過年,我都要和王晨湖一起去蘇北一家口琴廠弄些雞鴨魚肉來分給社里職工。那時還沒有高速公路,交通不便,去一次蘇北往往要一整天的時間,第二天回到社里有時要到深夜。社里職工會耐心等候我們,燒好開水,我們到了以后把活的雞鴨都分好,死去的立即開膛破肚洗干凈再帶回家,此時往往已經是深更半夜了。
還有些活動本來不是我們編輯部的,但社里領導也會讓我們幾個參與甚至負責。如1993年起舉辦的歷屆全國吉他夏令營,是上海音樂出版社的《吉他之友》叢刊主辦的活動,由于此刊僅一個人在編,因此每次活動都要讓我們一起去幫忙。我曾先后四次以秘書長的身份參與活動的組織工作,由此也結識了一批全國各地吉他界的朋友。在我已經離開雜志編輯崗位后的1997年,全國第八屆運動會將要在上海舉辦,領導又讓我和“二王”一起負責會歌的征集工作。
我于2003年離開上海音樂出版社,調至上海音樂學院,但仍與編輯部的幾位前同事保持聯系。記得那年秋天在四川音樂學院舉辦的成都國際現代音樂節期間,正巧我與王亞平、李章都去了,音樂節結束后,我們相約一起去了樂山和峨眉山。后來有一次在我的提議下,我們四人一起相約聚了一次餐。如今大家都老了,我希望有機會與三位多多相聚,再“干”一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