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知了

鑫垚

只有知了知道，那個回不來的夏天。

——題記

鄉村的夏夜，蟬聲陣陣，飄進人的耳朵里，飄進人的心里。但是，身處城市的我，已經很久不曾感受繞耳的鳴蟬了。我懷念蟬，懷念它的叫聲。自從三年前的那場大雨后，我的夏日再無蟬聲。

三年前的八月中旬，閩南的天氣常常是悶熱的。我記得，我悲傷地走出殯儀館的時候，天空飄起了雨絲，沒有電閃雷鳴，沒有狂風怒號，使我本來就灰暗的心情又增加了幾分惆悵……

那個已故的老人，我叫他爺爺。那天從殯儀館回到家后，我知道，我以后再也見不到他了。他就這樣走了，帶著對家人的擔憂，永遠地走了。我的淚水不知不覺地掉了下來。

回憶涌上我的心頭，往事歷歷在目。

戶口本上，我有兩個名字，都是爺爺幫我取的。每一個名字都寄托了他對我的期待，其中一個名字印在“曾用名”那一欄。爺爺生前是一個醫生，醫術高超，醫德高尚，救人無數。爺爺常常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作為醫生，救死扶傷是天職。爺爺去世后，留下了許多古醫書。爸爸把那些醫書珍藏了起來。

我記得，小時候的我體弱多病。為了我，爺爺常常夜不能寐，為我開方子、煎藥。但是，我不曾對他說過一句“謝謝”。

我記得，我每年的壓歲錢比弟弟的多一點，甚至我碗里的飯也比弟弟的多一勺。他以為，女孩子乖，要多一些獎勵;他以為，女孩子只有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才好。如今，我的壓歲錢還是一如既往的多，而他，已不在了。

我記得父母的手機號碼，我給朋友送過祝福，我給乞丐買過食物。唯獨對他，我不曾做過什么。哪怕是炒一碟菜，盛一碗湯，我都沒有為他做過。即使這樣，他也從來不吝嗇對我的關心，對我的愛。

想到這里，我再也忍不住了，放聲大哭起來。

爺爺去世后，我跟父母來到了城市。城市雖方便，但少了爺爺，少了熟悉的夏夜的蟬鳴。

今晚，獨自待在家里的我閉上雙眼，似乎看到了爺爺慈祥的模樣。蟬，你何時歸來？

外面，下起了瓢潑大雨。我知道，我內心的吶喊已被雨的聲音淹沒。我多么希望，雨聲將我的愛帶給長眠于地下的爺爺。我想讓他知道，我是多么愛他。我知道，即使明日清晨醒來，蟬仍舊不會歸來，他也不會感受到我對他的愛。

半夜，躺在床上的我一翻身，才發現淚水已打濕了枕頭。黑夜中，我聆聽著窗外的雨聲。一陣頭痛襲來，我的老毛病又犯了。我自知，我的痛苦不及他生病時的十分之一。現在，即使我病得再厲害，他也沒辦法為我煎藥了。

以前，我喜歡跟爺爺坐在門口聽蟬鳴。蟬，又名知了。那時，爺爺會給我講故事，我聽得津津有味。蟬鳴似乎在為爺爺伴奏。

我，作為爺爺最疼愛的孫女，在他去世三年后的雨夜，瘋狂地懷念曾經的夏日和蟬鳴。

知了，下個夏日會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