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星宇
摘要:魯迅是20世紀中國偉大的思想家和文學家。他開創了表現農民與知識分子兩大現代文學的主要題材,通過描寫病態社會及其中不幸的人們,“意思是在揭出病苦,引起療救的注意。”縱觀20世紀風云變幻的中國社會,文學之于其中的作用舉足輕重。本文將以魯迅小說的農民與知識分子題材為例,從刻畫底層人物群像和揭開社會畸形創面兩個方面談談文學對20世紀中國的影響。
關鍵詞:魯迅小說;20世紀中國;農民;知識分子
文章編號:978-7-80736-771-0(2019)01-102-02
無論從任何一個維度來評價文學對20世紀中國的影響,魯迅小說都是值得探討的范本。魯迅先生由棄醫從文到后來的文教兩棲,是將救國的核心從救助國人身體的弱轉到治國人思想之愚的角度。然而同近代啟蒙思想家嚴復、梁啟超等人有所區別的是,魯迅“開民智”的方式更加側重在文學創作。他的小說以飽滿的形象,直觀的語言,包羅事態萬象,其中所表現的農民與知識分子題材作品,廣納20世紀前期中國社會的種種頑疾,發人深省,啟人靈魂。透過這兩種題材的作品,20世紀中國社會的面貌可見一斑。從而使文學除擁有其本身價值之外,又承載了見證歷史的使命。
一,刻畫底層人物群像
20世紀的中國處在一個歷史的轉型和過渡階段。魯迅先生站在新舊文化的締結點上,將其作品的表現主題放在最廣泛最多面的底層人物身上,開創了表現農民和知識分子兩大作品題材。僅以《吶喊》和《彷徨》中的小說主人公為例,這樣的形象不勝枚舉。作為中國人口最多的農民群體,我們在魯迅筆下看到了被封建迷信逼入死路的農婦祥林嫂,妄想以人血饅頭挽救兒子生命的愚昧老父華老栓,和深受社會習俗約束而謹言慎行的閏土。魯迅通過對這群處在物質生活底層的人物進行刻畫,表現出對封建傳統殘忍的譴責,凸顯出生活所迫對人的異化,甚至吞噬了人生而為人的基本尊嚴。
就其作品中的知識分子形象而言,《在酒樓上》中的呂緯甫在強大傳統壓力下無法擺脫孤獨者的命運,彷徨無著;“人必須活著,愛情才有所附麗?!薄秱拧分杏掠跊_出舊家庭的涓生和子君最終也難以抵御生活的瑣碎只能又回到舊家庭中。他們并非處在物質生活的底層,而靈魂的孤獨與精神的無所依附對人不也是一種摧殘嗎?至于《懷舊》、《孔乙己》,他們是被“四書”“五經”吞噬了靈魂的傳統知識分子的下層,是迂腐與愚昧的犧牲品。
“魯迅是不朽的。只是他,自覺地意識和預見到這個具有重大歷史深度的中國知識分子的道路和性格問題,并指出他們有一個繼續戰斗和自我啟蒙的雙重任務,它與中國的過去、現在和未來息息相關?!?/p>
從總體上看,魯迅先生的全部小說創作中,一半左右與知識分子主題相關,具有濃厚的抒情成分,另一半農民問題為主題的作品更多用白描的手法,個人抒情成分要少得多,這也與他本人的知識分子身份有關。魯迅小說通過對農民和知識分子兩種人物群像的刻畫,真實而生動的將病態的人性送到我們面前。將其中任何一個放回當時社會背景中都會有“泯然眾人矣”的殘酷與無奈。國民已愚至此,已病人膏肓。他喊出的“救救孩子”又何嘗不是喚醒國人沖破桎梏,醒來自救的怒號呢?“凡是愚弱的國民,即使體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壯,也只能做毫無意義的示眾的材料和看客?!?0世紀的中國人籠罩在“看與被看”的模式之中,文學作品為現實“畫像”,國民劣根性盡收眼底。
二,揭開社會畸形創面
作為為20世紀中國畫像的另一個層面,魯迅先生筆下的故事常常帶有血腥和殘忍的色彩,讀來甚至令人毛骨悚然。從《狂人日記》開始,魯迅的作品中便不斷的寫看、寫被看、寫窺視與寫圍觀。這類作品主要有:《示眾》、《藥》、《狂人日記》、《孔乙己》、《祝?!返取!斑@歷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頁上都寫著‘仁義道德幾個字。我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里看出字來,滿本都寫著兩個字是‘吃人!”(《狂人日記》)“有些老女人沒有在街頭聽到她的話,便特意尋來,要聽她這一段悲慘的故事。直到她說到嗚咽,她們就一齊流下那停在眼角上的眼淚,嘆息一番,滿足的去了,一面還紛紛的評論著。”(《祝福》)除此之外還有《藥》和《示眾》中圍的里三層外三層的看客們。這些場面的描寫諷刺性極強,反映了魯迅先生對傳統社會生活方式的真實揭露與批判。人們在看與被看的關系中消遣著他人的苦難,仿佛可以用這樣的方式解構個人的悲劇性。
《阿Q正傳》之所以深入人心,是因為人們在阿Q的身上發現了自己的影子和中華民族的病態。阿Q從自己屢次受辱的經驗里學到了這樣一個法則:被欺辱的時候感到“精神勝利”,而遇到比他身體更弱小的人,他就欺凌對方。茅盾曾說阿Q“是中國人品行的結晶”,阿O的形象在三四十年代民族救亡思潮翻涌的年代無疑成為了反省國民性弱點的鏡子。作品本身即是對我們民族的自我批判。把阿Q從人物群像中剝離出來,放在社會畸形創面這一層下來談,因其意義和影響已遠超人物形象帶來的共鳴,而更深的指向病態社會對人精神的摧殘和同化。即使是在今天,我們似乎也無法逃脫阿Q彼時所面臨的的種種生存困境,做出“精神勝利”的選擇到底是軟弱無能的體現還是病態社會的壓迫呢?
從農婦祥林嫂的悲劇到阿Q精神勝利法的無奈,傳統社會的陋習和對人人格的無情踐踏是愚民的病根。站在社會畸形創面的20世紀中國人,始終無法擺脫生存的困境,化作“看與被看”的主客體,為時代所擺布,成為病態社會構成的元素。由此延伸,20世紀的中國社會只存在魯迅筆下的畸形創面嗎?只有魯鎮吞噬人的靈魂嗎?張愛玲的上海,沈從文的湘西又何嘗不存在呢。20世紀的中國風云激蕩。處處皆可藏污納垢,但人的精神家園卻又無處可尋。
三,結語
20世紀的中國從擺脫舊的封建統治,到建立新的社會主義國家:從掙脫舊文學的文體桎梏,到形成新的文學體系:從經濟上的一窮二白到改革開放的巨龍騰飛經歷了一百年的滄桑巨變。文學既無法左右政治局勢的變換,又不能直接創造推動社會生產的物質財富。卻以文字的力量攪動人心,參與社會發展的方方面面。在近現代救亡圖存的歷史浪潮中,“黃金黑鐵”不足以興國家,內在精神的改變才是革命的關鍵所在。
魯迅先生有言:“詩人者,攖人心者也。”文學即以其生動形象的表現社會面貌在20世紀的中國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魯迅先生筆下的農民與知識分子形象是對中國現代小說題材的“立新”,而其小說情節又不遺余力的諷舊、破舊。20世紀的中國本身就充滿了破舊立新的理論與實踐。新文化之下的新文學必須領導人們走出封建的禁錮,包括思想的愚昧和行為的可笑。我們將魯迅先生剖析國民劣根性,挖掘社會病態現象當做一個焦點,放大他筆下的人物群像和社會畸形創面,不難看出文學之于20世紀中國的影響。文學是鏡子,是苦藥,也是燈塔。是教人看清人性的復雜多面和社會的本來面目之后,求新求變的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