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子銘
摘要:農村社會主義改革題材小說是世界范圍內的文學現象,本文通過研究肖洛霍夫的《被開墾的處女地》對新中國“十七年”前后的幾部長篇小說在敘述經驗上的影響,體現出蘇聯和中國不同政治背景、文化傳統下的社會圖景,也涉及到這些作品在創作模式、人物形象上的藝術對比。土改小說《太陽照在桑干河上》和《暴風驟雨》,以農業合作化為主題的《被開墾的處女地》、《山鄉巨變》和《創業史》,在跨越時空與民族的對話中,體現的是集體化意識在社會主義改革進程中發揮的巨大力量,為評價“社會主義現實主義”這種世界性創作和批評方法提供參照視角。
關鍵詞:社會主義;合作化運動;敘述經驗;集體化
文章編號:978-7-80736-771-0(2019)01-096-04
20世紀40年代以后,在中國社會先后發生了土地革命、農業合作化運動,其思想來源是共產黨所信仰的共產主義思想。合作化思想經馬克思、恩格斯歷史唯物主義的科學論證,得到了列寧的繼承和發展,并經過列寧和斯大林的社會實踐,在中國共產黨建國之時,已經在當時社會主義陣營里已經發展的比較完備和成熟。早在30年代,蘇聯的農業合作化敘事在政治高壓的醞釀下應運而生,肖洛霍夫的長篇小說《被開墾的處女地》是描寫農業合作化運動的典型之作。盡管當時蘇聯與中國在國情和社會背景、文學淵源和文學精神上存在很大的差異,事實上,我國“十七年文學”前后一些反映社會主義改革題材的文學作品明顯受到了《被開墾的處女地》的影響。周立波是《被開墾的處女地》在中國最早的譯者,丁玲、柳青等都是《被開墾的處女地》忠實的讀者,作家往往會在精神層面受到外來文學的影響而產生觸動,將新的靈感融進自己的文學創作中。《太陽照在桑干河上》和《暴風驟雨》同是描寫土地改革,都曾獲得斯大林文學獎,雖然在具體書寫上有所不同,但都對中國農村土地改革運動進行了深刻的詮釋。《山鄉巨變》和《創業史》描繪了五十年代中國農村如火如荼的合作化運動,《創業史》自發表以來,被譽為“農村社會主義史詩”,成為“十七年文學”長篇小說的巔峰。本文試著將肖洛霍夫的《被開墾的處女地》與丁玲的《太陽照在桑干河上》、周立波的《暴風驟雨》和《山鄉巨變》、柳青的《創業史》進行對比,分析中國農村社會主義改革題材小說是如何受蘇聯小說的影響,探究蘇、中的同類型小說在創作模式與人物形象表現上的異同,反思集體化意識是如何體現在文學和政治關系之中的。
一、農村社會主義改革小說之敘述經驗
“社會主義現實主義”是由蘇聯提出并在冷戰格局中的社會主義國家普遍施行的一種世界性創作和批評方法,要求藝術家從現實的革命發展中真實地、歷史地去具體描寫現實,同時,藝術描寫的真實性和歷史具體性必須與用社會主義精神從思想上改造和教育勞動人民的任務結合起來。“社會主義的現實主義”作為一種創作方法成為全蘇作家必須遵循的的最高原則。蘇聯文學對于中國現當代文學的影響是深遠而巨大的,尤其是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之后,寫社會主義、寫現實成為文學創作與批評的準則。《被開墾的處女地》創作于1932年,雖然在蘇聯官方并不完全承認它是描寫“社會主義現實主義”的范本,但它在中國同樣受到讀者們的熱烈追捧,被許多中國作家奉為社會主義集體化創作的圭臬。蘇聯肖洛霍夫研究專家猶黎·盧金的《蕭洛霍夫在一九四。年代》中認為《被開墾的處女地》“劃時代的描寫集體農場的哥薩克”,是“刻畫集體化制度的最完美的蘇聯小說”,肖洛霍夫作品中的“精深的現實主義在于他將生活中所有的矛盾都能表現出來”,顯現了藝術家的“膽力和才能”。
1930年,肖洛霍夫在與斯大林的談話中深受蘇聯當時農業集體化政策的影響,于是投身到頓河地區的農業集體化運動之中,并開始創作《被開墾的處女地》。上世紀40年代,中共中央發出“五四指示”之后,晉察冀鋸放區迅速開展了土地制度改革運動,丁玲敏銳感覺到這將是一場改變農民命運的變革,于是她作為土改工作隊的一份子參與了轟轟烈烈的土改運動,這就是《太陽照在桑干河上》的創作背景。丁玲在閱讀了《被開墾的處女地》后,宣稱她在此書中學到了如何描寫農民的生活。兩位作家的創作經驗都來源于現實生活的實踐,把大眾生活中獲得的經驗和情感納入黨的意識形態,在勞動中獲得文字書寫的力量,站在思考人性的高度上將現實生活的經驗構建到自己的文學世界中。《被開墾的處女地》可以說是以政治目的出發而作,但小說的敘述卻沒有局限于政治意識形態的規訓,而是努力展現革命本身所具有的復雜性,表達了對農民命運的關心,對集體化和消滅富農運動的正確性的懷疑。肖洛霍夫遵循了嚴格的現實主義精神,表現了殘酷的、未加任何修飾的真實,把蘇聯集體化歷史的真實面貌呈現在讀者面前,“結尾將是悲劇性的,將有所犧牲……將會出現生活真理所預示的那種情景。那個時代是殘酷的,斗爭是生死的,犧牲也不會是輕微的。”丁玲在《太陽照在桑干河上》中將土地改革及其背后整個鄉土社會本有的復雜宗法關系網絡描述得淋漓盡致,從而表現出階級斗爭的復雜性,用階級話語來逐漸瓦解鄉村宗法秩序。解放區的土改背景與蘇聯集體化的現實情形確實存在差異性,但無論是對土地所有權的改革,還是對生產方式的改造,都可以看做是社會主義改革進程的一部分。
周立波是最早將《被開墾的處女地》完整譯介到中國的譯者,他自然熟稔肖洛霍夫的創作模式,《暴風驟雨》描寫的是土地改革,《山鄉巨變》是《暴風驟雨》的續集,描寫了一個農業生產合作社由初級社發展為高級社的過程,藝術地展現了合作化運動前后,中國農民走上集體化道路時的精神風貌和新農村的社會面貌,剖析了農民在歷史巨變中的思想感情、心理狀態和理想追求,從而說明農業合作化是中國農村的第二次暴風驟雨。《被開墾的處女地》為周立波的創作提供了參照和經驗,《山鄉巨變》的敘述節奏與《被開墾的處女地》在很大程度上是一致的,《暴風驟雨》中的韓老六也使人想起《被開墾的處女地》中的富農拉普希諾夫,就連小說中人物的性格、相互間產生的聯系、在情節發展中所起的作用也與《被開墾的處女地》的安排有相似之處。
柳青是肖洛霍夫忠誠的讀者,在柳青的書房里只有一張照片那便是肖洛霍夫,《靜靜的頓河》是他反復閱讀的作品,以至于被翻得破爛不堪。柳青在任長安縣委副書記時多次向干部們推薦《被開墾的處女地》,在關于如何鞏固社會主義高級社的問題上,他也談到了《被開墾的處女地》中蘇聯因“冒進”而破壞了農村生產力的狀況。1954年春,柳青開始寫作《創業史》,同樣是描寫農業合作化運動,兩者都具有史詩般磅礴的氣勢,甚至在細微的心理描寫、情節安排、人物形象的刻畫上都具有相似之處。從結構上來看,肖洛霍夫在處理農業合作化這樣宏大的歷史場景和生活畫面時,擅于把個人命運與社會問題、歷史進程置于同一個想象空間中去考量,而柳青在小說中把馬克思主義的社會主義理想完全個人化了,以一種共產主義的人生觀、價值觀去燭照整個藝術世界,從很大程度上說這可能就是《創業史》被奉為“農村社會主義史詩”的重要原因。當然,我們不能把《太陽照在桑干河上》、《暴風驟雨》、《山鄉巨變》、《創業史》完全歸結為是受《被開墾的處女地》影響下而創作的,實際上也“沒有一部作品可以完全歸結為外國影響,或視為只對外國產生影響的一個輻射中心”。“藝術作品是由自由想象構思而成的整體”,“從別處獲得的原材料在整體中不再是外來的東西,而已同化于一個新結構之中”。新中國建國之初在政治體制、經濟模式方面都對蘇聯借鑒不少,在文藝路線上也以蘇聯的文藝理論和文藝創作為指導方向,我們的許多文藝工作者在學習蘇聯文學的過程中逐漸形成了自己的創作方法。但畢竟新中國與蘇聯在國情、文學傳統上存在諸多差異,創作主體(作家)生存環境及文學修養、對事物認知方式的不同決定了中國作家的創作是區別于蘇聯文學的,中國的“社會主義現實主義”文學是生長于中國土壤之中新的文學樣式,是具有中國本土意味的現實主義。
二、中蘇社會主義改革題材小說對比分析
1、創作模式
《被開墾的處女地》描寫了蘇聯共產黨派遣兩萬五千名優秀黨員下鄉開展農業集體化運動,在村子里召開貧農和積極分子大會,沒收富農財產,驅逐富農,召開全體村民大會成立集體農莊,把生產工具、牲口、土地收為公有,下鄉干部執行政策上的偏差以及斯大林的《勝利沖昏頭腦》一文的發表,以及敵人和富農的反抗、破壞、造謠、煽動、暗殺以及敵人的初次失敗等等。這些事件由一明一暗兩條線索貫穿起來,揭示出貧農、中農同富農、白衛軍分子這兩個陣營之間的不可調和的斗爭,以及人民內部的矛盾沖突:共產黨員和村民之間的矛盾沖突,村領導和區領導的矛盾沖突,不同領導作風的沖突,日常生活的沖突,農民克服自己身上私有觀念的內心斗爭等等。這些復雜的矛盾是蘇聯在集體化這一特殊歷史階段的生活寫照,不同階級、不同理想之間的斗爭愈殘酷愈激烈就愈能表現出哥薩克民族性格中的堅韌、頑強的一面,對集體化的追求也在斗爭中流露出搖擺與質疑,這也在某種程度上體現了肖洛霍夫的人道主義精神。
貫穿《太陽照在桑干河上》全書的是暖水屯農民與地主錢文貴之間的矛盾關系,農民階級與地主階級的矛盾是積怨已深、無法調和的,對土地所有權的爭奪是一切矛盾斗爭的來源。在小說中,丁玲不僅在“農民——地主”的階級對立中設置了沖突,在同一階級、同一陣營內也設置了錯綜復雜的矛盾與障礙:幾大地主之間有著利益分割、剝削方式上的糾葛,貧雇農中間有覺悟遲早、覺悟程度、表現態度上的差異,上級派來的工作組與村干部、村干部內部之間存在意見上的分歧甚至對立。這種表現完全符合生活本身的邏輯,盡可能真實的反映生活的復雜性,以更生動的筆觸描繪出歷史語境下土地改革的真實一面。比起平鋪直敘的描寫執行政策過程所遇到的困難,這種多重設置小說矛盾的寫法使敘述更有說服力,也使文本更具有現實性和典型性意義。
無論是蘇聯文學還是新中國“十七年”前后的文學作品,對社會變革中不同階級與不同道路之間激烈、尖銳、曲折而又復雜的斗爭進行深刻描寫,對黨的領導和改革一派的熱烈贊頌,對舊勢力、落后勢力開展斗爭的飽滿激情,對地主階級無情的揭露與公開鞭笞,對社會主義的美好向往,是這一類社會主義改革題材小說所共同具有的特征。《暴風驟雨》和《太陽照在桑干河上》中農民對土地的依賴與渴望加深了他們對地主階級的憎恨,農民聯合起來在黨的領導下與地主展開斗爭是集體力量大于個人力量、集體利益(公權力)于大于個人利益(私欲)的體現。《山鄉巨變》和《創業史》在描寫農業合作化運動的過程中,對合作社的向往是鄧秀梅、梁生寶們的精神動力,理想的號召使他們與現實中的一切阻礙力量抗衡,發動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朝著社會主義合作社的美好愿景踏步向前。在這些文學作品中,中國農村社會對土地所有權和生產方式的變革以其強大的話語力量灌注其中,作家們在創作模式與矛盾設置上力求使小說既展現宏大的歷史進程又充滿豐富的現實意義,讓作品除了做政治的“傳聲筒”外還表現出深刻的社會性。
2、人物形象
通過比較我們會發現,《被開墾的處女地》不僅在小說創作模式上影響了中國作家,在主要人物的塑造上也具有一定的相似性,柳青塑造的“社會主義新人”梁生寶與《被開墾的處女地》中的達維多夫在兩部小說中都作為集體合作化運動的主要領導人,他們一樣受舊社會之苦害,同樣擁有可悲的家庭背景:梁生寶的母親逃難至下堡村被光棍梁三收留后與其結婚,達維多夫的母親靠賣淫來維持一家人的悲苦生計。兩人的內心獨白和情感活動也極為相似:“我們要給他們建設美好的生活,就這么回事!費多特現在戴著父親的舊軍帽跑來跑去,可是二十年以后,他就會用電犁來耕這塊土地了……”新社會使他們成長為獨立的個人,他們有勇氣、有能力去引導合作化運動,兩人在小說中的結構功能和統領作用是完全一致的,小說在情節和一些其他人物的設置上也與《被開墾的處女地》有明顯的對應關系。《創業史》以梁生寶領導的互助組為主線,圍繞活躍借貸、購稻種、終南山掮竹子、水稻密植和統購統銷等事件,展現下堡村的農業合作化進程中的歷史面貌和農民思想情感轉變,塑造了嶄新的社會主義“新人”梁生寶。《被開墾的處女地》中格內米雅其村農民在達維多夫的領導下,以召開貧農積極分子會議、清算富農、家禽牲口公有化、娘兒們造反、春耕春播為中心事件,主要描寫一個接一個的群眾場面。在梁生寶的愛情敘述上柳青也參照了達維多夫的感情模式,兩人的感情中都出現了一個落后的負面女性形象(“壞女人”素芳與“毒蛇”羅加里亞)與一個積極向上的正面形象(徐改霞與趕牛姑娘華麗雅)。而達維多夫的人物形象是更接近一個普通人的,他身上也有缺點,面對羅加里亞的誘惑也無法抵擋,也會對富農雅可夫失去警惕性而導致工作上的失誤。梁生寶卻似乎是一個更加“理想化”的英雄形象,對素芳嚴詞拒絕,在對改霞的愛慕之意與黨的事業之中決絕的選擇了后者,對社會主義革命理想有著堅定的信仰。在他身上,“我們只能看到斗爭的動人和愉悅,卻無法體驗人生的酸楚和悲哀,我們只看到心無旁騖的宏大理想追求,卻無法認識人生種種非理性的情緒和感受。他的精神世界單一而純粹,缺乏豐富的審美內蘊,但卻切合了主流意識形態的政治意圖和文學訴求。”
從現實主義的創作原則出發,丁玲在《太陽照在桑干河上》里并沒有把張裕民寫成一個完美的英雄形象,與地主錢文貴斗爭的過程中明顯表現出猶豫和缺乏斗爭勇氣的缺點,程仁作為農會主席在斗爭中也有過思想矛盾,總感到有什么東西“拉著他下垂”。張裕民和程仁身上雖然都有瑕疵,但他們在斗爭的暴風雨中還是站穩了自己的立場,與人民群眾一起向地主階級進行激烈的斗爭。通過描寫張裕民和程仁身上的不完美與他們在斗爭中不斷成長的過程,作者將人物內心的沖突與矛盾的性格刻畫得更加生動,使人物形象呈現出更多層次、更豐滿的狀態,從這些描寫上或多或少都能看到肖洛霍夫筆下達維多夫的影子。
另外,《暴風驟雨》里的趕車人老孫頭與滑稽出場的出身于格列米亞奇山谷的舒爾卡爺爺的親兄弟十分相像,地主韓老六使人聯想到富農普拉多。《山鄉巨變》里的“亭面糊”盛佑亭和西奚卡老爹性格極為相似,秋絲瓜和鐵托克在性格方面以及在小說里的位置相當,李月輝、龔子元等人物形象在《被開墾的處女地》中也有跡可循。
一個優秀的作家,往往能從紛繁的外來文學中汲取營養、獲得啟迪,從而結合自己的生活實踐中進行創作。蘇聯文學與“十七年文學”中社會主義改革題材小說雖然存在多方面的差異性,可以說構建了兩個不同的文學世界,但達維多夫與梁生寶最終卻走向了相似的命運軌跡,他們共同肩負著社會主義的革命理想而向前奮進。周立波、丁玲、柳青等作家對蘇聯文學的借鑒,使他們的作品在當時的歷史時期獲得了巨大成功,他們筆下鮮活的人物也影響著后世的文學創作。
三、當代文學的集體化意識
當代文學中農村題材的土改小說或是農業合作化小說的敘述經驗對蘇聯文學的借鑒,相同之處在于都是受政治意識形態的啟發而書寫,都是對廣闊而復雜的生活空間的闡釋,無論是土地改革還是農業合作化運動,都是社會主義革命“歷史發展”的邏輯鏈條里的一環,都試圖將社會主義革命的合法性通過集體意識的擴大化來實現。
在經歷了意識形態的歷史變遷之后,這些作品依然在歷史的長河中熠熠生輝,我們還會在達維多夫陷入美好動機與客觀現實的兩難境地時掙扎,還在為土改英雄張裕民、社會主義“新人”粱生寶的開拓精神與堅忍不拔而贊嘆。除卻政治話語所要求的階級世界外,這些作品還向讀者呈現了闊大的生活畫卷,抒寫了鄉村記憶和生命體驗,保留了大量生活的碎片,記錄了鄉村社會的宗法秩序,描摹了社會風習與人倫關系,在那個日常世界里人類各階層依然自覺的生產生活。當集體的聲音壓倒了個體的聲音,當政治意識形態超越于文學之上卻有其存在的某種合理性,政治的力量甚至會置文學本體于不顧,征詢其參與社會革命的滾滾洪流,發揮宣傳動員作用。這個時候文學本身的詩性含量大大降低,但依托激進的政治宣傳,文學卻擁有了更多的受眾。這些散落在宏大的歷史敘事之間的生活寫照,在滿足主流意識形態的創作要求的同時,也吸引了跨越時代的廣大讀者群,值得我們注意的是不論蘇聯還是中國,作為一個現代民族國家,集體主義的基因仍然流淌在我們民族的血液之中。
當我們對現實世界寄予一種烏托邦的想象,當集體化意識表現在文學世界里,作家筆下的人物都變得有血有肉了,文本中的話語變得充滿力量,每一次的革命斗爭都是向光明和理想的靠近。社會主義國家的進程不斷在推進,集體化意識仍然是隱藏在當代讀者內心世界的一種潛意識,對集體主義的憧憬使我們在重讀“十七年”前后的文學作品時被其中蘊含的集體化意識所吸引而不自知。對文藝作品的評價在跳開政治框架的束縛后,我們會發現在認識生活、理解生活、描寫生活上,這種集體化的意識驅動著作家的創作,文學世界順應了集體生活的洪流,集體化的過程深刻得向讀者展示了人類潛在生命意識的律動。
不管是民族、語言還是文藝實踐經驗的區別,文學與政治的關系始終是糾纏在一起的,民族國家的成長與進步伴隨著意識形態由獨立到融合再到剝離的一個難分難離的狀態,在這樣的循環反復中文學的意義逐漸清晰。政治和文學之間的互動由此形成了當代中國文學與意識形態同構、解構的復雜關系:一方面,當代文學參與了當代意識形態和新國家神話的“構造”,并非完全被動的追隨者;另一方面,作為一種有自己傳統和成規的話語實踐,一種個人的、感性的想象世界的方式,……文學無法對政治和國家道德的“純潔性”做出承諾。“十七年”前后的農村小說中的集體化敘述,以其強大的文學能量讓我們看到了當代文學浮沉的多面狀態,而以社會改革為題材的文學話題在當代也一直延續著,只是可能已經由外轉向了內,從對生產方式、權利模式改革的簡單敘述進而關注到了對人文精神內在的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