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月季令

李雪峰

一月的月季如同梨花

壓頂的陰云羽毛紛紛

岑參推開唐朝的營帳

在邊塞的遼闊宣紙上

揮筆抒寫故鄉的月季：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二月的月季搖曳蔚藍波浪

蘭舟輕輕犁開自我放逐的清波

最美的畫卷像云舒云卷

范蠡隱名于春秋的市井

《計然篇》的悠然見南山里彌漫著：

跡高塵外功成處，一葉翩翩在五湖

三月的月季綻開白河岸柳的如煙鵝黃

慶歷四年的花洲書院里

一支纖毫勾勒著岳陽樓的春和景明

范仲淹款款推涌了古中國的萬頃碧波

一句詩韻閃爍著箴言的流光：

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

四月的月季盛放草長鶯飛

北國的庾信推窗南望

鐵枝銅鉤的老樹猶如蟄伏血管的鄉愁

清新庾開府，俊逸鮑參軍

杜工部擊案長嘆：

庾信平生最蕭瑟，暮年詩賦動鄉關

五月的月季映紅長安的喧囂

峨冠的韓荊州信步市井的幽巷

故鄉的月季哺育了他昂揚的率真

升遷或貶謫的驛路

都是他平平仄仄的詩稿：

江作青羅帶，山如碧玉篸

六月的月季閃爍亮星漢

一臺渾天儀守候著東漢的長天

張衡的睿智攬九天之月

讓廣寒宮里巍峨起了一脈環形山

《南都賦》《歸田賦》氤氳滿了南陽的鄉思：

悲離居之勞心兮，情悁悁而思歸

七月的月季染綠了范曄的史冊

他不是葉叢蟬鳴的雜亂

他用縝密華麗的驪歌

長吟短嘯出一曲響竭云霄的《后漢書》

引頸待戮的囚房里，銘記著一個丹筆的淡然：

好丑共一丘，何足異枉直

八月的月季穿越了戈壁和荒漠

花瓣簇涌成鋪向波斯的絲綢

西域的駝鈴交響著東方的音韻

博望侯張騫的節旌，拔節成高原穿梭的羽帆

杜甫的詩章徒添南陽月季的芬芳：

聞道尋源使，從此天路回

九月的月季豐盈著銅巷鐵陌的長沙

府衙的廳堂里坐滿了求醫問藥的布衣

張仲景用月季時時花開的赤誠

讓《傷寒雜病論》飄落東方智慧的甘霖

《金匱要略》徐徐開卷華夏的春天：

寄言仲景與安常，古今何代無醫王

十月的月季香染了秦嶺的霜月

六張羊皮展開了秦國疆域的廣袤

南陽的沉思轔轔拉動起橫掃六合的鏗鏘

舉于市井的百里奚

被李青蓮仗劍長歌：

洗拂青云上，當時賤如泥

十一月的月季凜冽著冰雪的清潔

中渭橋的流水頌詠著“縣人犯蹕”

上林苑的野蘭猶憶觀虎的錚錚諫言

漢文帝的皇輦上鑲嵌著他擦亮的一抹青天

執法如繩的張釋之，令人喟嘆：

堵陽城廓今何在，留得當年廷尉名

十二月的月季繚繞鵝毛扇的俊逸

臥龍崗上隱約著孔明的《梁父吟》

躬耕的壟畝至今氤氳著帷幄天下的《草廬對》

一張《出師表》，一幀《誡子書》

武侯諸葛亮像一枝月季卓越歲月的風塵：

三顧頻煩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