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束河

◎ 文|伍紹東 編輯|任紅

一

我想象木氏土司起先從玉龍雪山上走下來，先是在山腳下十五公里的白沙建鎮，然后到往南四公里的束河建鎮，最后到五公里外的大研建鎮——美麗的三部曲。

四方街是一鎮集市的所在地，方方正正鋪就的石板路面上，人來人往，最為熱鬧。

在白沙建筑四方街，木氏的技藝還不熟練；在束河建筑四方街，他的技藝已經醇熟。

束河的四方街，中間是正方形廣場，四條街道伸向四方，構成一個渦旋。四條街道是四條臂。四條臂分別是：東北角向北、西北角向西、西南角向南、東南角向東。北臂叫中和路，通往水源九鼎龍潭；西臂即青龍橋和聚寶路，通往聚寶山和山邊茶馬古道；南臂也是中和路，下坡到河的下游小平橋；東臂叫龍泉路，通往東門（我和夫人寧寧在東臂的一家客棧住了一個星期）。渦旋特別能聚集能量，所以四方街繁華；渦旋特別能散發能量，所以四條臂的商鋪，可以延伸得很遠。

麗江大研鎮的四方街，不過就是束河四方街的復制，建筑起來更得心應手。

木氏啊木氏，我這算稍微讀懂您一點了么？

二

白沙、束河、大研三鎮的水，幾乎全都來源于玉龍雪山。

雪水被引到束河鎮北邊的三個大坑里，起名叫九鼎龍潭。從九鼎龍潭出來的水，通過若干渠道分成幾股，再引到四方街，引到南邊的谷地。這樣整個小鎮，幾乎都被雪水環繞。

雪水清澈到底，映著藍天，蕩著水草，嘩嘩奔流。我分不清渠道里有幾種顏色，也看不厭這流動的水彩畫。

我曾在晴天的時候躺在九鼎龍潭公園里的亭子里曬太陽，在雨天的時候躺在那里看雨一直落、水面一陣煙，在陰天的時候看四周的顏色漸漸暗下來，仿佛巨幕籠罩。公園里巨木叢生，水，忽而是溪，忽而是河，忽而是潭，掉落深坑的時候，又成瀑布。潭水見底，顏色變成藍紫色。潭北小山坡上，一叢老芭蕉樹亭亭玉立，最高的大概有四五米，做出一副要遮天蔽日的架勢，樹影鋪滿北潭，潭水又變成墨色，此處龍潭，該叫黑龍潭了吧？

束河古鎮風光 攝影/VCG

三

束河最古老的客棧，是依著聚寶山而建筑的；圍繞四方街建筑的客棧，稍晚些；四方街和聚寶山之間的客棧和酒吧，沿著龍潭、青龍河蜿蜒鋪開，又晚些；鎮南邊的新四方街——四方聽音廣場，以及周圍的客棧，則是新近幾年由一家旅游公司整體開發的，那一大片，據說以前是山谷間難得的良田，如今熙熙攘攘，客棧、店鋪一家擁擠著一家。

最古老的客棧所在地，叫龍泉村，因著山勢分為若干層，拾級而上。山邊的石板路，以前是茶馬古道。古道旁有著名的三眼井，依照地勢高差修成三級水潭：第一潭清冽潔凈，為飲用之水；水溢出后流入第二潭，為洗菜、洗涮炊具之用；再溢出后流入第三潭，為漂洗衣物專用，最后流入排水渠。古道轉角處，有一棵樹，枝葉茂盛，張牙舞爪地伸向天空，寧寧說，那樹的姿勢和體態，神似電影《大魚海棠》里那棵生機勃勃的古樹。

束河兩岸的客棧和酒吧，地勢最低，因為有奔騰的河水而風景絕佳。青龍河上有一老磨坊，業已毀壞，正在重修。修好后，預期酒吧生意會更好。河畔酒吧的建筑各有特色，或修木棧道，或沿河建觀景平臺，或請駐店歌手唱民謠，或以萌貓招徠顧客。酒吧中間，夾著一家書店，名叫“天堂時光”，跟其他城市的書店一樣，里面沒什么生意，女店長悠閑地喝茶，看書。

不知從哪里跑來兩條小狗，順著臺階下到溝渠里喝水，惹得路人紛紛舉起了手機。

記憶里的束河 繪圖/普昊

四方街周圍，店鋪多為銀器店、土特產店、客棧，我們投宿的客棧對面，有一家束河完小。據客棧掌柜的說，那一年束河發大火，完小以西燒了好幾家店鋪。政府開始整頓客棧，停建了好幾家，否則，束河會擴張得跟麗江大研一樣大。掌柜的和他的媳婦，是比較早一批來束河旅游的，對束河一見鐘情，于是自己就開了客棧，每天可以到樓頂平臺喝茶、發呆、曬太陽、看雪山。

束河的商業中心，在煙柳路-飛花路兩邊，據說有很多明星來這里投資，規模最大的一家是“千里走單騎”。我投宿的客棧掌柜推薦了一家四川菜，味道不錯，價格尚可。

四方聽音廣場一帶，是近年來由鼎業公司開發的商業區。它地處小鎮最南邊，與麗江大研鎮幾乎連成一片。旅行社帶隊，一般從南門進鎮，到商業區購物。而自由行的旅友，則從西南門進，走松園路，過石板橋，到老四方街。四方聽音廣場最有名的旅游項目，是每晚的篝火晚會。

四

我們所投宿的客棧，是鎮中心里最高的建筑，開北窗即可望雪山?？墒?，那幾天雪山上總是一片白云籠罩。我和寧寧合計，要不去更北的白沙鎮看雪山吧。

連接束河和白沙的路，叫薔薇大道。顧名思義，一路兩邊的原野上盛開著各種野薔薇。整個麗江為地處兩山脈之間的狹長平地，即當地人說的“壩子”。薔薇大道上，視野極為開闊，天邊的云朵、遠處的青山、原野的薔薇、和煦的風，無不在提示我：把一切都放下吧，休息吧。

白沙鎮幾乎沒什么商業，還保持著樸素本真的模樣。四方街上，幾位衣著鮮麗的老婦在賣菜，一群小孩無邪地跑來跑去。因為離玉龍雪山更近，白沙的水似乎比束河還清澈，白沙鎮似乎比束河還干凈，白沙的人似乎比束河還安靜。你所能想象的古代的恬靜的田園生活，就在這里了。

玉龍雪山撥開云霧，露出了真容，銀色的玉龍，頂天立地的玉龍，遠在天邊又近在眼前，真切得讓人想喊出來，卻又不愿意說話，覺得此時萬籟俱寂最好；壯觀得令人歡呼雀躍，卻又想下跪頂禮膜拜。石板路上傳來咿咿呀呀的馬車聲，幾位老人在馬車上齊聲念《大悲咒》，像是遙遠的鄉愁的聲音。你所能想象的故鄉、家園生活，就在這里了。

五

來束河之前，我就念著“為每一座山每一條河流起一個溫暖的名字”，想在微信朋友圈玩一個游戲：以我朋友的名字，來給這里的山山水水起名。于是，我陸續在束河找到了蘭川、無銳橋、海青山、二表哥山、密林放生橋、二島書店、亦欣堂、刺猬谷、淼淼之音四方廣場、周巖、木木森林……整個小鎮，就以我們者也讀書會的名字命名，叫者也小鎮。

以此博諸君一笑。

束河一景 攝影/VC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