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金融市場環境及其對城商行發展的影響

范詩洋 王立清

2018年6月以來，我國金融市場環境經歷了一系列重大變化。房地產市場新監管政策的出臺、棚戶區改造政策收緊、中美貿易戰背景下人民幣匯率迅速貶值，國務院常務會議提出保持適度的社會融資規模和流動性合理充裕，央行貨幣政策由去杠桿到穩杠桿的轉變等，這些新政策、新情況標志著我國金融市場發展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并直接反映了我國貨幣政策發生的一些新變化。新時期金融市場環境對我國金融市場運行和城商行發展產生重大影響。因此，對這些新政策、新情況進行客觀的分析，并對未來金融市場演進進行準確的預判，對于推動我國城商行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房地產市場調控

2018年上半年以來，全國房地產市場交易活躍，部分二線和三四線城市房價上漲趨勢明顯。針對近期房地產市場亂象，中央和各級地方政府開始對房地產市場進行整治，并出臺了一系列的房地產調控政策。6月25日，住建部會同中宣部、公安部、司法部、稅務總局、市場監管總局、銀保監會等部委，聯合印發了《關于在部分城市先行開展打擊侵害群眾利益違法違規行為治理房地產市場亂象專項行動的通知》，決定于2018年7月初至12月底，在北京、上海、廣州、深圳、天津、南京、杭州、武漢、成都、重慶、鄭州、貴陽、昆明等30個城市開展治理房地產市場亂象專項行動。同日，國開行將棚戶區改造貸款審批權收回總行， 嚴控棚改貸款審核，調整棚改貨幣化政策，降低棚改貨幣化安置比例;棚改專項債將逐漸替代PSL優惠貸款。國開行棚改政策的調整將依靠棚改貨幣化推高的三四線城市房價釜底抽薪，不僅把通過貨幣化安置產生的熱錢消滅，并且通過實物安置把潛在的改善需求從市場中驅逐。西安、長沙和杭州等城市在6月底相繼出臺了政策，禁止以公司名義購房，預計這一政策未來會在其他熱點城市鋪開，堵上了市場投機者以公司名義購房的房地產監管漏洞，房地產監管體系更加完善。

本輪房地產市場價格上漲從2015年深圳開始，2016年一線城市大漲，部分二線開始上漲;2017年二線城市全線上漲，三四線靠棚改開始上漲;2018年上半年一線城市房價開始平穩，部分二線城市靠人才引進政策和搖號繼續維持熱度，大部分三四線城市已完成了一輪上漲。經過本輪房價上漲，一線城市漲幅在50% ～100%。二線城市房價的漲幅差別較大，最少不低于80%，大部分漲幅在100～150%之間。三四線城市大部分漲幅在50～80%之間，少數能達到100%。經過本輪房價上漲，一線和二線城市房價被迅速拉近，二線城市房價門檻陡然提高，而三四線城市的房價也基本達到了居民承受的極限。

本輪房價上漲以后，我國房地產市場出現了兩個新的變化。一是全國以房產為代表的資產價格基本面整體更加均衡，財富不再被一線城市無休止地吸入，二線強勢崛起，三四線也跟隨補漲。二是經過全國各地房地產市場熱點輪動，居民持有資金基本全部進入了房地產市場，而且普遍背上了貸款，我國居民杠桿率迅速增加。本質上講，通過這一波房價上漲，地方政府債務轉移到了居民部門。伴隨著房價普漲，各級城市土地成交活躍，地方政府通過土地出讓獲得了大量的土地出讓金，讓財政收入增速不斷下滑的各級地方政府面臨的債務壓力得到了很大的緩解。根據中國指數研究院發布2018年上半年300城市土地市場成交數據，上半年全國300城市土地出讓金總額為19513億元，同比增加27%。杭州、重慶、蘇州、北京、鄭州、濟南、佛山、寧波、武漢等9個城市賣地超過500億元，有31個城市土地出讓金額超過200億元。三四線城市土地市場交易活躍是2018年上半年全國土地市場的一大亮點。

資料來源：公開資料整理圖1 部分城市土地出讓金占公共財政收入比例

本輪房價上漲將大部分社會資金鎖定在房地產市場，化解了兩大風險，一是避免了貨幣大規模進入消費市場引發大規模通脹的風險，尤其是關系國計民生的糧食和基本生活用品一旦價格大幅上漲，會引發社會恐慌甚至動亂。二是社會資金大部分被鎖定在房地產市場，同時加上外匯嚴格管控，對企業境外發債融資限制等措施，極大降低了資金大規模外流引發金融動蕩的風險。目前市場上流通的資金已經大為減少，熱錢流動所帶來的風險已經在可控范圍之內。

匯率變化

在房地產市場調控收緊的同時，人民幣開始加速貶值。由于美聯儲加息，中美之間的利差縮小。特朗普引發的全球貿易戰， 造成我國企業對美出口的關稅增加，對我國企業出口形成負面影響。國際市場的變化造成了人民幣匯率下行。2018年6月14日至27日，短短10個交易日人民幣匯率從6.4貶值至6.6，貶值幅度達到3.1%。從歷史經驗來看，這是人民幣匯率貶值速度最快的一段時期。由于期間央行持續下調人民幣匯率中間價，市場預期央行放任人民幣貶值，以此來對沖中美貿易戰的沖擊和影響。

隨著人民幣貶值，美元升值，境內資本預期會加速外流。上一次中國資本迅速外流出現在2015～2016年，在企業集中償還外債、推遲結匯、提前購匯、普通民眾恐慌性購匯等多重因素疊加，導致結售匯逆差居高不下，中國外匯儲備在短時間內大量流出，外匯儲備從近4萬億美元下跌到3萬億美元，使得我國金融體系一度面臨系統性風險，讓央行十分被動。

與以往一旦人民幣貶值過快央行就會出手救市的做法不同， 央行對本次人民幣貶值進行太多干預，其原因除了我國經濟運行良好，央行對人民幣幣值保持穩定有較強信心以外，結合當前房地產市場情況來看，就變得另有深義。目前市場資金大都被房地產市場鎖定，市場上流動資金數額大幅減少，大規模資金出逃引發的系統性金融風險已經大大降低。雖然美元目前表現強勢，但人民幣匯率不再只盯緊美元，中國政府已經有能力適度貶值人民幣，增強出口競爭力，穩定外匯儲備。同時，人民幣貶值將使以美元計價的房地產價格下跌，從國際視角來看，釋放了部分房產泡沫的風險。

未來金融市場走勢

資料來源：網站收集整理圖2 2018年4月至7月美元兌人民幣匯率走勢

（注：GAP為M2增長率與GDP和CPI之和的差額）數據來源：國家統計局。圖3 2007年至2017年國內部分宏觀指數走勢

自2008年世界金融危機以來，我國貨幣一直處于超發狀態， 債務增速遠超經濟增速。近10年來中國實體經濟部門債務年均增速為19%，而GDP年均增速只有11%，負債在GDP中的占比從2008年的129%飆升至2017年的242%。然而隨著我國供給側改革和去杠桿政策的推進，這一現象得到了轉變。2017年我國M2同比增長率為8.2%，GDP增速為6.9%，CPI為1.6%，考慮到CPI與GDP平減指數增長的一致性，把GDP增速與CPI增速之和簡單視為名義GDP增長率，則2017年M2增長率8.2%已經低于GDP增速與CPI增速之和8.5%，這也是我國經濟去杠桿政策調控的應有結果。2018年一季度，GDP增速為6.8%，CPI為2.1%，M2增速為8.2%，仍然保持了這一政策。

7月23日，國務院召開常務會議表示，“穩健的貨幣政策要松緊適度。保持適度的社會融資規模和流動性合理充裕，疏通貨幣信貸政策傳導機制。”央行在一季度貨幣政策中提出“去杠桿初見成效，穩杠桿成為下一階段主要目標”，釋放了貨幣寬松的信號，并隨即開展5020億元1年期中期借貸便利（MLF）操作。預期未來我國貨幣政策在中性偏緊的基調下，保持松緊適度，由降杠桿逐漸向穩杠桿的調控方向轉變，通過整體放松資金面，對小微企業、城投平臺進行定向投放，保持市場長期流動性環境寬松。

目前，全國房地產市場調控全面收緊，尤其是針對前期相對寬松的二三四線房地產市場，調控政策日益嚴苛，棚改政策收緊，限售限購限貸等政策的覆蓋面和執行力度會繼續擴大，嚴查房地產市場違規行為。預期未來房地產市場調控政策會持續保持高壓態勢。

根據住房城鄉建設部、財政部、央行三部委發布的《全國住房公積金2017年年度報告》，2017年末，全國個人住房公積金貸款余額45049.78億元，比上年末增長11.14%;同時央行數據顯示：2017年末銀行住房貸款405045億元。2017年中國GDP 為827122 億。中國居民杠桿率已經達到了54.41%，根據國際經驗，新興市場國家是37%左右、日本是62%左右、美國是80%左右。我國居民杠桿率已經基本達到了發達國家水平，其中居民負債大部分為房地產貸款。在中央的全方位大力調控下，已經接近居民價格承受極限的房地產市場將會真正步入冷靜期。社會資金將進一步鎖死在房地產市場，避免熱錢流動擾亂金融秩序，同時為未來房產稅征收做好準備。

對我國城商行發展的影響

對商業銀行負債的影響

存款業務仍然是城商行業務發展的重中之重，隨著供給側改革的推進和去杠桿向穩杠桿的轉變，我國貨幣政策將保持松緊適度，M2增速仍將保持較低的水平，宏觀資金面仍然不會過于寬松。小微企業發展和政府融資平臺的建設融資需要會得到滿足，房地產等企業仍普遍面臨償債壓力，未來存款增長很難保持較高的增長速度。6月24日，工行董事長易會滿透露要高度重視居民儲蓄率下降問題，據悉居民存款儲蓄增速已經從2010年以前的16%下降到了2017年的7.7%，這一數值已經達到歷史最低?？紤]到我國人口結構老齡化程度不斷加深，消費比例將持續增加; 居民杠桿率已經處于相當高的水平，居民收入很大一部分比例將用于償債，儲蓄比例將下降。隨著居民投資渠道的日益豐富，居民的儲蓄意愿也將逐漸下降，未來居民儲蓄增速仍不容樂觀。城商行發展存款業務面臨的壓力會越來越大。城商行需要深入挖掘人口結構相對年輕化的農村及縣域市場，大力開拓協議存款等其他存款來源，充分利用金融同業等資金，同時注意流動性風險管理。

對商業銀行資產和風險的影響

居民住房抵押貸款普遍被認為是銀行的優質資產。然而隨著我國居民杠桿率的增加，我國居民的償債能力在逐漸下降。根據商業銀行初步統計數據，中國居民部門債務占居民部門可支配收入的比重，從2006年18.5%暴漲至2017年8月的77.1%，并且短期債務占居民部門總債務的比例也在逐漸提高。未來隨著居民部門債務比例的提高，特別是短期債務比例的提高，居民發生違約的比例也將會上升。

隨著二三四線城市房地產價格的上漲，房地產泡沫程度也不斷增加，未來城商行要關注居民住房抵押貸款的違約風險，以及后續出現不良資產的處置等問題。鑒于我國居民不斷上漲的資產負債率，近年銀行大力開拓的信用卡、車貸、消費貸等零售業務要密切關注客戶資產負債率等主要信用指標變化，積極利用大數據、云計算等信息技術，妥善管理零售業務信用風險，通過資產證券化等手段，進行合理的風險資產配置。

商業銀行業務創新的方向

中間業務、供應鏈金融、消費金融和財富管理業務是城商行未來的業務創新和發展方向。與國有銀行和股份制銀行相比， 城商行的優勢在于對當地城市的熟悉，并能夠得到當地政府的支持。城商行要充分發揮對區域市場熟悉的優勢，大力拓展經紀、承銷、資產管理等中間業務，由傳統的資金提供商逐步轉型為綜合金融服務商。

積極發展供應鏈金融。在去杠桿、嚴監管的背景下，城商行的客戶，特別是小微企業，普遍資金緊張。城商行要充分發揮地域優勢，利用云計算、大數據等技術，把握互聯網新經濟，大力發展保理、商票、信用證等供應鏈金融產品，為中小企業提供服務;加大在消費金融領域的布局，積極開發消費場景，設計適應所在區域消費特點的消費金融產品，從而推動零售業務發展。

發展財富管理業務。隨著我國居民財富的不斷增加，出現了一大批具有較高理財意愿、投資能力和風險承受能力的客戶。在此背景下，城商行應充分發掘當地市場需求特點，圍繞當地高凈值客戶的投資需求，構建完善的財富管理體系，豐富財富管理產品線，提升資產管理和運作能力，充分滿足客戶財富管理的需要，從而推動城商行財富管理業務發展。

（作者單位：華中科技大學經濟學院，鄭州銀行博士后科研工作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