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亮華,楊 杰,梅小安
(1.江西財經大學 工商管理學院,江西 南昌 330032 2.江西財經大學 創新與戰略人力資源管理研究中心,江西 南昌 330032;)
韌性(Resilience),又稱彈性或恢復力,英文單詞源自拉丁動詞“resilire”,主要指反彈、回到原始狀態、后退、被推進或斷裂(Carmello,2008)。這個概念最早用于物理學和工程學(Rankine,1867),現廣泛運用于社會學(Ilcan 和 Rygiel,2015)、心理學(Bonanno,2004;Masten,2013;Waller,2010)、生態學(Olsson 等,2004;Duan,2011)、災難管理(Trim 等,2009;Sarmiento 等,2016;Williams 等,2017)、組織科學(Linnenluecke 和 Griffiths,2015;Sutcliffe 和Vogus,2003)等多個領域。近年來,這一概念越來越多地出現在創業個體和企業管理的研究中(如Simmons 等,2018;Larsson 等,2016)。究其原因:一方面,研究者力求用之解釋為何在面對同樣或相似的逆境時,有的創業者及其企業能夠繼續生存并獲得發展,而有的創業者或創業企業卻折戟沉沙(Rutter,2012);另一方面,該概念可用于理解創業企業如何通過創新快速適應環境的變化而實現長期的可持續發展(Biggs 等,2010)。
為了解創業韌性的研究現狀,研究者基于Kober 和McNaughton(2017)的搜索策略,以Web of Science、E-merald Insight、Business Source Premier 和 ABI/INFORM(ProQuest)四大數據庫為數據來源①為保證檢索結果的質量,研究者使用的是Web of Science 核心合集,對Business Source Premier 數據庫進行檢索的條件是有參考文獻和同行評審。,檢索方法為高級檢索,以“entrepre*”AND“resilien*”OR“the resilience of entrepreneurs”為主題詞,從而使檢索結果的標題、關鍵詞或摘要既包括創業(entrepreneurship)和韌性(resilience)、創業者韌性,也包括創業(者)的(entrepreneurial)、創業者(entrepreneur)、韌性(Resiliency)或有韌性的(resilient)等相關主題詞。檢索年限設定為所有,語言類型設定為“All”,數據最后的更新時間為2018年8月10日。剔除掉重復的,共檢索到286 篇文獻。其中,有124 篇文獻研究創業和韌性的關系。以“創業(者)”并含“韌性”為主題詞在中國知網期刊全文數據庫中進行檢索,來源類別為SCI 來源期刊、EI 來源期刊、核心期刊、CSSCI 和CSCD,共檢索到8 篇文獻,有4 篇探索創業和韌性的關系(唐靜等,2016;芮正云和方聰龍,2017;關培蘭和羅東霞,2009;周詳等,2018)。
從這128 篇文獻的發表時間分析,2010年開始,國內外學者對創業和韌性的關注呈遞增態勢(2018年上半年的發表量為8 篇)。在研究設計上,60.94%的文獻使用的是定性的研究方法,35.94%使用的是定量的研究方法,3.12%使用混合(定性研究與定量研究相結合)研究方法。從研究層次來看,大部分文獻(72 篇)圍繞著個人的創業韌性進行分析,且主要集中于創業韌性的概念、結構與測量、影響因素和效應來展開;其余的則從團隊、企業、社區、地區、甚至宏觀經濟層面研究創業和韌性的關系。

圖1 每年文獻的發表趨勢圖

圖2 文獻的研究方法占比分布圖
由于研究對象和研究領域的不同,到目前為止,韌性并沒有形成一個統一的概念。
按研究對象來劃分,韌性包括個人韌性、組織韌性和社會-經濟韌性三個層次。個人韌性主要是指個人的心理韌性。Masten 等(1990)將其定義為個體成功適應挑戰或威脅環境的過程、能力或結果。此后,學者們對個人韌性的理解則各有所側重。例如,Lee 和Cranford(2008)認為心理韌性是一種能力;Luthar 等(2000)則強調韌性是一個動態的過程。Fiksel(2006)、Hamel 和Valikangas(2003)將韌性概念引入企業情境,強調企業韌性是企業面對動蕩的變化時的生存、適應和成長能力。這種韌性有三種表現形式:回到之前的正常狀態、出現新的經營理念或變革到完全不同的狀態(Scott 和Laws,2006)。在社會-經濟層面,Cooke(2011)認為,韌性是社會-經濟系統吸收干擾或面對變化時的調整、適應能力。
按學科領域來看,除心理學的視角外,Grotberg(2005)從人類行為學的角度將韌性定義為人類經歷逆境時的面對、克服、加強和變革的能力,體現了韌性過程的動態性;而Rutter(2012)、Shiner 和Masten(2012)則從社會學出發把韌性看作是一組社會和人際關系的過程。
通過對上述韌性概念的梳理,我們可以發現:(1)變化、逆境或干擾是韌性賴以存在的前提。沒有變化、逆境或干擾,韌性無從談起。(2)適應并成長(發展)是韌性結果的重要體現。個人和企業在適應挑戰和變化、克服干擾后會形成韌性,這種韌性可稱之為適應性韌性。適應性韌性是一個持續的學習和變革過程,有助于提高企業組織和社會-經濟系統的可持續性(Martin,2012)。(3)韌性并非是靜態的。根據Scherer 等(2015)的觀點,韌性是人與環境相互作用的過程。因此,隨著時間的推移,人類在面對變化、逆境或干擾時試圖改變現狀的行為會改變人與環境相互作用的過程,從而使韌性具有動態性(Shiner 和Masten,2012)。
創業韌性(Entrepreneurial resilience)是韌性概念的延伸,是將韌性置于創業領域的一種應用。創業韌性的有關研究最早出現在1986年,主要探討創業者(企業家)的“韌性精神”與地區經濟增長之間的關系(Klundert,1986),但當時并未提出創業韌性這一概念。臺灣學者Chen(2005)在探索為什么有的創業失敗者能夠反彈而其他人不能的過程中,提出創業韌性的概念,并將其定義為創業失敗者克服失敗的消極影響,審視失敗的潛在原因,以重新創造新企業的過程。Welsh(2014)則將創業韌性比喻成個人、團隊、企業、社會、商業/生態系統或子系統在任何空間或時間維度上遭遇逆境后的反彈或恢復的經歷。比較兩位學者對創業韌性的概念,前者從創業者個人的角度來界定,后者擴大了研究主體的范圍,并導入了時間或空間的維度,拓展了概念的內涵。
然而,這兩種界定都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一方面,它們未明確創業韌性產生所需的特有條件。韌性發生在重大變化、逆境或風險(Lee 和Cranford,2008)的條件下和挑戰性或威脅性的環境中(Masten 等,1990),既包括個人在學習、工作和生活中所遭遇的創傷和挫折,也包括自然環境和社會經濟條件的變化。而創業韌性的產生卻源于創業者新創企業內外環境的變化。因此,Buang(2012)將創業韌性總結為:(1)處理企業環境所面臨的高水平的、持續性的、干擾性變化的能力;(2)在各種企業問題的壓力下保持健康和精力的能力;(3)利用可接受的方法從企業挫折中反彈;(4)當一種方法行不通時,進行改變并利用新方法來運營和管理企業的能力。另一方面,它們未凸顯創業活動的特點,未明確反映創業韌性和韌性概念的區別。有學者提出,與其他經濟活動相比,創業活動具有更多的不確定性和風險,因此,創業者比非創業者有著更高的逆境指數(Baron 和Markman,2000)。鑒于此,Awotoye 和Singh(2017)提出,創業韌性是一種在面對逆境和意想不到的結果時,克服強大的創業挑戰并堅持創業過程的能力。
綜上所述,我們認為在界定創業韌性時,需要考慮以下四點:(1)情境性:創業韌性必須是與創業有關,發生在創業過程中,直接或間接作用于創業成敗與堅守,否則,將難以區分其在不同領域的內涵與外延。(2)由創業引發的變化、逆境和干擾,是創業韌性發生發展的前提條件。(3)創業韌性的體現,不僅只在于堅持原初的創業理念與創業行為,也反映在根據創業情境情勢的變化,合理化創業目標,既包括堅持,也包括放棄和優化。(4)創業韌性是創業者的一種能力,也是一個動態發展的過程,既可以增強,也會減弱。由此,我們認為,可以將創業韌性定義為:創業者在創業過程中面對由創業引發的變化、逆境和干擾時能否有效應對和積極調適的能力與過程。具體表現為創業者能否堅定信念、保持信心、堅韌不拔,直至達成或合理化創業目標。
關于創業韌性的構成,主要存在五維度論、三維度論和兩維度論,且學者們在維度的命名與構成上并未達成共識。
Connor 和Davidson(2003)以Glenn 等(1990)提出的韌性模型為理論基礎,在前人對意志力(Kobasa,1979)、行為導向、強烈的自尊或自信、適應力、幽默等(Rutter,1985)、耐性(Lyons,1991)及信念等韌性特征研究成果的基礎上,提出了五維度的創業韌性結構觀點,認為創業韌性包括(1)個人能力、高標準和毅力;(2)自信、忍受消極影響和抗壓力;(3)積極接受變化、穩定的人際關系;(4)控制和(5)精神感化(Spiritual influence)。這五個因素與Hedner 等(2011)以及Hayward 等(2010)對創業韌性的描述是一致的。
Yu 和 Zhang(2007)、Manzanogarcía 和 Ayala(2012)等學者對上述五維結構進行了檢驗,肯定了韌性(堅韌)和樂觀(自信)是韌性概念的重要組成部分。由于東方人對特定物理和社會環境的適應方式與西方人存在不同,Yu 和Zhang(2007)以中國境內的工人、農民、教師、企業家、退休人員和大學生等為調查對象,研究得出中國情境下韌性的三因素結構維度:(1)韌性(Tenacity):主要描述個體的鎮定、敏捷、毅力和控制感;(2)能力(Strength):重點關注個體在經歷挫折后恢復和自強的能力;(3)樂觀(Optimism):測量積極的心理和抵制逆境事件的自信。不同于 Connor 和 Davidson、Yu 和 Zhang 以一般人群為調查對象,Manzanogarcía 和 Ayala(2012)通過對 783 名西班牙創業者的調查分析,得出創業韌性的三個維度:(1)堅韌(Hardiness);(2)機智(Resourcefulness);(3)樂觀(Optimism)。雖然與于肖楠和張建新得出的結論基本相似,但后者的第二個維度卻更強調創業者的應變能力。筆者認為,這主要是因為與其他行為相比,創業者在創業行為過程中面臨的大多是變化和不確定性,因此,應變能力是決定他們能否生存并獲得發展的重要因素。Buang(2012)在《創業者韌性測量》一書中也提出了結構內容截然不同于以往的新創業者韌性三維度,具體包括:(1)自我(Self);(2)企業情境認知能力(Business situational-cognitive abilities);和(3)企業社會關系能力(Business social-relational abilities)。各子結構所包含的具體維度如圖3 所示。

圖3 Nor Aishah Buang的創業者韌性結構維度圖
此外,Campbell-Sills 和Stein(2007)將韌性的五因素結構進一步提煉為單因素結構。Fisher 等(2016)基于415 個創業者的韌性研究,進一步驗證了創業韌性的上述結構,并明確創業韌性包括創業者能適應變化、應付所發生的任何事情、應對壓力使我感到有力量、在生病或遇到困難后會恢復過來、在壓力下注意力能集中并清晰思考等題項。
如同學者們對創業韌性的定義與結構理解的差異,研究者們在如何測量創業韌性上迄今也未能達成一致。在對創業韌性進行量化研究的11 篇文獻中,1 篇采用中國版CD-RISC 量表(25條目),3 篇采用CD-RISC 之23條目量表,4 篇采用 CD-RISC 之 10條目量表,另有 3 篇用的是 Sinclair 和 Wallston(2004)提出的簡單韌性應對量表。
3.2.1 CD-RISC 量表及其修訂版
CD-RISC 量表是由Connor 和Davidson(2003)提出的,包括25 個條目,分別從個人能力、自信、積極接受變化、控制和精神感化5 個方面來測量創業韌性,分別包含8、7、5、3、2 個條目。量表使用 Likert 五點量表進行評分,0 代表完全不同意,4 代表完全同意。總得分在0-100 之間,得分越高,表現出的韌性越大。整個量表的克倫巴赫ɑ 系數為0.89,具有較高的信度。研究者還對部分被試進行了再測試,測試-再測試相關系數為0.87,表明量表結果的穩定性較好。量表的建構效度也通過聚合效度和區分效度的評估得到了驗證。筆者認為,盡管CD-RISC 量表雖為測量(心理)韌性的量表之一,但它為測量創業韌性奠定了基礎。因為該量表的研究樣本中包含了患有廣泛性焦慮癥(GAD)和創傷后壓力心理障礙癥(PTSD)的個體,這兩種癥狀在創業過程中和創業失敗后的創業者身上常有明顯表現。隨后,部分學者結合不同的文化情境、不同的職業對CD-RISC 五因素量表進行驗證。
Yu 和 Zhang(2007)、Manzanogarcía 和 Ayala(2012)先后在 CD-RISC 五因素量表的基礎上提出了 CD-RISC三因素量表。Yu 和Zhang(2007)提出中國版的CD-RISC 三因素量表仍然包括25 個條目,韌性、力量和樂觀三個因素分別包含 13、8、4 個條目。整個量表的信度系數為 0.91,三個因素的克倫巴赫 ɑ 系數分別為 0.88、0.80 和0.60。Manzanogarcía 和 Ayala(2012)調整后的三因素量表總共有 23 個條目(剔除了兩個因素負荷低于 0.3 的條目),堅韌、機智和樂觀分別包含9、7、7 個條目。整個量表的克倫巴赫ɑ 系數為0.89,三個因素的克倫巴赫ɑ 系數分別為 0.88、0.87 和 0.81,平均方差提取值(Average Variance Extracted,AVE)分別是 0.57、0.60 和 0.52,說明該量表具有較高的一致性和區分效度。對比這兩個三因素量表,除條目數量不同外,每個維度所包含的條目也不盡相同。例如在韌性(堅韌)維度上,有7 個條目是兩者共有的,但前者的這一維度還包括“有時,命運或上帝能幫忙”、“過去的成功讓我有信心面對挑戰”、“無論結果怎樣,我都會盡自己最大努力”、“我能實現自己的目標”、“我不會因失敗而氣餒”、“經歷艱難或疾病后,我往往會很快恢復”6 個條目,而后者卻包含“我努力工作以達到目標”和“在壓力下,我能夠集中注意力并清晰思考”2 個條目。
與上述兩位學者一樣,Campbell-Sills 和Stein(2007)也對CD-RISC 量表進行了驗證。他們將1743 個大學生的問卷調查結果隨機分成3 個子樣本的數據,利用EFA 和CFA 對CD-RISC 五因素量表進行一系列的驗證和修改,產生了一個單維度量表。整個量表包含10 個條目(詳見表1),量表的克倫巴赫ɑ 系數為0.85,具有良好的內部一致性和建構效度。而且該量表也顯示了良好的心理學測量特性,能夠有效地測量韌性。

表1 CD-RISC量表及其調整
3.2.2 Nor Aishah Buang 的三因素量表
盡管CD-RISC 各因素量表廣泛運用于韌性(包括創業韌性)的測量中,但該量表并非是針對創業者特定的心理活動及特點來構建的。因此,基于Baron 等(2007)所提出的成功創業商業模型,Buang(2012)對20 位創辦企業3-5年的新創業者進行了訪談。他以輸入-過程-輸出模型為基本框架,根據這些新創業者就其自己企業在面臨困境時如何使用韌性力量(Resilience Strength)的描述,建構了創業者韌性的三因素量表。最初的量表包含204 個條目,后經一系列標準化檢驗過程,最后保留了42 個分屬樂觀(Optimistic,O)、堅守(Perseverance,P)、健康(Fitness,F)、能力(Competence,C)、規劃(Formulative,FM)、問題解決(Problem Solving,PS)和社交網絡(Social Networking,SN)等七個子維度的正向陳述條目用于創業韌性的評測,并建議將該工具用于新創企業1-3年的創業者。從量表開發的過程來看,Buang 對每一維度的命名缺乏清晰的依據,且量表僅采用了探索性因子分析做結構效度檢驗,因而該工具的適用性存疑。
3.2.3 Sinclair 和 Wallston 的 BRCS 量表
為捕捉用一種高度適應的方式來應對壓力的傾向,Sinclair 和Wallston(2004)提出了簡易韌性應對量表(Brief Resilient Coping Scale)。這是一個單維度量表,總共有4 個條目(包括“我尋求創造性的方法來改變困境”、“我相信我能通過處理困難的情況以積極成長”、“不管發生什么,我相信我能控制自己的反應”和“我積極尋找方法來彌補生活中遭遇的損失”)。量表采用Likert 五點量表進行評分,1 代表完全不正確,5 代表完全正確。整個量表的克倫巴赫ɑ 系數為0.69,再測信度、建構效度和預測效度都得到了驗證。其他學者采用該量表進行量化研究時,量表的克倫巴赫 ɑ 系數也在 0.60-0.82 之間,CR 值在 0.71-0.88 之間,反映了該量表良好的內部一致性。
盡管學者們在創業韌性的概念界定上未達成共識,在其結構維度的認識上也存在分歧,但許多學者一致認為,韌性是個人與環境互動的結果,可以幫助人們追求幸福,也可以保護人們抵御艱險(Hedner 等,2011)。因此,創業韌性不僅取決于創業者個人內部因素,還取決于人際關系因素和環境因素。
個人內部因素主要包括個人特征、動機和人力資本三個方面。
首先,它是個人特征或特質的綜合體。這些特質包括自我效能、樂觀主義、堅韌、希望和靈活性(De Vries 和Shields,2006;Hmieleski 等,2015;Jeffrey 等,2012)。自我效能感是人們對自身能否利用所擁有的技能去完成某項工作行為的自信程度(Bandura,2015),它可以使創業者相信自身的能力,即使在歷經失敗后也會預期積極的結果,從而快速的恢復(Jeffrey 等,2012;程族桁等,2017)。樂觀者善于感知美好的未來,而且會積極歸因(Hmieleski 等,2016);堅韌可以推動創業者在遭遇挫折或逆境后仍能砥礪前行(Markman 等,2005);希望重新開始并創造價值也有利于創業者從過去的經歷中恢復過來(Scherer 等,2015)。這些因素都是心理資本的基本維度,與創業成功顯著正相關(Baron 等,2016;Hmieleski 等,2015)。靈活性是一種創業者在面對企業內外環境變化時能夠快速調整和適應的能力,這種適應力對創業韌性有正向解釋力(Jeffrey 等,2012)。高情商創業者能有效地緩解壓力,面對障礙時在情緒上更具韌性,還能在激勵和領導員工、幫助員工應對工作壓力方面會更成功(Humphrey,2013)。此外,對負面情緒的容忍(Doern,2016)、知識獲取(唐靜等,2016)和創業者的性別(Jenniffer 和 Rayini,2013;Simmons 等,2018)、種族(Lugo 和 Shelton,2017)等都會影響創業韌性。
其次,動機。除了上述個人特質,動機也被認為是影響個體行為的重要因素。具體來說,有強烈動機的人會自主追求他們感興趣的東西,即使在無人認可或支持的情況下,仍能專注、長期地堅持下去,以實現自己的目標。與其他創業者相比,這類創業者的韌性更好。有學者通過觀察發現,動機可以內在地驅動創業者從失敗中反彈,開始另一項業務,并實現更高的增長(Yamakawa 等,2015)。身份重建是促使失敗的創業者重新開始創業的動機之一(Chen,2005),高成就動機也是創業者克服挑戰、堅持創業的動力(Sabiu 等,2017)。
第三,人力資本。大量學者研究發現,創業者的能力、受教育水平、先前的創業經歷等對創業韌性的形成和提升發揮著不同的作用。人力資本較高的創業者在遭遇逆境時,基于自身知識和經驗的判斷能形成正確的認知并找到解決方法,因而能夠更快地從逆境中得到恢復并堅持創業(芮正云和方聰龍,2017;Williams 和Shepherd,2016)。此處,創業者的能力主要指創業者應對逆境的能力,包括自省能力、學習能力和謀劃能力等。這些能力有利于促進個人對自身能力的重新認識,從而從創業失敗中進行學習,獲取知識,捕捉和利用新的創業機會連續創業(Chen,2005;唐靜等,2016)。受教育水平越高的創業者,擁有的社會關系越強,可得到的支持和幫助越多,其創業韌性越高(Sun 等,2011;Simmons 等,2018)。而且,受過高教育層次的創業者,能更好地將自己的知識和技能應用到企業管理中,從而帶來更高的經營績效(王曉文等,2012)。先前的創業經歷也是影響創業者從失敗中反彈、取得創業成功的關鍵因素(Sun 等,2011;Ayalaa 和 Manzanob,2014;Williams 和 Shepherd,2016;Branicki 等,2017)。無論過去的創業經歷是否成功,創業者對企業運營的復雜性和挑戰性都有一個更深刻的了解,從而以一個更積極的態度來對面失敗,吸取經驗教訓,習得創業成功所需要的技能。

表2 創業韌性的內在影響因素
在創業過程中,來自各方面的社會支持通過提供情感鼓勵和支持、有價值的商業信息、資金及其他資源、社會關系網等讓創業者更具韌性(Scherer 等,2015;Chen,2005;Singh,2011;Wing-Fai,2016;Bocken,2015;Khelil,2016;Herbsepich,2014)。根據社會支持的不同來源,下面主要從非正式支持關系和正式支持關系兩個方面展開分析。
4.2.1 非正式支持關系
非正式支持關系主要指家人、朋友和鄰居對創業者的支持關系,這種關系為失敗后創業者的情緒平復、信心重建、獲得重新創業所需資源提供強大的后盾。在這些關系中,配偶的鼓勵和支持尤為重要。在創業者遭遇失敗后,其配偶(如妻子)成為他們的精神支柱,給予他們力量,鼓勵他們用積極地態度面對未來(Scherer 等,2015;Chen,2005;Yang 和 Danes,2015;Singh,2011)。此外,校友網絡也是非正式支持關系中極為重要的因素(Wing-Fai,2016)。校友除了能提供情感和物質支持外,還能提供有價值的商業信息和合作機會,甚至為他們創造更廣泛的關系網絡。
4.2.2 正式支持關系
正式支持關系主要是指創業者與員工、合作者和其他專業群體的關系,具體表現在:即使雇主失敗破產,員工對他們也不離不棄。這種類似“朋友”的雇傭關系,激勵著雇主繼續創業(Scherer 等,2015)。合作者包括股東、供應商或銷售商。股東不僅可以在企業處于開創或危險階段持續地投入資金和其他資源,而且能夠基于自身的經驗和技能提出專業的運營建議(Bocken,2015)。對供應商承擔失敗債務的責任也能促使失敗的創業者重新創業(Chen,2005)。此外,諸如創業咨詢公司或行業協會也能幫助創業者獲取一些關鍵的、有價值的信息(Khelil,2016)。

表3 創業韌性的人際影響因素
現代社會學習理論(2015)認為,可用人、行為和環境的交互作用來解釋心理機能,因此,環境因素對創業者的創業韌性也會產生影響。具體包括:(1)文化。與創業韌性有關的文化環境主要指對失敗的寬容,對企業失敗持更寬容態度的文化會鼓勵創業者冒險并重新開創企業。Simmons 等(2018)通過實證分析,得出公眾對企業失敗的恥辱感和恐懼感會正向調節不同性別的創業者重新進入創業狀態。(2)政府支持。部分創業者(企業家)在經歷危機后,可以得到當地政府或委員會的諸如行動支持(例如清潔援助)、情感支持、財政支持(商業利息減免、一次性付款、貸款)和信息(Doern,2016)。(3)創業類型。創業企業根據創立基礎可以分為基于資源(關系)、技能、知識和風險投資4 種類型,而基于資源型企業的創業者韌性顯著高于基于知識和風險承擔型創業者(Sun 等,2011)。

表4 創業韌性的環境因素
作為一種能力和動態發展變化的過程,創業韌性對個體和組織都將產生一定的影響。
5.1.1 決定創業意向
如前所述,韌性通常被看作是自我效能或樂觀主義的綜合體,有抱負的創業者相信自己有能力應對充滿壓力的環境,從而更可能去開創新企業。因此,個體內在的創業韌性能夠解釋為什么有些人開始創業而其他人不行。Bullough 等(2014)考察在逆境條件下危險感知、創業自我效能、韌性和創業意向之間的關系,得出韌性正向影響創業意向,并對創業自我效能與創業意向關系起調節作用。Monllor 和Murphy(2017)把韌性比喻成盾牌,能保護創業意向免受創業失敗的負面影響,從而提升創業意向。
5.1.2 應對創業失敗
創業者在創業失敗后,韌性的作用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即對逆境的詮釋、應對逆境的能力以及恢復過程(唐靜等,2016)。因此,有韌性的個體能快速有效地從充滿壓力的經歷中得到反彈(Stefen 和Rod,2017)。可以說,創業韌性就代表著創業個體在遭遇失敗后仍能堅持不懈、堅韌不拔或重新再創業的能力(Stefen 和Rod,2017)。Hayward 等(2010)也認為,越自信的創業者越具有韌性,從而更可能在經歷失敗后形成后續的風險投資。唐靜等(2016)三位學者以大學生為研究對象,利用質化分析構建了韌性——知識獲取模型來解釋大學生創業失敗后創業韌性影響知識獲取進而影響連續創業的機理。
5.1.3 預測創業成功
有韌性的創業者不僅能克服競爭日益激烈、環境快速變化所帶來的挑戰,為成功做好準備;而且能夠在有風險、變化和逆境的情況下,準確地識別和挖掘創業機會,確定創業目標并最終實現目標。Fisher 等(2014,2016)發現創業者比其他人群更有韌性,而且個人層面的韌性顯著影響創業熱情進而影響創業成功。除了創業者的個人韌性,創業成功還與創業類型有關。資源型企業比那些風險型或知識性企業更容易成功,更能實現長期的可持續發展(Sun 等,2011)。
5.2.1 影響組織績效
企業在經營過程中往往會遭遇經濟衰退、競爭環境惡化、缺乏資本、錯誤決策和知識產權等事件而走向破產或創業失敗,創業韌性在創業者應對這些高強度挑戰、維持企業的生存和發展發揮著重要作用。Awotoye 和Singh(2017)基于創業認知過程的分析,提出命題創業韌性能夠調節高強度挑戰和企業績效之間的關系。對于創業韌性和企業績效之間的關系,郭驍(2011)認為,從創業機會的識別、評估到創業行為,最后轉化為企業績效,創業者韌性能力中的堅持與執著至關重要。他通過數據分析發現,創業韌性對創新性創業機會和企業績效之間的正向關系起部分調節作用。
5.2.2 解釋企業成功
有的學者認為,韌性既然是維持企業經營能力的關鍵因素,那么更有韌性的創業者將來會更成功的假設是符合邏輯的(Hayward 等,2010)。Ayala 和Manzano(2014)證實了這一假設。如前所述,創業者韌性包含毅力、機智和樂觀三個維度,他們發現這三個維度和企業成功(增長)顯著正相關;性別對這三個維度和企業增長的關系起調節作用。Fatoki(2018)發現,創業韌性不僅能預測創業者個人的成功,對中小型企業的成功也有顯著積極影響。
綜上所述,盡管近年來關于創業韌性的研究日益豐富,但仍存在一些亟待改進的地方。
首先,理論界對創業韌性未提出一個統一的概念。有些學者雖結合創業活動的特點對創業韌性進行了界定,卻未明確地包含創業行為活動和思維模式的相關特點(Korber 和McNaughton,2017)。而且,學者們對這個概念進行界定時缺乏相應的理論基礎,其結構維度也未形成統一的意見。其次,大量學者更關注創業韌性的效應,而對于創業韌性形成的研究則相對缺乏。另外,學者們主要關注創業韌性所帶來的積極效應,對其消極效應的研究則處于空白。最后,創業韌性效應的研究內容有待深入。創業韌性發揮調節作用的成果較豐富,而關于它如何影響個人和企業層面的創業績效和成功的作用機理的研究卻不多。
文獻回顧表明,盡管CD-RISC 量表為創業韌性的測量提供了基礎,但不同文化情境、不同填答者對同樣條目的反應仍然具有較大的異質性,量表是否具有跨文化測量恒等性有待更多研究的支持。此外,學者由于研究角度、研究目的和理論出發點不同,導致創業韌性量表開發或修訂后的題項、維度與命名并不具有一致性。由此,也提醒我們,創業韌性的精準測量仍然有極大的改進空間。基于創業者本身在創業過程中遭遇挫折、干擾與逆境的特點與文化情境進行相應量表的進一步開發將有利于深入探究此一問題的影響機理。
從國內外文獻搜索的結果來看,國外學者研究創業韌性的文獻數量達百余篇,而國內不足十篇,說明創業韌性的本土化研究嚴重不足。2014年9月,李克強總理在達沃斯論壇上提出“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戰略性口號,至此掀起了全民創業的新浪潮。創業是富有挑戰的,與西方相比,中國的創業者韌性如何?在中國情境下,創業者的創業韌性如何發揮作用?怎樣通過及時的干預來提高創業韌性并實現創業成功?這些問題的本土化研究對于中國實現“雙創”戰略、增強經濟增長的動力具有重大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