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態翻譯學三維轉換視角下《活著》英譯本的 隱喻翻譯研究

[摘" 要] 《活著》是中國著名作家余華的代表作之一，講述了一位中國農民徐福貴的人生經歷。由譯者白睿文將其翻譯成英文，并于2003年出版。2001年，著名教授胡庚申提出生態翻譯學理論，該理論研究譯文在語言、文化和交際這三個維度所做出的適應性轉換[1]。本文以《活著》為研究對象，分析白睿文譯本（To Live）中的隱喻翻譯，探討譯文在三個維度所做的適應性選擇與轉換。

[關鍵詞] 生態翻譯學" 三維轉換" 《活著》" 隱喻翻譯

[中圖分類號] I106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7-2881（2024）12-0120-04

《活著》是余華的一部經典作品，以其平實、樸素的語言傳達了對人性的悲憫與關懷，以及“為活著而活著”的生命哲學。該小說的英譯本由白睿文（Michael Berry）翻譯，深受西方讀者喜愛，成為中國文學走出去的一個成功案例，其中蘊含了豐富的隱喻意象，體現了中國傳統文化的內涵。然而，當這部小說被翻譯到英語語境中時，隱喻的轉換呈現出復雜的動態過程。生態翻譯學關注翻譯過程中的生態環境因素，強調翻譯行為是一種復雜的、動態的、系統性的過程。本文將生態翻譯學作為理論基礎，以《活著》的英譯本為研究對象，探討了譯者在語言、文化和交際這三個維度對于隱喻翻譯所做出的適應性選擇與轉換。

一、生態翻譯學三維轉換

生態翻譯學是由胡庚申教授提出的。該理論將翻譯活動置于生態學的框架之下，旨在探討翻譯與環境、社會、文化之間的關系，是一種翻譯研究范式，強調翻譯作為一種跨文化交際行為，需要綜合考慮語言、文化和社會環境等多個因素。該理論將翻譯視為一種生態系統，研究翻譯在不同語言和文化環境中的影響、相互作用和適應。生態翻譯學強調翻譯活動對環境的影響，以及環境對翻譯活動的影響。它關注翻譯如何在全球化、多樣化和可持續發展的語境中發揮作用。該理論認為翻譯是譯者集中從語言、文化、交際維度做出的適應性選擇與轉換。

1.語言維度

語言維度強調對語言形式進行適應性選擇和轉換。譯者需要關注源語和譯入語的語言結構差異，確保翻譯后的文本在語言上既忠實于原文，又能被目標語言的讀者所接受。這種適應性選擇和轉換體現在語言類別和形式的差異上。漢語屬于漢藏語系，英語是印歐語系。漢藏語系與印歐語系的語言有許多不同之處。這些差異大體可分為五類：長句與短句、形合與意合、主動與被動、靜態與動態、物稱與人稱。翻譯者需要將源語言的語言形式轉換為目標語言的語言形式，以確保語義和語用的等值，這包括詞匯、語法、修辭等方面的轉換。因此，了解中英文之間的差異對翻譯大有裨益，我們可以根據不同的差異進行適當的改動，使譯文貼近原文和目的語的表達習慣。

2.文化維度

文化維度強調源語和譯入語之間文化內涵的傳遞。譯者應從譯語文化中充分理解其內涵，確保原文內容的準確傳遞。翻譯者需要將源語言文化的內涵轉換為目標語言文化的內涵，以確保文化的等值傳達，這包括價值觀、習俗、思維方式等方面的轉換。例如，在翻譯中國古典詩歌時，譯者需要考慮到中英兩種文化背景下的差異，做出適應性的文化轉換。翻譯不僅是不同語言之間的轉換，更是一種互動行為，是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人們通過語際轉換進行文化交流的工具。因此，對于文化維度的適應性選擇和轉換，要跨越文化障礙，理解源語言的文化內涵。譯者在將源語翻譯成目的語時，不能曲解內涵和文化外延，應傳達準確信息，詮釋文化內涵。

3.交際維度

交際維度強調的是交際意圖的傳遞。譯者需要確保翻譯后的文本能夠有效地傳達原文的主旨和意圖，同時也要符合目標語言讀者的交際習慣。源語言和目標語言國家的社會文化環境不同，因此需要將源語言中的社會文化因素轉換成適合于目標語言讀者理解的形式。不同的語言和文化之間在修辭手法上也存在很大的差異，因此在翻譯過程中需要進行相應的轉換和適應。翻譯者需要準確識別源語言文本中的交際目的，并找到目標語言文化中相應的交際目的表達。譯文最終要體現兩種語言的交際效果，翻譯是英漢兩種語言溝通和傳遞信息的橋梁，在語言和文化的基礎上達到交際目的。因此，在翻譯時，譯者要考慮源語的交際目的，同時也要考慮目的語讀者的接受和理解能力，以確保翻譯的準確與恰當，達到交際的目的。

二、隱喻翻譯

隱喻是一種通過比喻手段表達深層意義的修辭方式，常用于文學、日常交流和專業文本中，將兩個不同的事物連接起來，以達到表達深層含義或意義的目的。它通過比喻手段，將一個事物描述為另一個事物，從而揭示出更深層次的意義或情感。隱喻的本質在于概念整合，即通過將兩個不同領域的事物聯系起來，形成新的認知結構。在表達抽象或特定概念時，隱喻用于賦予文本更多的情感色彩和獨特的想象，從而增強文本的感染力。隱喻將人們生活中的真實事物、圖像和情感與文學表達相結合，創造出更廣泛、更深刻、更豐富的藝術概念。隱喻使文字更加生動富有表現力，使人感受到文字所表達的情感和思想，使文字更能引起讀者共鳴。此外，隱喻的運用增加了文本的審美價值，使其更加優美。

不同文化背景下，同樣的隱喻可能會傳遞完全不同的信息。所以，對于隱喻文本的翻譯，譯者需要了解源語和目標語的文化差異，準確地理解原文中的內涵和情感，準確地傳達隱喻的含義。此外，隱喻的含義往往依賴于特定的語境。對于隱喻文本的翻譯，譯者需要兼顧文化差異、語言表達、上下文關聯、原意保留以及目標讀者接受度等方面，以確保譯文在傳達隱喻時能夠準確、自然地傳遞原文的意義和情感。翻譯者需要深入理解原文的語境，才能準確地把握隱喻的意義，并在目標語言中找到恰當的表達。譯者需要根據具體情況選擇最合適的翻譯策略，以實現原文隱喻內涵的準確傳達。隱喻及其翻譯是一個復雜而多維的研究領域，涉及語言學、認知科學和跨文化交流等多個方面。通過綜合運用各種翻譯方法和策略，翻譯者可以更好地處理隱喻，確保其在目標語言中的準確傳達和有效溝通。

三、生態翻譯學視角下的隱喻翻譯

在隱喻翻譯中，生態翻譯學強調對目標語言環境的適應性，鼓勵尋找與原文隱喻相對應的當地生態文化符號和語境，以便更好地傳遞原文所蘊含的生態信息和價值觀。因此，生態翻譯學視角下的隱喻翻譯需要在保持原文意義的基礎上，注重生態概念的傳達和目標文化的接受，以實現跨文化交流中的生態平衡和文化可持續發展。《活著》這部小說敘事簡單，語言樸實，其中運用了大量的隱喻手法。下面選取文中典型的例子，結合生態翻譯學的角度對其隱喻的譯文從語言、文化和交際三個維度加以分析。

1.語言維度

《活著》一書中充滿了富有中國文化特色的隱喻性語言。這些語言選擇上的差異，反映了翻譯過程中語言形式與文化內涵的復雜關系。語言是文化的載體，翻譯時需要在語言層面深入把握源語文化，才能更好地傳達隱喻性內涵。對于像《活著》這樣富有中國文化特色的作品，僅依賴字面意義的直譯是遠遠不夠的，需要考慮語言維度的轉換，以符合譯入語的表達習慣，使譯入語讀者充分理解原文的含義。

例1：家珍心里當然有一團亂麻，亂糟糟地不能安分[2]。

譯文：Jiazhen， of course， was a wreck. She was so disturbed that she had trouble keeping herself together[3].

原文使用了“一團亂麻”來形容家珍內心的狀態，突出了她內心紛亂和難以安定的感受，也是隱喻的體現。譯文用“a wreck”和“so disturbed”來對應原文的“亂麻”和“亂糟糟”。這兩個詞都很好地傳達了原文的意思，生動形象地表達了家珍內心的混亂。此外，譯文中的“so...that”結構使句子更加連貫，更有邏輯性，體現出原文中蘊含的因果關系，更符合英文的表達習慣。這種處理方式便于讀者理解原文所傳達的含義，完成了語言維度的轉換。

例2：想看看那戶人家是不是讓鳳霞做牛做馬地干活[2]。

譯文：We wanted to see whether that family had worked her liked an animal[3].

“做牛做馬”是一個常見的中文成語，指人長期從事繁重的體力勞動，就像牛和馬一樣辛苦工作，比喻某人被迫承擔過于繁重的工作，受到剝削和壓榨。這個成語生動地將人的勞動狀態比喻為牛馬，突出了工作的艱辛程度。它通常用來描述某人被迫承擔過重的工作負擔，沒有得到應有的休息和回報。中西方文化不同，動物詞匯的內涵也存在很大差異，若直接對“牛”“馬”進行直譯，不利于目標語讀者理解原文含義，因此譯者在翻譯時用“動物”來代替牛和馬，便于譯入語讀者的理解。這種隱喻性的翻譯保留了原文的修辭風格，沒有過度解釋或者過于平淡化。這有助于英語讀者感受到原文生動形象的修辭特點，實現語言維度的轉換。

2.文化維度

《活著》一書充滿了中國傳統文化的隱喻意蘊，通過分析對這些隱喻性語言的翻譯處理，我們可以看到，英譯本在力求忠實原文的同時，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目標語文化的影響和局限。這反映了生態翻譯學所強調的，翻譯是一個跨文化交流的過程，需要兼顧源語和譯入語的文化差異。只有深入理解源語文化，并在譯入語中進行恰當的表達，才能在翻譯中更好地傳達原文的隱喻內涵。

例1：我從小就不可救藥，這是我爹的話。私塾先生說我是朽木不可雕也[2]。

譯文：Ever since I was little I’ve been hopeless， as my father would say. My teacher used to say I was a rotten piece of wood that could not be carved[3].

原文中的“不可救藥”和“朽木不可雕”都是典型的中國古典文化中的隱喻性表達。“不可救藥”意指一個人已經無法被拯救或改變。“朽木不可雕”則是一個典型的中國古代文人用語，意指某個人的品性或才能已經腐朽不堪，無法通過教育或雕琢而改變。譯文將“不可救藥”翻譯為“hopeless”，簡潔又恰當地傳達了原文的含義，將“朽木不可雕也”譯為“a rotten piece of wood that could not be carved”，準確傳達了原文的意思，而且也保留了原文的隱喻性，使譯入語讀者了解中國古典文化，實現了文化維度的適應性選擇與轉換。

例2：只要鳳霞沒事就好了，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2]。

譯文：“Just as long as Fengxia pulls through eve

rything will be okay.” I told him. “You know there’s a saying： ‘As long as the green mountain remains， there’s no reason to worry about firewood’”.[3]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是典型的中國特色文化俗語，比喻只要能保留最根本的條件，其他問題就可得到解決。原句中，“青山”指的是鳳霞，“柴”指孩子，對于這句話的隱喻翻譯，譯者選擇了直譯，保留隱喻的意象，將“青山”譯為“green mountain”，將“柴”譯為“firewood”，準確地反映了原文的語義和情感內涵，很好地傳達了原文的文化內涵，讓目的語讀者能夠理解原文中蘊含的哲學思想和生活智慧，感受到原文所反映的中國特有的思維方式和價值觀。這種跨文化交流對于增進相互理解非常重要，實現了文化維度的轉換。

3.交際維度

例1：我們都是要死在她前面的，我們死后有鳳霞收作，鳳霞老這樣下去，死后連個收作的人都沒有[2]。

譯文：We were bound to die before she did， and after we were gone Fengxia would bury us. If things continued like this for Fengxia， there wouldn't be anyone to bury her when she died[3].

“收作”是方言，意為收拾、整理。根據原文語境可知，“收作”在文中是指處理人的后事，這種習俗體現了對死者的尊重，是中國傳統文化中重要的一部分。譯者充分理解“收作”的意思，采用直譯的方式將其翻譯為“bury”，通過這種翻譯，雖然原文中“收作”的特定文化內涵在譯文中可能有所減弱，但翻譯者通過選擇更通用的詞匯，使得目標讀者能夠更容易理解和接受這段文字所傳達的意義。因此，從生態翻譯學的交際維度來看，翻譯者在平衡源語文化特色和目標語言交際效果之間做出了合適的選擇。

例2：瞧你樣子，都成藥渣了。

譯文：Look at you！ You look like shit！[3]

這句話中“藥渣”的原意為中藥煎好以后的殘渣。這個詞對于目標語讀者來說很難理解。福貴知道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家產后，看起來臉色極差，所以用“藥渣”這個詞可以體現出福貴的狀態已經糟糕、衰敗到了極點。在中文中，“藥渣”這個詞雖然貶義色彩較重，但還是保留了一些委婉性。如果直譯，那目標語讀者會很難理解其中深層的含義，而在英語中，“shit”這個詞則更為直白和粗俗，可以更加強烈地表達對一個人狀態的貶低和鄙視，因此譯者用“shit”代替。這個英文翻譯很好地捕捉到了原文“藥渣”一詞的貶義內涵，并用相應的英語表達方式進行了恰當的替換，完成了交際維度的適應性轉換。

四、結語

從生態翻譯學三維轉換視角研究《活著》英譯本的隱喻翻譯，可以發現白睿文在翻譯過程中充分考慮了三個維度的適應性選擇與轉換。這些策略不僅使得《活著》的英譯本在西方讀者中獲得了巨大的成功，也為隱喻翻譯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和理論基礎。生態翻譯學的語言、交際和文化這三個維度為《活著》英譯本的隱喻翻譯提供了重要的指導原則，以確保中文的隱喻在跨文化轉換中既能保留原意，又能為目標讀者所接受和理解。這種基于生態翻譯學的隱喻翻譯方法，不僅適用于《活著》這部作品，也可以推廣到其他文學作品的翻譯實踐中，為跨文化交流提供新的視角。希望這種生態翻譯學視角下的研究能夠開拓隱喻翻譯的新領域，為文學作品的跨文化傳播貢獻力量。

參考文獻

[1] 胡庚申.生態翻譯學的研究焦點與理論視角[J].中國翻譯，2011（2）.

[2] 余華.活著[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

[3] Yu H， Berry M. To live： a novel[M]. New York： Anchor Books，2003.

（特約編輯 楊" 艷）

作者簡介：周云靜，河北工業大學外國語學院，研究方向為人文社科翻譯。

萬紅芳，河北工業大學外國語學院，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翻譯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