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惡魔叫喪失商業信譽

文顯堂

最近，奔馳女車主維權的遭遇，轟動世界——筆者正在美國硅谷探親，此事已漂洋過海，在太平洋東岸沸沸揚揚。一位美國朋友見我就說：你們中國的商人好厲害，竟然把一個文明女變成了潑婦。聽著此話，我頓生感悟：企業一旦喪失了商業信譽，必成惡魔。

或許是一種巧合，最近筆者在美國硅谷探親時，也遇到了與商業信譽相關的兩件小事。

第一件事是筆者女兒帶著外孫在硅谷一家商場買獼猴桃，在沒付款之前，有一個獼猴桃被外孫用手指捅了一個窟窿。當時，女兒考慮到這獼猴桃是自己孩子弄壞的，也就沒有退換。然而，在付款時，收銀員發現這個獼猴桃壞了，要求換一個好的。女兒解釋了一番，但收銀員卻說，一個獼猴桃能被一個幼兒用手指捅一個窟窿，那證明這個獼猴桃已經腐爛了。最終，女兒“只好”將這個壞了的獼猴桃退回，換了一個好的獼猴桃。

第二件事是筆者愛人在硅谷另一家商場買青椒，在貨架拿青椒時，也沒看好與壞，到了收銀臺，收銀員在進行商品檢查時發現其中一個青椒有傷痕，很小一塊皮變成了黃色，便要求筆者愛人換一個好的青椒?？紤]到就一個青椒，折返一趟換來換去不值得，只好將這個青椒退給了收銀員。

這兩件小事讓我深受觸動。雖然兩件小事發生在不同的商家，但卻擁有同一個靈魂：堅守商業信譽;釋放著同一個溫度：天使般的善意。

這兩件小事如果發生在中國，結局恐怕將完全不同。第一件小事的結局，恐怕多半是會讓消費者付款，不會退換。第二件小事的結局，恐怕多半是消費者買了一個有傷痕的青椒。西安奔馳女車主的遭遇便是鐵證。

筆者不是在這里夸美國如何如何好。其良好的商業信譽，并非自然生成，而是重罰出來的。20世紀90年代，美國一家寶馬4S店，因為沒有告知新車買主所購買的新車有一塊很小的油漆重新噴過，車主一紙訴狀將這家北美寶馬公司4S店告上法庭。初等法院對寶馬北美公司做出了高達400萬美元的懲罰性賠償，其判決的依據是正當程序條款規定：“懲罰性賠償的數額應足以制止被告今后的類似行為再發生?！弊罱K，此案讓北美寶馬公司付出了200萬美元的代價。要知道，當時寶馬車的價格也就區區兩萬美元。從此，美國的4S店再也沒有發生過類似的行為，消費者購車的知情權獲得了最大程度的保護。美國的實踐證明，良好的商業信譽，離不開重罰。當然，懲罰不限于罰款，如果有商人喪失了商業信譽，由此形成的污點，一生都無法消除，處處受阻，日子混起來異常艱難。

在經濟全球化的今天，商業信譽的好與差，已經成為決定一個國家經濟競爭力強弱的重要因素。多少年來，我們一直都在高喊要創造良好的商業信譽環境，但直到今天，喪失商業信譽的行為還是那么極端惡劣。

一方面是企業與企業之間的信譽差，主要表現在不按約定及時結算貨款，導致很多企業積壓大量的應收賬款。僅以2017年為例，上市公司應收賬款余額規模達 4.23萬億元，讓不少企業失去流動性而陷入困境。當然，還表現在有的企業貸款就沒想著要償還，而是采取各種手段逃避債務。眼下，有些輕資產上市公司以股權質押的方式從金融機構貸款，壓根兒就沒有償還的意愿，現在是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

另一方面是經營者與消費者之間的信譽差，經營者不能做到言而有信、貨真價實、童叟無欺，假冒偽劣的商品處處皆有，防不勝防。寧波有一位車主于2015年在一家4S店花110萬買了一輛進口奔馳車，開了兩個多月出現發動機無法啟動、變速箱漏油等諸多問題。他要求換車或退款，但協商無果。這車主自稱維權近4年花費近40萬元，但至今沒有說法。

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商業失信的惡劣事件？根本原因是不僅沒有重罰，甚至是沒有懲罰，失信成本過低，甚至沒有失信成本。這主要是由于政府監管不到位、不嚴格，甚至不作為。日常不監管，發生了大問題，監管一陣子，甚至發生了問題，監管也不能及時到位。奔馳女車主在剛開始的維權過程中，打電話給政府的市場監管部門，其電話竟然無人接聽，現在好像也沒有人提出要對當地政府相關部門追責的想法，似乎政府相關部門與此次事件沒有一點兒干系。實際上，這就是政府有關部門日常監管不到位所產生的惡劣后果。

企業喪失商業信譽的行為，影響的不僅僅企業本身，也不僅僅是消費者，而是整個社會的文明。 我們必須清醒地看到，得不到嚴厲懲罰的各種失信行為，像惡魔一般在毒害我們這個社會，正如奔馳女車主維權時所言：“我是受過文化教育的人，研究生畢業，但這件事，我覺得它讓我幾十年的教育受到了奇恥大辱！”

其實，喪失商業信譽的行為，不僅毒害人們的心靈，也毒害人們的生命。遺憾的是，政府相關部門對商業失信行為的嚴重危害性認識不足，因而產生了不作為、慢作為的現象，讓市場失去了常態化的嚴厲監管。要知道，沒有嚴厲監管的市場，其黑暗與恐怖的程度往往超出人們的想象。

現在，是時候讓我們牢牢記住一句話：有一種惡魔叫喪失商業信譽。

編輯：鄒松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