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克慧
(黃山學院 外國語學院,安徽 黃山 245000)
功能派翻譯理論發展的重要成果就是形成了翻譯目的論。在上世紀70年代初期,翻譯目的論首先在德國翻譯界得到推崇。德國著名學者、翻譯理論家凱瑟琳娜·萊斯(Katharina Reiss)對這個理論做了創新性的拓展,她對交際翻譯有了新的理解,隨之把功能這個概念突出出來。萊斯強調了譯本的功能特征性在翻譯實踐中的重要地位。在此基礎上,她的門生漢斯·弗米爾(Hans Vermeer)在1984年與萊斯合著了GeneralFundationsofTranslationTheory(《普通翻譯理論基礎》)一書,書中首次引入了翻譯目的論這個全新的概念。他的觀點是:翻譯是一種兼具目的性和結果性的行為,譯文最終要服務于翻譯目的。也就是說,譯文必須要遵循他所倡導的“目的原則”。后來,他又提出了“連貫原則”,指出譯文不僅要注意內部連貫,也要注意與原文的連貫。自從目的和連貫等原則被提出以后,以前譯者們所推崇的“對等原則”就不再是譯界評判譯文好壞的單一標準,譯文能否充分實現預期目標才是衡量譯文質量的新標準。德國翻譯理論家賈斯塔·霍茨-曼塔里(Justa Holz-Manttari)在這兩位的研究基礎上再次將目的論向前推進,他把交際理論和行為理論綜合在一起,從而產生了翻譯行為理論。弗米爾后期的目的論也融合了這一理論。后來,克里斯蒂安·諾德(Christiane Nord)博士全面地總結了功能主義翻譯理論并且加以完善,她認為“原文僅僅是譯者使用的多個信息來源的一種”[1]。她在前面幾位學者的研究基礎上提出了翻譯的重要指導原則:功能+忠誠。至此,翻譯目的論得以明晰,綜合上述四位功能派翻譯理論家的觀點,產生了翻譯目的論的四大原則,它們分別是:目的性原則(skopos rule)、連貫性原則(coherence rule)、忠實性原則(fidelity rule)和忠誠性原則(loyalty rule)。
近年來,隨著互聯網的飛速發展,網絡語言流行開來。一些時髦的創新的詞匯在網絡這個平臺上迅速流傳。這些非傳統的新興語言表達形式有它自身的特點和優勢,它們既形象又生動,易于交流和傳播,因此受到了廣大網民的青睞。網絡詞匯的構成形式多種多樣,有的是漢語拼音的縮寫,有的是英語字母的簡略,有些是漢字的諧音,有些是字母數字的組合,有些是縮略的句子甚至單純的表情圖片。之所以出現這些豐富多彩的表達方式,可能是因為它們有著通俗易懂、簡潔高效的特點,易于為廣大網民接受。隨著使用人群的增多,有些表達法就變得固定起來,它們的使用范圍就隨之超出了網絡,融入了百姓的生活。追根溯源,網絡新詞的涌現和傳播還是依賴于互聯網的各種平臺,從電腦到手機等多種多樣的使用人群是這些詞匯的創造者和傳播者。網絡聊天室和BBS的帖子里經常會出現最新的網絡熱詞。網絡新詞的出現可以說是接連不斷、層出不窮,它們已經從各個方面滲入到了人們的現實生活當中,甚至被我們國家領導人在各種場合的講話中頻繁地使用。例如,在2015年的新年賀詞中,習近平主席就使用了這樣的措詞:“我們的各級干部也是蠻拼的……我要為我們偉大的人民點贊”;在2015年兩會的《政府工作報告》里, 李克強總理就說道“有權不可任性”;在兩會期間當被記者問到人民軍隊當中是否會有更大的“老虎”的時候, 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后勤部政委劉源說了一句網絡流行語“你懂的”。上面這些領導人就使用了一系列網絡熱詞,分別是“蠻拼的、點贊、任性、你懂的”。這些網絡詞匯從國家高層領導人的口中表達出來,然后經過廣大媒體的廣泛宣傳,往往就會變得更加地流行和熱門起來。
隨著網絡熱詞的發展,它們該如何翻譯?網絡詞匯的翻譯究竟應當結合哪一種翻譯理論來進行?翻譯界的學者們就這些疑問展開了一些探索。他們從各自的研究角度出發,對網絡新詞的翻譯進行了一番探究。具體的研究情況可以在中國期刊全文數據庫(CNKI)中得以了解。筆者對近10年來國內期刊發表的有關網絡新詞翻譯的論文進行了統計,具體結果如表1所示。

表1 10年來國內期刊發表網絡新詞翻譯論文統計
由表1可以看出,從2007年到2017年這10年之間,研究網絡熱詞翻譯的論文數量不多,一共才18篇。在這些論文當中,有一些是從受眾心理分析的角度來研究網絡詞匯翻譯的,有一些是從跨文化交際的角度來研究的。涉及到具體的翻譯理論有關聯理論、零翻譯理論和目的論。其中目的論指導下的論文僅1篇[注]新疆師范大學語言學院徐松華在《民族論壇》2014年第8期上發表的題為《目的論視角下的網絡詞匯漢維翻譯探析》的論文。。由此可見,雖然翻譯目的論已立足翻譯理論界多年,但用它來指導網絡新詞翻譯的嘗試并不多,在網絡新詞翻譯實踐這一塊,還是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和探究的必要的。本文就選擇翻譯目的論的視角來探討網絡新詞的翻譯。
現代漢語中,我們使用的詞匯主要是由兩大部分構成:一部分稱為基本詞匯,另一部分稱為一般詞匯。所謂基本詞匯,就是指這些詞具有相對的穩定性,它們被人們頻繁地使用,這是現代詞匯的主要構成部分。一般詞匯具有靈活多變的特點,它們不斷發展演變,具有動態化的特點。歷史在發展,社會在前進,時代的步伐會孕育產生新詞新義,為語言打上時代印記[2]。根據語言學上的分類,流行的網絡新詞作為網絡語言,應屬一般詞匯。這些詞都屬于所謂的“時髦詞”。時髦詞不同于俚語,有些俚語可能會曇花一現,時過境遷就不再使用,而時髦詞具有一定的生命力,其中不少詞可能會作為舊詞新義收錄在詞典中[3]。不同的語言各有其特點和形式,在詞匯、語法、慣用法、表達方式等方面有相同之處,也有相異之處[4]。因為文化和交際密不可分,所以,翻譯作為一種跨文化交際的形式,不僅是語言符號的轉換,也是不同文化模式的轉換。文化的多樣性和復雜性及網絡新詞的“不規范性”,對網絡熱詞的翻譯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翻譯目的論(skopos theory)就是把skopos的理念實施于翻譯理論當中,它的最重要的觀點是:在譯者進行翻譯活動的過程當中,整體翻譯行為的目的是最重要的因素。“翻譯的目的決定翻譯的手段。”[5]漢斯·弗米爾(Vermeer)倡導的翻譯目的論,就是希望翻譯研究能夠擺脫原文中心論的束縛。目的論的觀點是:翻譯活動是一種以原文為本的有目的導向和行為結果的活動,整個過程需要通過協商才能夠順利地完成,在進行翻譯的時候,譯者需要遵循許多的法則和規定,在這些法則當中,排在首要位置的應該是目的法則。換句話來說,是翻譯的目的決定了譯文的風格和策略。實際上,翻譯功能目的論并不是僅僅關注譯文是否能夠和原文達到對等,而是特別突出了譯者在整個翻譯過程所持的出發點。在翻譯時,你的預期功能是什么,這是譯者必須優先考慮的。然后再根據上下文考慮各種背景因素,選擇合適的翻譯策略。也可以說,遵循“目的法則”,譯者采取何種翻譯方法,完全取決于譯文的預期目的或者功能。
在網絡新詞當中,很多表達法已經簡化,如“網紅、呆萌、高大上、城會玩、十動然拒”等。對這類網絡詞匯,譯者首先要了解這個詞匯所包含的真正含義是什么,然后就要先將其補充完整。“網紅”=“網絡紅人”,“呆萌”=“呆傻+可愛”,“高大上”=“高端+大氣+上檔次”,“城會玩”=“你們城里人真會玩”,“十動然拒”=“十分感動,然后拒絕了”。在將這些縮略詞展開之后,按照“目的原則”,這里的翻譯主要是為了讓譯入語讀者能夠理解,從而產生交際功能。理解了省略型網絡詞匯所包含的真正意思之后,我們就可以翻譯了。“網紅”就可直接譯成web celebrity;“呆萌”由dorky+adorable構成,由此催生出新的詞匯adorkable,這是在譯入語文化中能找到的對應譯文;“高大上”英語中也有個可以與之對應的詞classy (英文釋義:Highly stylish;elegant),比我們的縮略漢語更加簡潔,意思也相符;“城會玩”可以翻譯成“You urban folks are really born to mock!”;“十動然拒”可以譯為“deeply moved but still reject.”。
在網絡詞匯當中也不乏一些諧音的例子。這些諧音的詞匯既有漢語模仿漢語的發音,也有漢語模仿英語的發音。前者的例子如:“果醬”是“過獎”的諧音;“漲姿勢”是“長知識”的諧音。后者的例子如:“狗帶”是go die的諧音;“思維特”是sweat的諧音。那么這些諧音的網絡詞匯該如何翻譯呢?根據“連貫性原則”,譯文必須符合語意連貫的標準,要具有可讀性和可接受性。對于漢語模仿漢語的詞匯,要根據諧音的源頭詞匯來翻譯,如“果醬”就不能直譯成jam,而應該翻譯成“You flatter me.”;“漲姿勢”在規范的漢語中也不使用這種搭配,為了使接受者理解,我們可以譯為“Gaining new knowledge.”。對于漢語模仿英語的詞匯,只需給出原生單詞即可。
這類網絡詞匯包括漢語和數字的組合,包括英文字母和數字的組合,還有純拼音、純數字、純英文字母以及漢字與英文的組合。例如“很二、3X、RPWT、666、LOL、工作CD、打call”等。根據“忠實性原則”,我們要彌合原表達和譯文的語際差異,忠實地表達其原意。那么,對于漢字和數字的組合就要采取解釋性的譯法,“很二”可以翻譯成“you clown(The number two here means stupid.)”。對于英文字母和數字的組合和純英文字母的組合可以直接給出它們的源頭詞匯,3X——Thanks,LOL——Laugh out loud。純拼音類型的網絡詞匯要先給出漢字再翻譯,RPWT=人品問題,personality problems。純數字類型的則要采用意譯(所謂意譯,就是只保持原文內容、不保持原文形式的翻譯方法或翻譯文字[6]),不能采用直譯。也就是當直譯不能達到翻譯的效果時,意譯是唯一的解決辦法[7]。“666”在不同的語境之下可以翻譯成cool、awesome、super等。漢字與英文的組合基本已經脫離了字面含義,要先理解這個表達的含義,再用意譯法翻譯。如“工作CD”,并不是指在工作時播放的唱片或光盤什么的,指的工作前的放松時間。就有那么一些人,每次工作前都需要休息蓄力,可能只需要工作很短的時間,但他們卻借口要工作,給自己找理由提前放松很長時間。明白了這層意思之后,我們就可以把這個漢英結合的新詞翻譯成cool down time before work,或者是relaxing time before work。“打call”也是如此,這里的call不是telephone call的意思,在網絡用語中常見于詞組“為某人打call”或“為某物打call”,我們可以用不同的譯文加以區別。“為某人打call”是支持某人,為其打氣的意思。可以譯為“To support/cheer for/root on someone”。“為某物打call”是認可或推薦的意思。可以譯為“To recommend/ endorse something”。
所謂的意義缺失,是指這類詞匯的字面意義與所要表達的含義看上去毫無關聯,完全不能“望文生義”。例如在網絡上流行的“拍磚、打醬油的、吃土”等。根據“忠誠原則”,譯文既要忠誠于原作者,也要忠誠于譯文的接受者。那么對于這類網絡詞匯的翻譯我們可以采取“直譯+意譯”的方式。“拍磚”,slinging bricks at each on the internet—give different opinions;“打醬油的”,buy some sauce—to be a bystander;“吃土”,eat soil—dirt-poor。這種譯法既忠誠于原文又忠誠于接受者,融合了文化模式的差異。還有一些2018年很火爆的網絡詞匯也屬于這一類。例如“社會人、海豹”等。“社會人”這個詞首次出現是在“快手”視頻上,“快手”上有很多玩視頻的年輕人,這些人往往有紋身、戴金鏈、戴墨鏡,看起來就是混社會的樣子。不少“00后”的孩子們覺得這樣很炫酷,將他們稱之為“社會人”。對于這個詞匯,我們不能簡單地按照字面意義翻譯成social man或social being,一般可以譯作social butterfly或social animal,也可以加一句解釋“someone did something that makes him look like a gangster.”。根據不同語境,我們也可以用其他一些譯法,如a frat boy/guy、a rowdy,甚至是a Mr. Big Spoof。“海豹”這個詞匯也是一樣,在網絡流行語中,它可不是指動物,它最初出現于一款叫作FGO的游戲群中,游戲迷們一起聊和游戲相關的問題,群里有一些人,平時非常安靜,但當他們玩游戲運氣好,抽到強力裝備或強力材料的時候,他們就在群里炫耀一下。他們就像海豹一樣,平時潛水,上岸就是為了曬太陽。所以理解了這層含義之后,就自然不能翻譯成seal,只能用解釋的譯法譯成“A person who is very lucky in games and always shows off.”。這樣既保持了對原意的忠實,又易于理解接受。
互聯網是龐大的新詞制造工廠,大多數現代流行詞匯都源自于網絡。比如前段時間的“藍瘦香菇、葛優癱、洪荒之力”等。“藍瘦香菇”原來是廣西那邊的方言,意思就是普通話里的“難受想哭”。如果我們照字面進行直譯的話,把“藍瘦”譯成blue(藍) thin(瘦),把“香菇”譯成了mushroom,就讓人迷惑不解了。既然不能夠照字面來進行直譯,我們只能進行意譯。“瘦”表示難受,也就是feel awful;“香菇”指的是“想哭”,也就是one want to cry。這種翻譯方法,就是依據說話者所要表達的真實意圖進行的翻譯,能夠準確地表達出“藍瘦香菇”的真正含義。但是,好像這么翻譯也不是那么地道,于是我們可以把以上翻譯再進行升級。表達“難受”,可以采用如下詞匯:shattered這個詞暗含遭受打擊之意;depressed表示沮喪的;tormented表示痛苦的;miserable表示悲慘的;melancholy表示憂郁的;down in the dumps表示心情很糟糕,好像跌入低谷了。同樣,表達“想哭”,可以根據具體的語境采用如下表達:cry表示最平常的哭;sob有哽咽之意;be in tears是含淚、淚流滿面的意思;burst into tears表示放聲大哭或是突然地哭了起來;cry one’ eyes out是口語,表示痛哭流涕,哭得十分傷心的意思;break down表示因為情緒失控而痛哭或大哭。采用哪個表達,完全取決于說話者當時的心境,需要譯者仔細揣摩。
根據以上的例子,我們可以得出如下結論:網絡熱詞是隨著時代的發展而不斷涌現出來的新事物,它們的出現,是順應歷史發展潮流的,雖然現在無法給它們“正名”,但是它們的存在以及它們的影響是不容小覷的。網絡上不斷涌現出的新詞匯是否能夠存活,能存活多久,主要還是取決于它自身是否有著旺盛的生命力。一種網絡語言,若是充滿活力,必定會經得起時間的檢驗,約定俗成以后就能夠為廣大民眾所接受。可以料想,在將來的翻譯文本中,網絡熱詞的翻譯必占一席之地。網絡熱詞會受到更多的關注。譯者在翻譯目的論的指導下進行翻譯的時候,要遵循目的性原則,結合具體的上下文背景和語境來進行靈活的處理,不可拘泥于某一種固定的表達法。只有這樣,才能夠實現預期目標,達到無障礙交流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