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坡賣瓜

風一笑

王坡從鄉下批發了一三輪車的西瓜，周末一早就拉到新一街去賣。正值盛夏，酷暑難耐，還好來得還不算晚，于是就在新一街公務員小區門口安了營，扎了寨。

過了一會兒，又來了兩個賣西瓜的，其中一個戴著草帽，臉色黝黑，身邊跟著一個瘦瘦的半大孩子，這爺兒倆一看就是老實巴交的瓜農。另外一個穿著隨意，戴著墨鏡，懶洋洋地把瓜車停到離王坡十米遠的樹蔭下，蹲在地上玩起了手機。王坡不禁納悶，這人咋對自己的生意不上心呢？

草帽大哥是個爽快人，看到王坡，就走過來客氣地遞上一根煙，對王坡笑著說：“小兄弟，看你長相白凈，不像是個莊稼人啊。”

王坡接過煙，連忙點頭：“大哥猜得沒錯，我是個私立小學的老師。姐夫開貨車的，這不在鄉下批的瓜，讓我幫他代銷。沒辦法，趁著暑假能掙點就掙點，房貸壓力大嘛。”

“唉，像你這樣勤勞的城里人不多見了。”草帽大哥說完，突然干笑了兩聲，壓低了聲音，“咱們是同行，別互相拆臺啊，你看咱倆的品種都是黃河灘上種出來的沙瓤瓜，我無籽瓜賣八毛一斤，有籽的五毛，你打算咋賣？”

王坡吸了口煙，拍了拍草帽大哥的肩膀說：“我明白，我明白，放心，我和你一個價！”

草帽大哥頓時釋然地咧開了嘴，“一看小兄弟就是個通透人。其實，話又說回來了，現在天熱，瓜都好賣得很，根本沒必要打價格戰。”

王坡看著遠處那個戴著墨鏡的賣瓜人，歪了歪頭，小聲說：“大哥，要不你去和那個兄弟也說一說，他也是咱們同行啊。”

草帽大哥撇撇嘴說：“他啊，在這里好幾天了，定價死貴不說，還吊兒郎當的，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我才不去呢。”

果不其然，有個路人問墨鏡瓜咋賣，墨鏡頭也不抬地回道：“一塊錢一斤。”“能不能便宜點？別處都賣七八毛一斤。再說，看你這瓜也不是很新鮮了。”路人說。

墨鏡慢慢悠悠地仰起頭，冷冷地說：“我就這個價，就是這樣的瓜，愛買不買。”那個路人一愣，小聲咕噥了一句“神經病”，便騎著電動車來到了王坡的瓜攤，挑了兩個西瓜。

草帽大哥嘿嘿地笑著說：“看到了吧，人家賣個瓜，高傲著哩！”

草帽大哥長相憨厚，又會吆喝，還不到兩個小時，就把一車瓜賣光了。他不敢耽誤時間，同王坡打了個招呼，說地里還有好多事呢，就收拾收拾，開車走了。

又過了一個小時，王坡的瓜也賣完了，他拿著一瓶礦泉水，來到墨鏡的瓜攤前，把水扔給了墨鏡。墨鏡笑笑說了聲謝謝，又低頭玩起了手機。

王坡來到墨鏡的瓜車旁，摸著那些被曬得發燙的瓜，好心地說：“哥們，你這瓜這樣曬著不行啊，里面的瓤會壞掉的。”墨鏡見王坡對他的瓜摸來摸去的，馬上直起身來，把王坡推開，生氣地說：“別亂動我的瓜！”王坡尷尬地看著滿臉怒氣的墨鏡，露出一副無辜的表情：“你這瓜又不是金子，摸摸咋了？”

墨鏡把王坡拉到一邊說：“兄弟，我這個人脾氣不好，你別介意啊。我最煩別人不經過我的同意，就亂動我的東西。”

見對方語氣緩和下來，王坡立刻套起了近乎，并勸說這么賣瓜太死板了，哪有這樣做生意的。

墨鏡看王坡挺真誠，低頭想了想，嘆了口氣說：“看咱們挺有緣的，就實話告訴你吧。我姓方，你就叫我大方好了。其實我老爸是咱們市的一個水果商，連鎖店鋪就十幾個。我根本就不缺錢，他嫌我在家天天打游戲不做事，就攆我出來鍛煉賣瓜，這哪是鍛煉啊，簡直就是折磨我！”說完，大方掏出來一支軟中華遞給了王坡。王坡立刻對他刮目相看，嘿，這家伙原來是個富二代啊！

就在這時，一個五大三粗的人提著一個黑色的塑料袋走到大方的瓜攤面前，一股腦兒扔到車上，嚷嚷起來：“你這是什么瓜？里面都淌水了，會吃死人的。”大方也不示弱，反唇相譏：“別冤枉好人啊，我這瓜都是正規渠道來的。再說了，你咋證明這瓜是從我這里買的？”

那人急了，一把抓住大方的衣領：“你想賴賬是吧？我丈母娘昨天傍晚買的，就是在你這里！”見大方一臉的不服氣，就要揮動拳頭。

王坡一看不妙，馬上好言相勸：“大哥，別生氣，這樣吧，我給你挑個好的，現場給你切開！”說完就扒拉出來個又圓又大的西瓜，一刀下去，果真都是面沙瓤。

買瓜人拿著好瓜走了，大方低著頭不好意思地說：“剛才那家伙還真想打我哩，要不是你我就挨打了！”王坡一擺手：“還說啥客氣話，好漢不吃眼前虧嘛，咱們做生意的，不要惹事端。”

“對對對，您說得在理，咱是來掙錢的，可不是來找事的。”大方似有所悟。

王坡饒有意味地說：“來掙錢的應該是我，你就是來玩的。”大方脫口而出：“我才不是來玩的，我掙的是大錢！”剛一說完，他似乎意識到什么，立刻閉上了嘴。

王坡追問：“掙什么大錢啊？”大方支支吾吾：“沒啥，就是，就是我鍛煉一天，老爸給我開高工資呢。別問了，我該回家吃飯了！”說完，便匆忙開車離開了。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時候，王坡賣完瓜，又湊到大方的瓜攤前，對他說：“大方，我幫你賣吧？”

大方趕緊拒絕：“不用不用。我不圖賣瓜，耗時間呢！”說完，他一捂肚子，“我今天沒吃好，得去趟廁所，你幫我看著點攤子。”

“去吧，去吧！”王坡愉快地應承下來。

大方如釋重負地從街對面的廁所出來后，剛到自己的三輪車旁，只見王坡嬉皮笑臉地伸手打招呼，“現在爽了吧？不過我看你屁股后面好像蹭到了屎，你背過身去我幫你擦擦。”

大方驚訝地說：“不會這么倒霉吧？”他趕緊按照王坡說的，背過身子。

突然，大方就感覺自己被一條像鋼棍一樣的胳膊卡住了脖子，緊接著膝蓋后面被重重地踹了一腳，然后就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上。

“你，你要干什么？”大方回頭一瞧，摁住自己的不是別人，正是王坡。王坡也不吭聲，從腰間掏出一個明晃晃的手銬把大方的右手拷住，另外一邊鎖在了三輪車上。

無法逃脫的大方叫起來：“你是干什么的，我要報警。”王坡掏出警官證讓他看了看，“我就是警察！剛才你上廁所時，我掀開你的西瓜下面看過了，你的偽基站隱藏得夠深的啊。”

大方頹然地靠在車廂上，“今天我認栽，沒想到你是個喬裝打扮的警察。”

王坡說：“行了，別廢話了，你用偽基站群發的短信，敲詐勒索了不少錢吧？”

大方苦笑起來：“說實話還真不少，可我沒騙過老百姓，你知道我為啥選擇在公務員小區群發短信嗎？還不是他們中有人做了虧心事，我只要冒充什么情人啊、老板啊，編一些不匯款就去告發的短信，總會釣著大魚的。”

“你這是高智商犯罪啊，有頭腦，不過你這些歪點子還是到公安局審訊室去說吧。”王坡說完拿出手機就要給局里打電話。大方馬上叫道：“慢著！”見王坡一愣，他馬上說，“我要戴罪立功，住在這個小區的兩個人給我打過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