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巖

廖大偉和佳麗的兒子在私立中學上初中,半個月才回來一次。佳麗性格強勢,大偉是個典型的“妻管嚴”,好在也沒出什么大事兒。
這天晚上大偉喝高了,暈暈乎乎走到家門口,掏出鑰匙就開門,可擰來擰去就是打不開門,他正煩躁,佳麗回來了,正看到這一幕,大吼了一聲:“你干嗎?這是四樓!”大偉突然清醒了,曉得自己上錯了樓,于是跟著媳婦又上了一層,回到了自己家。
當夜,佳麗嘮叨了他幾句“醉鬼”也就過去了,可日子一天天過去,佳麗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一是丈夫大偉不對勁兒,他老從窗戶往下看,看的明明不是外面,而是四樓;二來,丈夫越來越愛喝酒,一喝就喝到半夜,回來也很少和她說話;三呢,她見過四樓住的那個漂亮女人,也經常往樓上看,卻沒見她家有男人,這讓佳麗越發生疑。她聯想到丈夫喝醉那天的事:他是真把鑰匙插錯了還是金屋藏嬌了?
佳麗前幾天看到一條新聞,說有個男人色膽包天,為了約會方便,給情人租的房子就在自家樓下。大偉為人懦弱,按說沒這個膽,可這年頭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四樓到底住著什么人?
為了弄清這個問題,佳麗也從窗戶往下看找答案,這一看,她竟然發現了“新證據”。
四樓裝著黑色的防盜窗,防盜窗外彎的部分擱著幾盆花,有茉莉花、君子蘭、仙人掌,還有含羞草。問題就出在那兩盆含羞草上,這是大偉最喜歡的花草,他父親活著時養過兩盆,大偉天天都像個孩子一樣去跟含羞草玩兒一會兒,手一碰,它就合上,他覺得特別有意思。后來他父親找了個老伴兒,去女方家里住了,花也搬走了。大偉想把含羞草留下,佳麗不喜歡養花,硬是不讓。
可如今四樓卻養了丈夫喜歡的花,故意擺在顯眼的地方,分明是為了討情人的歡心,沒準兒還代表什么約會的暗號!
想想這幾年大偉對自己越來越冷淡,有時候沉著臉幾天都不說一句話,對自己的身體也是能不碰就不碰……佳麗越想越真,為了找到丈夫出軌的證據,她煞費苦心,每天半夜都偷著查看大偉的手機,來電去電、微信、支付寶轉賬……看個遍,卻沒有找到一絲線索。她不死心,有一天半夜,她再次翻大偉手機的時候發現手機設置了密碼,這讓她火冒三丈,一下把大偉的被子給掀了。大偉迷迷糊糊地問:“你干嘛,大半夜的?”
佳麗氣急敗壞地責問道:“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是不是四樓那個小妖精?”,大偉把被子蓋上,說沒有的事兒,可佳麗卻不信,又質問他:“那為什么把手機上了密碼鎖,你這是做賊心虛,防著我!”
提到這個,大偉生氣了:“我早就懷疑你查我的手機,原來是真的,你齷齪不齷齪?”
佳麗也不示弱,大聲喊起來:“你做那些不要臉的事,比我齷齪多了!”
大偉反問:“我做什么事不要臉了?”
佳麗吼道:“你有外遇,就是四樓那個騷狐貍!為了方便約會,你故意讓她租了下面的房子!那天你根本沒開錯門,你知道我上夜班,想去她那兒睡的。沒想到我頭疼請假回來了,正好逮住你!”
大偉愣了半晌,冷笑著說:“真會編故事,無聊!我心情不好,讓我睡覺。”
佳麗也冷笑,說:“讓我發現了秘密,以后再也不能毫無顧忌地和狐貍精約會了,你當然心情不好!要想離婚你就提出來,我會成全你們的!”
佳麗越說越離譜,還提到了那兩盆含羞草。大偉突然傷心地哭起來,淚水一串串地往下掉,說,他太對不住父親了。
原來,大偉的母親去世后,父親和老家鄉下的初戀聯系上了,當年他們是被父母拆散的。現如今,兩個人都單身,老房子著火沒救了,倆人非要結婚。大偉當然希望父親有個幸福的晚年,可是佳麗堅決反對。佳麗和公婆的關系一直不好。她想的是,公公的退休金一個月四五千塊,這下都得填補外人了。再說家里本來地方就不大,再住進來一個陌生的女人,想想都堵心。
大偉的父親說,他要搬到女方那里去住,工資可以每個月拿出兩千塊,給孫子讀書用。佳麗這才轉怒為喜,一口答應。父親走后,佳麗從來沒去鄉下看望過老人家,大偉工作忙,又怕妻子不高興,去看父親的時候也少得可憐。后來,父親肝癌去世,葬禮是在鄉下辦的,趕上佳麗出差,葬禮她都沒參加。
大偉一邊哭一邊說他如何對不住父親,佳麗冷笑著說:“你少拿這個糊弄我,你就是金屋藏嬌!你要是不心虛,就帶我去四樓問個清楚。”
“大半夜去敲別人家的門,你發什么神經?”大偉真生氣了。就這樣,兩口子從半夜吵到天明,佳麗還是堅持讓大偉帶她去四樓問清楚,還堅持說:“你要說不明白咱們就離婚。”
大偉當然不肯去敲人家的門,自然也說不明白。一連幾天,佳麗都不搭理大偉,也不給他做飯吃。
又是幾天過去了,見事情毫無進展,佳麗把離婚協議書遞了過來。離婚可不是說著玩兒的,大偉說什么也不簽字。佳麗就老話重提,嚷嚷著要他說清楚。大偉一狠心,把勇氣鼓足了,拉起佳麗的手到了四樓,伸手就去敲門,可是,敲了十來下也沒人來開門。佳麗冷笑著說:“敲門多費事,直接用鑰匙開不就得了。”
大偉還沒說話,只聽一個聲音從他們的下方傳過來:“我等了好幾天,你終于來了。”
佳麗扭頭一看,正是四樓的漂亮女人,她手里掂著一兜子菜。佳麗以為這女人是在向她挑戰,腦子一熱,張口就罵上了:“你個狐貍精!”
這場面讓大偉尷尬不已,見到這女人卻讓他很驚訝。
“原來是你住這兒呀!”大偉一副困惑的樣子。
“裝得還真像,影帝都沒你會演!”佳麗憤怒得眼都紅了。
那漂亮女人沒理他們,上樓用鑰匙開了門對她們說:“你們請進吧,進去看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大偉兩口子隨漂亮女人進了屋,看到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坐在輪椅上,容顏憔悴。大偉和佳麗都驚呆了,原來這個老太太不是別人,正是大偉父親的初戀。
“怎么回事兒?”大偉又吃驚又迷惑。
漂亮女人坐在老太太的身邊,說:“我媽這輩子最愛的就是廖叔。廖叔臨死前對我媽說,他實在惦記兒子一家。他希望我媽和你們多走動。之前是我一直反對我媽和你們來往,不愿意讓自己媽受委屈。最近,我媽也得了癌癥,她希望平靜地迎接那一天。她太思念廖叔了,所以想守得你們近一些,聽到你們的聲音,對她也是個安慰,以后到那邊去的時候,也能和廖叔說說你們的近況……我正好打聽到你們樓下要出租,就搬到這兒了,把廖叔生前喜歡的花也都搬了過來。唉,好好的日子你們不好好過,吵得讓我母親擔心得睡不好覺,你們今天要是不下來,我也正想上去找你們說明情況呢。”
聽到這話,大偉蹲在地上哭起來。佳麗呢,也低下了頭。漂亮女人把他倆帶到了母親的臥室,大偉父親的遺像端端正正地放在桌上。大偉“撲通”一下跪在了父親的遺像前,大哭著說:“爸,對不起,對不起……”
看到大偉那么痛苦,佳麗內疚不已,也跪在了大偉的身邊。
從那以后,大偉家里真有了一把四樓的鑰匙,樓上樓下親如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