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長青


一
晚上八點五十分,江城市110接警中心突然接到一個報警電話,報案者稱,幸福小區南門口發生一起兇案,傷者生命垂危。當時,為配合全市“嚴打”,刑警大隊副大隊長滕剛和警員小馬正在中心值班。他們隨即便接到前往現場處置的命令。滕剛他們駕車趕到那里一看,一輛帕薩特就停靠在路邊,駕駛員倒在地上。滕剛用手試了試,傷者氣息微弱。
滕剛趕緊聯系120救人。報警的是小區新來的保安小宋。小宋說,當時帕薩特正要進小區,突然從后面追上來一輛奧迪,攔在它前面,接著從奧迪上沖下來幾個蒙面人,將帕薩特駕駛員拖下車,拿刀子一頓亂捅,就上車往東逃走了。
滕剛問他有沒有注意到車牌號,小宋說當時都被嚇傻了,根本沒顧得上看這個。正說著,小區值夜班的保安劉建康來接班,見那里躺著一個人,他上前看了看,吃驚地說:“這不是費老板嗎?”滕剛一愣。劉建康告訴他,傷者是在市中心開古玩城的費柏生,就住在小區里的八號別墅。突然,劉建康一拍腦袋說:“不對呀,剛才我們還在紅楓大排檔見過的!”
劉建康說,今晚他和幾個朋友在紅楓大排檔吃飯,見費柏生進去,就和他打招呼。可費柏生像是不認識他似的,一點反應都沒有。劉建康說,他離開大排檔時,見費柏生正和幾個人坐在臨街的那一桌喝酒。因為惦記著上班,吃完飯他就打車回來了。費柏生怎么反而會比自己先到,還出了車禍?滕剛問他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劉建康想了想說:“晚上八點鐘,當時電信大樓的鐘剛敲過。”滕剛又問:“不會看錯人了吧?”劉建康說:“怎么會!”
滕剛當然知道費柏生,在江城古玩行里也算是鼎鼎大名的人物。警方多次接到舉報,說他古玩做假,早就上了黑名單。警方也查過他幾次,都因證據不足不了了之。因為在古玩鑒定上,也確實存在著南轅北轍的事。滕剛還聽說過,費柏生手里有一個字畫做假的秘方。從他手上出來的“名家字畫”,騙過了很多高手,有的甚至進大拍賣行拍出了天價。
前不久,據說費柏生請高手精仿了一幅董其昌的《山澗行月圖》,做舊后高價賣給一個來內地投資的港商,被識破后遭港商舉報,局里已經立案,并指定由滕剛來接這個案子。誰知造假案還沒開始查,竟出了這檔子事,這讓滕剛感到蹊蹺。更詭異的是,按劉建康所說,當時還在紅楓大排檔吃飯的費柏生,怎么會趕在劉建康前面出現在小區大門口?
劉建康告訴滕剛,費柏生的老婆宗慧敏現在應該在家。滕剛當即要了電話打過去,接電話的正是宗慧敏。滕剛告訴她費柏生在小區門口出了車禍,讓她趕緊過來。宗慧敏趕到現場,見費柏生血淋淋地躺在那里,頓時號啕大哭起來。
滕剛和小馬勘察完現場后,便向局里匯報,請求派人增援。沒過多久,局里派來的人和120先后趕到。滕剛安排小馬和宗慧敏送費柏生去醫院,自己則留在現場做進一步勘查。在了解周邊情況時,滕剛發現,幸福小區的門口有監控。調出視頻一看,當時的情況和小宋說的基本一致,案發時間是八點四十七分。行兇者把自己遮得眉眼不漏,奧迪車牌也給遮住了,顯然是預謀作案。
滕剛在想,這些家伙是因為買了費柏生的假古董報復殺人,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原因弛將監控內容拷進自己的掌上電腦,并將自己的電話號碼留給劉建康,讓他務必注意八號別墅的動靜。就在這時,小馬從醫院傳來消息,說費柏生經搶救無效死亡。與此同時,滕剛接到局領導指示,讓他迅速介入費柏生案件的調查,并立即組織對費柏生進行尸檢。
滕剛當即趕到醫院去見宗慧敏,問她費柏生今晚的行蹤。宗慧敏說:“今天晚上我和先生去參加他一個朋友的婚宴,就在東方大酒店。剛開始不久,他就被一個電話叫走了,后來我自己是打車回的家。”
滕剛突然想起來,劉建康晚上在紅楓大排檔見到費柏生的事,就問她費柏生是什么時候離開東方大酒店的。宗慧敏想了想說:“八點剛過不久。”滕剛在心里算了一下,東方大酒店到紅楓大排檔有六站路,開車要一刻鐘,這在時間上就和劉建康說的對上了茬兒。滕剛問他們去吃飯時有沒有開車,宗慧敏說是開車去的,就停在酒店隔壁的湖陽停車場里,后來給費柏生開走了。
二
滕剛想了想,又問費柏生的老家是哪里的,是否要通知他家人過來料理后事。滕剛心里想的其實是另外一回事。從一開始他就在想,死者是不是費柏生,得讓事實說話。現在科技發達,想要復制一個人也不是難事,這種冒名頂替的案子不止一次發生過。他想找到費柏生的直系親屬進行DNA比對,以確認死者的真實身份。
宗慧敏告訴滕剛,費柏生是外地人,獨生子,父母前幾年去世了,這有點出乎滕剛的意料。在問過費柏生的原籍地后,滕剛又要了費柏生的電話號碼,和小馬趕到紅楓大排檔。滕剛將掌上電腦里的監控視頻給大排檔老板和當班的員工看,都說沒印象。大排檔沒有監控,線索到此中斷。
第二天上班,滕剛先安排小馬去查找昨天晚上那輛黑色奧迪的去向,又和費柏生老家的警方取得了聯系,證實了宗慧敏并未撒謊。
就在這時,費柏生的尸檢結論出來了,確實是刀傷導致失血性休克死亡。尸檢時,發現費柏生嘴里有兩顆義齒,已經另外派人去查。滕剛隨即去調查費柏生昨天晚上的通話記錄。發現在宗慧敏所說的那個時間段,的確有一個座機號碼打進來。一查,竟然是東方大酒店前面不遠處的一家公用電話亭。滕剛隨即趕到大酒店,調看那里的監控視頻。沒想到監控系統出了故障,那個時間段的監控資料都自動刪除了。
回到湖陽停車場,滕剛調看停車場里的監控。發現費柏生那輛帕薩特,是在昨天晚上六點四十三分駛進停車場的。駕車的正是費柏生,宗慧敏就坐在副駕。停車后,兩個人去了西邊的東方大酒店。但是,再往下看,卻赫然發現,就在七點四十二分這個時間點上,費柏生一個人邊打電話邊走進了停車場。在停車場門崗處交驗了停車牌后,就將車子開走了。
滕剛大吃一驚。在這個時間段,費柏生的手機除了接到過來自東方大酒店前面那個公用電話亭的電話外,并無其他通話記錄,他在跟誰打電話硬奇怪的是,按宗慧敏所說,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在飯店里吃飯,費柏生怎么會出現在停車場?難道他有分身術?滕剛查找到停車場昨晚當班的保安,讓他看那段視頻,保安肯定地說那人就是費柏生。而停車場隔壁的東方大酒店監控顯示,費柏生離開東方大酒店的時間是八點零八分。在這之前,他一步都沒有離開過酒店。
滕剛松了一口氣。現在可以肯定,昨晚七點四十二分出現在停車場的那個費柏生,肯定是假的。可問題是,這個假費柏生是從哪來的?他為什么要這么做?滕剛再次回到停車場,找到那個保安,請他回憶一下,昨晚的那個費柏生有什么反常之處。保安想了想說:“費老板過去來停車場都是刷卡交費,這一次交的卻是現金。還有,他當時一邊交費一邊打電話,像是故意做出來的!”
滕剛很快調來了從湖陽停車場到幸福小區沿途幾個站點的監控視頻,分頭尋找帕薩特和奧迪。結果在離停車場兩個站點的二環線入口,發現了帕薩特的蹤影,駕車人正是費柏生。連著看了幾個站點,帕薩特一直正常行駛。不過在幸福小區前一個站點的監控視頻里,帕薩特在進入監控視頻第十二秒時,從后面追上來一輛黑色奧迪,緊緊咬住不放,隱約可見車子里坐著幾個年輕人。滕剛調出掌上電腦里的那段視頻進行比對,發現車里的人雖然沒戴頭套,但衣著神態和幸福小區門口監控視頻里的那幾個蒙面人,相似度很高。只是監控點離得太遠,車牌號無法識別。
找到那幾個殺死費柏生的嫌疑人,是破獲此案的關鍵點。滕剛分析,歹徒既然選擇在幸福小區的大門口作案,說不定在這之前應該來踩過點兒。他著手調閱案發前幸福小區門口及周邊的監控視頻,希望能夠找到蛛絲馬跡。
功夫不負有心人。最后,在幸福小區對面一家新開業的銀行大門前的監控里發現了問題。案發前不久,一輛黑色奧迪開到路邊停下來。車子里有兩個年輕男子,都戴著口罩,觀察小區門口的動靜。幾分鐘后,一個高個男子走下車,來到街邊的面包店買面包。就在他付錢的時候,大概是來了電話,只見他取出手機,摘掉口罩,側過臉來接聽電話。
三
正是這瞬間的一轉臉,讓銀行門前的監控探頭拍了個正著。滕剛趕緊將監控畫面進行定格放大,發現這個人長著一副大齙牙,年齡大概在三十歲上下。接完電話,大齙牙回到了車上,車子就開走了。滕剛將這段視頻和掌上電腦的那一段進行比對,發現昨天晚上在幸福小區門口行兇的人當中,有一個大高個和大齙牙的身形十分相似。
與此同時,小馬那邊有了消息。根據小區保安提供的線索,小馬他們調閱了由幸福小區向東沿途的監控視頻,發現車子最后消失在東郊緯二線的出口處。緯二線出口有兩個去向,一個是向南進入紅花小區,一個是向北進入江城經濟開發區。小馬說,開發區里到處都是工廠,進去后無處藏身,估計是進了紅花小區。滕剛趕緊過來,和小馬他們拿著大齙牙的照片,進紅花小區找人。
滕剛他們先去小區門崗,保安指著照片十分肯定地說,昨晚是有一輛黑色奧迪進了小區,就是這個人登的記,說是去親戚家吃飯,后來就一直沒見他出來。滕剛讓小馬帶人進小區找那輛奧迪,自己則去物業了解情況。物業負責人告訴他,紅花小區除了供業主進出的南門外,還有一個西出口。這個西出口平時只用于小區的垃圾清運,每天下午五點至六點開放。滕剛趕到西出口時,小馬他們也一路找過來了,說根本就沒見到奧迪車的影子。再一看,西出口的門不知什么時候壞了,大門洞開。看來那輛奧迪就是從這里出小區的。
就在這時,小區的保潔老陳過來。見到小馬手中的照片,老陳很吃驚,問他們是不是在找這個人。小馬看出其中有問題,便告訴他說:“這人原來在一家建筑公司打工,后來這家公司老總卷款逃跑,最近被抓了。我們來核實一下,看公司究竟欠他多少錢!”
老陳一聽喜出望外,說:“他就欠我的錢啊!”又說,“我就住在這個小區,有一個二十多平方米的車庫就租給這個人,他叫朱和平。前幾天,我的一個親戚將他的一輛奧迪臨時停放在我這里,朱和平讓我借他用一下。我看他行李都在,租房時還交了五千塊押金,就答應了。誰知他這一走都兩天了還沒回來,正急呢!”
滕剛讓老陳帶他們去出租屋。撬開門一看,就剩一只拉桿箱,里邊全是一些雞零狗碎的雜物。老陳哭喪著臉,雙手抱頭蹲在那里一言不發。滕剛告訴他,這個人涉嫌一起殺人案,一旦發現必須立即報警。
回到局里,滕剛讓小馬整理“朱和平”和奧迪車的相關資料,發給周邊幾個城市的警方,請他們協助調查。
第二天上午剛上班,滕剛接到了劉建康電話。劉建康告訴滕剛,昨晚他上夜班,兩點多鐘時聽到外面有人叫門。當時正下著雨,電動門打不開,他只得冒著雨出去推門,見門外停著的竟是費柏生的那輛帕薩特,嚇了一跳。再一看,駕車的是宗慧敏,但他并沒有看清車里是否還有其他人。
劉建康說,宗慧敏告訴他,說是她爸生病,住在市一院,她回來取些東西,馬上還要回醫院。劉建康就站在門里邊,目送著車子停在八號別墅的外面。劉建康正要回屋,突然看到一個男人跟在宗慧敏的后面下車。乍一看,像極了已經死了的費柏生,劉建康當時嚇得魂飛魄散。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宗慧敏又來叫門。劉建康特地往車子里瞧了瞧,并沒看到有人。直到天亮,宗慧敏才回來。
滕剛和市一院聯系,確認宗慧敏的爸爸是在那里住院后,便和小馬趕到幸福小區,調了小區門口的監控視頻,認定昨夜是宗慧敏開的車。滕剛覺得,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個可疑男子在車進大門時,是躺在后排座位上的,目的就是想躲過監控。是不是費柏生,現在還不能肯定,但八號別墅里一定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當天下午,小馬戴著防護面罩,穿上防護服,跟在由市房管局安排的白蟻防治工作人員后面,進了八號別墅,滕剛則守在小區的外面等消息。很快,小馬過來和滕剛會合。小馬說,查遍了所有地方,沒見到費柏生,但有一個地方值得懷疑,就是書房里的那扇窗簾,幾乎覆蓋了整整一面墻,去敲那墻壁,發現里邊好像是空的。當時宗慧敏就在旁邊,看她臉色有些不自然,因為怕打草驚蛇,就沒再查下去。滕剛說:“說不定秘密就在那里!”小馬點點頭。滕剛想了想說:“做好準備,今夜應該有戲!”
四
滕剛告訴小馬,剛剛聽說幸福小區的北出口前一段時間在整改,那里很可能就是漏洞。開車過去一看,重裝工程才結束,新換的電動伸縮門正在試車。再一問,這幾天,重裝工程讓這里成了物管的盲區。滕剛估計,昨天夜里,那個疑似費柏生的人,或者就藏在別墅里的什么地方,或者當時就從這里溜走了。
就在這時,滕剛接到通知,說那輛奧迪連同大齙牙人贓俱獲,已經到案。滕剛趕緊回局里提審大齙牙。幾乎不費什么力氣,大齙牙便交代了他們受雇殺人的前后經過。說雇傭他們的那個男的一直通過隱匿手機號碼的方式和他們聯系,從來沒見過面。開始確定在小區北大門,用制造車禍的方式殺人,對象就是駕駛帕薩特的車主。因為那里整改,監控沒到位,容易脫身,行動的具體時間待通知,并約定先付五萬到指定賬戶,事成后一次性再付十五萬。直到那天晚上,雇主突然給他打電話,說行動定在晚上八點半至九點這個時間段,地點改在小區南大門。考慮到車禍容易留下太多線索,就直接改成用刀。
大齙牙說,當時,他還特意將電話錄了音。案發前他們還去南大門踩過點兒。滕剛從大齙牙的手機里找到了給他打電話的那個號碼。再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正是那天晚上給費柏生打電話的座機號碼。再聽電話錄音,滕剛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當天晚上,滕剛和小馬開著一輛私家車進入了幸福小區,悄悄停靠在離八號別墅不遠的地方,劉建康當晚也在班。凌晨時分,劉建康突然來了電話,說有一輛紅色別克剛進大門,駕車者自稱是宗慧敏的閨蜜,來找宗慧敏。話音剛落,那輛紅色別克已經拐到了他們前面,停在八號別墅大門前。只見一個女人從車上下來,拿鑰匙去開別墅大門。
滕剛看出了破綻,哪有自帶主人家鑰匙的訪客?便猛地打開車大燈,一道光柱“唰”地掃了過去,開門的女子被嚇得一聲尖叫。這時,別克右側的后門突然打開,從里邊躥出一個人來,向旁邊的綠化帶狂奔而去。滕剛當即沖下車大喝一聲:“不許動!”先前蹲守的人趁勢合圍過來,將那人撲倒在地。滕剛再拿燈一照,正是費柏生。這一幕,被躲在院門后面的宗慧敏看得一清二楚,當場就嚇暈了。
審訊就在八號別墅里進行。很快便查明,和費柏生一起來的那個女子,確實是宗慧敏的閨蜜,鑰匙是費柏生給她的。至于費柏生死而復生的事,她全然不知。而那個和費柏生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子則死活不開口,只在那里拿眼睛去瞧宗慧敏。再問宗慧敏,宗慧敏說,在小區門口死去的那個人真名叫洪洲,是費柏生一次偶然遇見的。當時洪洲窮困潦倒,見他和自己長得實在太像了,便收留了他。費柏生告訴宗慧敏,自己生意做得很大,應酬也多,有時候分身乏術,就想收留洪洲給自己做個“備份”,以備不時之需。
宗慧敏說,至于是誰殺死了洪洲,她也不知道。她還交代了費柏生字畫造假的“秘方”。說是費柏生當年下鄉收古玩時,跟一位老大娘學的。那個地方的人習慣穿自己織染的衣服,染色用的是牛糞加煙絲泡的水,出來的竟是端莊高雅的煙青色,很有古字畫那種穿越時空的滄桑感。他就請人臨摹名家字畫,再用那種水一泡就成了。
滕剛看了男子一眼,轉向宗慧敏問道:“這些話好像由你先生自己講出來才更合情理吧!”宗慧敏瞥了瞥男子,囁嚅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來。滕剛冷笑一聲,從包里拿出一份某口腔醫院出具的證明給她看。證明上說,一年前,費柏生因醉酒摔斷了兩顆門牙,后來就在那里裝了義齒。而尸檢結論證實,死在幸福小區門口的那個人兩顆門牙也是假的,與這家醫院的治療檔案完全吻合!滕剛問男子:“我就不明白了,這位先生為什么要冒充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宗慧敏和那個男子聽罷,臉色大變。最后,男子不得不承認,他才是洪洲,原來在一家私人化工企業打工。誰想工廠鍋爐爆炸,洪洲徹底毀了容,老板也跑了。走投無路時,遇到了費柏生。費柏生為他聯系了一家整形醫院,按照自己的臉形,為他做了整容手術。事后洪洲發現,自己簡直成了費柏生的孿生兄弟。再加上洪洲天生具有極強的模仿能力,最后模仿費柏生竟然到了惟妙惟肖的地步,連宗慧敏都難辨真假。
五
滕剛問洪洲是否知道一個叫朱和平的?并告訴他,那天晚上,朱和平正是在接到雇主電話后,才改變了原來的行動方案。滕剛拿出掌上電腦,播放了從朱和平手機里下載的那段通話錄音。
洪洲臉色發青。
滕剛繼續說道:“你們去東方大酒店赴宴的那天晚上,朱和平和費柏生先后接到來自東方大酒店對面的同一個公共電話亭打來的電話。同時,我們請專家恢復了大酒店監控系統里被自動刪除的那一段視頻,記錄了那個時間段你出來打電話的場景。還有,剛才的那段錄音雖然很像費柏生,但在個別字眼上,還是能聽出來是你的發音,你還有什么話要說?”
洪洲面色如灰。
對宗慧敏的審問很順利,宗慧敏交代了她所知道的一切。宗慧敏說,婚后不久,她和費柏生之間的感情就進入了低谷。宗慧敏懷疑他外面有女人,就監控了他的電話。結果“小三”沒找到,卻得知費柏生在古玩生意上詐騙的驚人秘密。宗慧敏曾經動過離婚的念頭,卻一直沒敢提出來。
外貌酷似費柏生的洪洲,讓宗慧敏漸漸枯竭的心靈蕩起了漣漪。費柏生時常帶洪洲回家,意在讓他“體驗”自己的生活,卻無意間給他們創造了相互接觸的機會。久而久之,兩個人互生情愫,成了一對戀人。
那天,宗慧敏無意間監聽到費柏生打給一個男子的電話。電話里,費柏生說五萬預付已到賬,具體實施時間等通知。接下來兩個人之間的對話雖然很隱諱,但宗慧敏還是聽出來了,費柏生要雇兇殺洪洲,自己好金蟬脫殼。宗慧敏懷疑費柏生肯定因為造假被警方盯上了,他想借此脫身。和費柏生通話的那個男子就是殺手。
宗慧敏趕緊聯系洪洲想報警,不想被洪洲攔住了。洪洲說,現在只憑一個電話,很難斷定費柏生涉嫌買兇殺人。他讓宗慧敏查到那個殺手的電話,接下來的事情全部交給他。宗慧敏問他要干什么,洪洲說,他要拿到證據,再找費柏生攤牌。
宗慧敏通過各種辦法終于查到了殺手大齙牙的電話號碼,并告訴了洪洲。
事發那天傍晚,宗慧敏突然接到費柏生打來的電話,說晚上東方大酒店有一個朋友的婚宴,他走不開,讓洪洲開著他的車和她一起去。宗慧敏當即聯系洪洲,兩個人準時去了酒店。席間,洪洲曾出去打過一個電話,不久又借口有事出去,便一去不歸,宗慧敏后來是一個人回的家。宗慧敏承認,費柏生出事當晚,洪洲就通知了她,還讓她一口咬定,死去的那個人就是洪洲。
聽到這里,滕剛吃了一驚。本以為停車場的那個費柏生是假的,原來是真的。
宗慧敏還交代,昨天她從醫院看父親回來,途中打了洪洲電話,拉上他一起回別墅。后來怕人發現,車進小區時,宗慧敏就讓洪洲藏在后排的座椅下。那天夜里洪洲就藏身在別墅里,天快亮時才從小區的后門離開。
宗慧敏說,下午房管局的人來查白蟻,又見小馬在敲墻壁,她就懷疑有問題。后來有一個閨蜜約好晚上來看她,她趕緊聯系洪洲,讓他晚上搭閨蜜的車進別墅,幫她收拾東西,她想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事到如今,洪洲只得交代了犯罪事實。洪洲說,得知費柏生要殺自己,他就產生了報復的念頭。拿到了大齙牙的電話后,他迅速聯系對方,取得他的信任。費柏生讓他和宗慧敏一起出席婚宴,給了他下手的機會。他先聯系費柏生,說有藏家愿意高價買他手里那張高仿的張大千《虎嘯圖》。
本來洪洲還擔心該如何將費柏生送到大齙牙的刀口下。沒想到費柏生當時就在離東方大酒店不遠的地方。聽說有人要買畫,自然不愿意放過這個發財的機會,于是一口答應。考慮到打車回家取畫不方便,洪洲就讓他來停車場取車。緊接著,洪洲再給大齙牙打電話,讓他準備行動,并將費柏生的車型和車牌號告訴他,由大齙牙帶人在小區南大門口劫車殺人。可誰也沒想到,洪洲再次出門給費柏生送車鑰匙,轉身卻遇見費柏生的一個玩友,莫名其妙地被拉到紅楓大排檔,又在那里碰上小區保安劉建康,才使得他的精密策劃成了有縫的“天衣”。洪洲說,謀殺費柏生的事他一直瞞著宗慧敏,因為他不想把一個無辜的女人牽扯進來。唯一遺憾的是,他不應該讓宗慧敏對警方說謊。
就在這時,小馬過來說,在書房窗簾后面找到間暗室,里邊全是做舊的名人字畫。洪洲和宗慧敏聽了,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