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節約型社會的造物設計思想與方法研究

劉祖豐

（武漢理工大學，武漢 430070）

一、中國傳統造物思想

我國傳統造物思想，是中國文化中不可匱缺的組成部分，反映出中華文明的光輝燦爛，與不同時期的審美觀相匹配，體現出不同的社會風貌。傳統造物思想涵蓋的范圍較廣，將社會體制、精神風貌、價值取向、行為準則等元素完美地融合為一體，并在所有元素中不斷找尋平衡點，將和諧這一重要理念滲透到各個領域，象征著人們對美好生活的憧憬與向往。

伴隨著人類的生存與發展，造物活動已不再停留于滿足生存、服務于生產活動的層面，而更注重于在物質世界與精神文明二者之間構建起互相呼應的關系。中華民族歷史悠久，在古老的文明古國，一直以森嚴的等級制度來維護物質世界的秩序，造物活動將中國人強大的精神世界體現得淋漓盡致，因而，我們要站在更高的層次審視造物活動，準確地把握造物活動在整個世界中的位置。

造物活動是一種綜合性較強的文化現象，涵蓋了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如社會現實、風土人情、價值體系等。《考工記》中對中國的傳統造物理念加以概括，認為造物活動要尋求天、地、材、工、物等因素的和諧與統一，“天人合一”是傳統造物觀念的精髓。不可否認，這種觀念與落后的生產力、時代背景密不可分，但與世界上其他民族相比，古代中國人已經意識到順應自然的重要意義，這是難能可貴的。

早在先秦時代，哲學在我國就已經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發展，形成了“中和之美”的理論，也在造物設計中得到了極其廣泛的應用，“實用美學”成為那個年代的必然產物，與當時哲人關注的問題保持高度一致，也是每一個有思想、有追求的人生存的價值與意義。在如今這樣的社會背景下，這種純樸的美學觀顯得彌足珍貴，與國家所倡導的建設節約型社會相匹配，對造物設計有著較強的借鑒與指導意義，巧妙地闡釋了文與質的辯證關系。通俗地介紹，就是簡單實用、不浮夸、不單調。

論及造物觀念，老子認為可以歸結到“有與無”“道與名”之間的關系，對于宇宙萬物存在的關系與規律，都可以用“道”來概括，人類的所有造物設計則可以用“名”來歸納。簡言之，和諧共生是老子造物思想的精髓，只有順應自然、協調萬物的設計才是最好的，追求“雖由人作，宛自天成”，這種思想理念對于構建節約型社會具有極其深遠的意義。

圖1 張劍 竹編礦泉水瓶罩花器

圖2 坂茂設計的衛生紙

“天人合一”是中國人崇尚自然的最高寫照，這一思想自古就得到了中國造物設計者的認可，也是造物設計的最終歸宿。所謂天人合一，就是人們在改造自然、進行生產活動的過程中，要遵循世間萬物的發展規律，只有與萬物和諧相處才能為自己的發展注入源源不竭的動力。天人合一是中華文化中最重要的命題之一，是幾千年文化與思維的積淀，自古就受到了中國人的認可。如《天工開物》是世界上最早與農業生產、手工業制造相關的著作，是一部綜合性、嚴謹性較強的科普史料，宋應星在這部書中反復強調只有人與萬物的和諧相處，才能擁有無限的潛能，才會實現法、器、技的完美結合。直到今天，宋應星的理論對于我們依然有著較高的借鑒價值。

“生之有時而用之亡度，則物力必屈”，這句話出自賈誼的《論積貯疏》，賈誼告誡世人：無論生產哪種東西，都需要得到時間與原材料的保證，如果在使用過程中不加以節制、任意揮霍，各種資源都會喪失殆盡。莊子認為，所有經過包裝的美都是庸俗的，都會被遺忘，樸素才是天底下最自然的美。墨子倡導的“非樂節用”，都對浪費行為表示了強烈的斥責。這也充分表明，無論社會怎樣發展，時事如何變遷，“節制”是造物思想永恒不變的核心與精髓，在各種資源極其匱乏的今天，古人的思想仍具有參考意義，與建設節約型社會的思想具有高度的一致性。

二、節約型社會概念與中國傳統設計思想

所謂節約型社會，是指各個領域的生產與建設、消費與流通等環節，都要積極采用科學的技術與管理方法，將生產成本降至最低，以盡可能少的投入換取最大的收獲。對其實質進行分析，就是倡導人類在生產生活中要盡最大努力保護資源，不以消耗過多資源為代價來提升群眾生活及福利水平，以此來實現社會的可持續發展。從國家可持續發展戰略來說，節約型設計是其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要加大宣傳力度，引導所有人摒棄不良觀念，構建起健康、綠色、合理的生活理念。

三、節約型社會的造物設計方法

（一）因物選材

縱觀歷史發展，不難發現，每一種新材料的誕生與使用，都會對人類社會起到一定的助推作用，人們對同一種材料的認知與了解，也會伴隨著時代的發展、文明的進步而發生轉變。因此，要想探尋創新之路，需要立足于社會發展需求，從科學的角度來認識每一種材料與工藝。從設計層面來看，產品的價格與性能直接受到原材料的影響，在建設節約型社會背景下，所有設計活動都要遵循低碳環保的原則，在不斷提高產品質量的同時，盡量少用或不用貴重材料。這就需要設計者在準確把握生產需要與各種材料特性的基礎上，不僅要最大化地發揮出優材的作用，還要巧妙地使用劣材，以最適宜的加工流程與工藝，降低能源消耗。如，張劍在設計中就遵循了“因物選材”的原則，為普通的礦泉水瓶精心制作了瓶套后就成為花器，盡管沒有琉璃的晶瑩剔透，沒有陶瓷的溫婉細膩，卻使人領略到低碳環保的獨特魅力。（圖1）

（二）因料施技

每一種材料都有著獨特的屬性，在造物設計過程中，要充分考慮到這一點，有針對性地選擇加工工藝，最終達到材美工巧的目的，淋漓盡致地發揮出材料的優勢。竹子的使用，就是“因料施技”理論的最好詮釋。

自進入工業社會以來，世界各國人民都享受到了發展紅利，資源消耗量不斷增加，對環境構成了極大的威脅，環保、可持續發展等成為最時髦的研究話題。竹子擁有頑強的生命力且生長速度較快，不需要任何農藥與化肥，也能枝繁葉茂、綠意盎然。更重要的是，竹子具有強大的吸收二氧化碳的功能，是保護環境的天然衛士。21世紀被稱為知識時代、信息時代，竹材加工與處理技術日趨完善，伴隨著防腐技術、竹壓板技術的應用，竹產品的種類不斷增加，竹子在生活中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

（三）物盡其用

從控制成本的角度出發，產品的設計是決定制造成本最重要的環節，約占總成本的八成左右，每一次技術調整都會導致成本發生變化。在合理控制成本、優化資源配置等方面，設計成為最具有決定性的因素，要想降低成本，必須要從技術這一源頭抓起。因此，設計師要權衡利弊，優化產品結構，在滿足產品美學需求的同時，努力提高商業價值。

1.節約型設計之“有效利用原材料”

節約型設計向設計師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正式進行設計之前，就要準確把握各種材料的屬性，讀懂材料的工藝語言，因材施技，提高材料的利用率。在滿足產品功能與價值的同時，盡量選擇可循環材料，降低人為消耗，以樸素的設計來實現自然界的造物循環。在設計過程中，不僅要將產品質量置于首要位置，還要優化設計結構，將材料浪費控制在最低范圍，并積極改良產品性能，以最大化地延長產品的使用周期。同時，還要將產品設計拓展到使用與維護等環節，以便捷的拆卸設計，為產品的使用與維護提供方便，此外，也要本著節約資源的原則，規避包裝浪費。

在節約資源這方面，日本建筑家坂茂設計的衛生紙堪稱典范（圖2）。衛生紙是人們生活中的必需品，衛生紙一般采用卷形包裝，中心的芯是筒形的，輕輕用力，衛生紙就會被扯下來。盡管筒形設計給生活帶來了方便，卻成為引發浪費的重要因素。為此，坂茂巧妙地將衛生紙芯改成方形，在使用過程中，方形紙芯阻力較大，撕扯困難，因而浪費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與此同時，在運輸過程中，圓筒形衛生紙的排列會產生空隙，將其改成方形后，運輸、搬運、存儲衛生紙空間浪費的問題也得到了有效解決。坂茂的設計從細節入手，在不影響產品使用功能的同時，合理地降低了成本，向消費者傳達了節約的意識。

2.設計之“廢棄物的再利用”

早在兩千多年前，老子就說過“常善救物，故無棄物”，他告訴人們無論使用哪種材料，都要講究合理，盡量不要產生“棄物”，即使產生了棄物，也要想辦法再次利用。從環境倫理學層面來看，所有物品都不可以被稱為垃圾，之所以會有“垃圾”一詞，是因為沒有將其放在最恰當的位置。從節約角度出發，在循環使用廢棄材料過程中，要以批量化、產業化回收為主，準確把握各種材料的屬性與結構，使之再次回歸到循環鏈條當中。20世紀80年代，我國的商品不夠豐富，街頭巷尾，隨處可以聽到“磨菜刀”“修電視”的吆喝聲，在那個年代里，人們絕不會輕易把各種工具及電器扔掉，即使出現了毛病，也會在第一時間內將其修好。伴隨著經濟的騰飛，短短的二三十年間，人們的生活水平得到了極大的提高，家電維修行業也日漸慘淡。為了建設節約型社會，國家頒發了許多舊家電回收政策，為以舊換新提供一定的補貼，但政策的落實情況卻不容樂觀，有些商家利欲熏心，使舊家電回收的意義發生了扭曲。從實質來看，廢棄物的循環使用就是要解決實際問題，使不良生產與消費的問題得到有效解決，意義極其深遠。

3.節約型設計之“取材于自然”

與發達國家相比，節約型設計在我國起步較晚，在這方面，日本的無印良品就是最優秀的代表。在多年的發展過程中，無印良品一直秉承著“節約”的理念，從產品設計到包裝，都選擇了可再生材料，如，常見的飲料吸管一般會以塑料作為原材料，但無印良品卻選擇了秸稈，即玉米、小麥、水稻等農作物的莖部，屬于典型的可再生生物資源，以秸稈簡單的顏色與紋理，詮釋了節約與環保。無印良品的所有產品，加工流程都極其簡約，沒有復雜而艷麗的外包裝，卻給人以古樸、大氣之感，真正實現了節約化設計，受到了各國消費者的喜愛。

4.節約型設計之“減少設計”

節約型設計，不僅要巧妙地發揮出材料的屬性優勢，還要最大限度地減少材料用量。提起簡約設計，許多消費者都會想到菲利普斯塔克的檸檬榨汁機。伴隨著生活節奏的加快，榨汁機已經進入了千家萬戶，但常見的榨汁機外形設計過于繁瑣，許多部位并沒有較強的實際功能，卻造成了資源浪費。菲利普斯塔克一直將節約資源置于最核心位置，在對各種產品進行對比與研究的基礎上，對產品外形進行改良，設計出外形酷似“蜘蛛”的榨汁機，這種設計極大地節省了材料，彰顯出節約型形設計的獨特魅力，一問世就吸引了無數消費者的目光。

四、總結

我國現代化工業生產日新月異，取得了輝煌的成績，但在發展過程中，高投入、高消耗的現象十分嚴重，在各種資源極其短缺的今天，實施可持續發展戰略已刻不容緩。將中國傳統的造物設計思想與方法和節約型設計理念結合，能夠從人的行為意識和生活方式進行改變，從而鑄造一個具有公共認知性的節約型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