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余深
家住湖北省黃岡市的周麗與老公倪豐結婚三年,遲遲沒有懷孕。2012年3月,兩人去醫院檢查,得知自然受孕的機率不大。同年8月,他們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趕到武漢一家生殖中心接受助孕治療。醫生建議采取試管嬰兒技術。不久,兩人通過手術獲得八枚有效胚胎。
2013年7月27日,生殖中心又為倪豐、周麗進行血液化驗,結果顯示倪豐和周麗的TP(梅毒)螺旋體抗體呈陽性。主治醫生趙楠并未解釋,只說:“兩周后再來檢查看看?!眱芍芎?,兩人的檢查結果顯示為陰性。
隨后,生殖中心為他們進行體外受精和胚胎移植術,周麗順利受孕。此后,周麗在當地婦幼保健院建了卡,定期去孕檢。2014年4月2日,周麗接受剖宮產手術,早產誕下龍鳳胎。嬰兒因呼吸微弱,未等與家人見面,就迅速被轉入某醫學院附屬醫院新生兒監護室。
兩天后的夜間,兩個孩子雙雙呼吸窘迫。婦產科主任王逸檢查發現,孩子的TP螺旋體抗體呈陽性。王逸查遍醫學文獻并請教了武漢大學醫學院的權威專家,獲悉新生兒自帶TP病毒在全國發生過多例,但試管嬰兒發生的類似案例鮮有報道。
經過醫治,孩子的TP螺旋抗體仍呈陽性,出院診斷雙胞胎為早產兒、高危兒、先天性TP。雙胞胎出院后,歷經多次住院治療,但男嬰因TP重癥于2015年3月在家中死亡。
帶兩個孩子奔波于多家醫院,倪豐夫婦花費十多萬元,并因孩子離世終日以淚洗面。為了追根尋由,倪豐先后找到某醫學院附屬醫院、婦幼保健院、生殖中心。2015年7月下旬,倪豐在生殖中心復印病歷時發現,胚胎移植手術前的檢查報告單上,已經注明他們的TP螺旋體抗體顯示陽性。倪豐非常震驚,沖到趙楠的辦公室追問。趙楠回憶說,第一次化驗結果確實如此,再次檢查結果為陰性后才進行手術的。話說至此,趙楠嘆了一口氣:“唉!看來第一次的檢查結果是正確的?!?/p>
2016年4月,倪豐和周麗選擇了一家省級醫院進行TP檢查和血清實驗,結果顯示倪豐夫婦TP呈陽性,血清實驗為陰性。對此,醫學解釋是他們曾經感染過TP病毒。
通過咨詢專家,倪豐夫婦了解到,感染此類病毒的途徑主要有性傳播和器皿傳播。倪豐質疑道:“我們未有過不潔的性行為,至今也沒有發生異常反應,肯定是做試管育嬰過程中,使用的器皿存在問題?!?/p>
對此,專家認為,如果是器皿的問題,只能感染給兩個孩子,不會感染給父母;一直沒有異常反應,是因為此類病毒有一定的潛伏期,甚至對病毒攜帶者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面對醫學權威的解釋,倪豐夫婦無話可說。他們思索:生殖中心在第一次檢查時就發現了他們體內帶有TP病毒,卻未提示告知;周麗在婦幼保健院做過四次孕檢,卻沒有進行傳染疾病檢查;周麗在某醫學院附屬醫院待產十多天,也沒有對相關指標進行篩查。那么,這三家醫療機構是否應該對此事負責?
2016年5月12日,倪豐夫婦向武漢市武昌區人民法院遞交了民事訴訟狀,對生殖中心和婦幼保健院、某醫學院附屬醫院提起醫療損害賠償訴訟。倪豐夫婦在訴狀中寫道:“如果三個環節上有一方做到了謹慎注意義務,我們夫婦也不會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和經濟損失。”倪豐夫婦要求三家單位賠償醫療費、精神損害賠償等31.9萬余元。
根據倪豐夫婦提出的申請,法院委托司法鑒定所進行了司法鑒定。2017年3月17日,該所向法院提交了《司法鑒定意見書》,分析認為生殖中心實施體外受精助孕治療,符合治療原則。但在已知倪豐夫婦均為TP螺旋體抗體陽性時,未告知該病的相關知識,以及注意事項與風險,存在告知不足的過失。婦幼保健院對孕婦周麗有明確的病歷記錄并有簽字,不存在過錯。周麗入住某醫學院附屬醫院時,已是先兆早產,屬于婦產科急癥,該科主要職責是使雙胞胎嬰兒及早娩出,也不存在過錯。
接到《司法鑒定意見書》后,倪豐夫婦要求生殖中心賠償。法官多次組織雙方調解無果,于2017年10月不公開審理此案。
法庭上,生殖中心提出,倪豐夫婦對自身存在TP抗體陽性應當是明知的,仍然接受助孕治療,存在重要過錯。同時,根據相關鑒定意見,生殖中心的賠償范圍僅限于倪豐夫婦助孕治療所發生的費用,而不能包含雙胞胎因患TP疾病所發生的相關費用。
“我們不知道自身存在TP抗體陽性。”倪豐夫婦堅持認為生殖中心侵犯了他們的知情選擇權。2018年12月16日,武昌區人民法院作出判決,生殖中心承擔90%的醫療責任,一次性賠償倪豐夫婦18.8萬元,另支付精神損害撫慰金5萬元。
【以案說法】
倪豐夫婦到生殖中心實施助孕治療,雙方就已構成醫患關系。但生殖中心在診療過程中,未盡到謹慎注意及告知義務,在倪豐與周麗的TP血清檢驗結果出現異常的情況下,違反常規地操作。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五十四條“患者在診療活動中受到損害,醫療機構及其醫務人員有過錯的,由醫療機構承擔賠償責任”的規定,生殖中心應當承擔相應的民事賠償責任。(因涉及隱私,文中當事人均為化名。作者聲明:未經許可,嚴禁一切形式的轉載,違者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