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曉玲,王慧慧
(1.大連海事大學航運經濟與管理學院,遼寧 大連 116026;2.中央財經大學國際經濟與貿易學院,北京 102206)
當前,中國對內不斷推進經濟結構的戰略性調整,對外則不斷推進“一帶一路”倡議,促進自身經濟發展的同時,也在不斷深化與其他國家和國際組織的合作。而美國則尚未完全擺脫次貸危機的陰影,加之特朗普政府經濟政策的單邊主義和保護主義傾向明顯,這不僅影響了美國及世界經濟的發展態勢,也使中美雙邊經貿的不對稱依賴關系出現了新的走勢。深入詳細地分析這種不對稱依賴關系的特征性事實及成因,能有效促進中國了解自身實力與不足,改善當前的弱勢地位,進而逐步掌握雙方往來的主動權,這對于中國在雙邊經貿關系中獲得更大利潤空間、進而提升中國在國際關系中的地位具有重要意義。
國外學者曾從多個角度對經濟的相互依賴關系進行分析:以Barbieri[1]為代表的學者們,將經濟相互依賴與權力生成相結合,認為經濟相互依賴是一國用以脅迫他國的手段;Albert[2]則從顯著性和對稱性兩方面進行分析,認為前者是指雙邊貿易分別對兩國對外貿易的重要程度,后者則指的是兩國貿易關系的平衡性;基歐漢和奈[3]認為,現實中基本不存在完全平等的相互依賴關系,其不對稱性程度取決于敏感性與脆弱性的大?。籄llison[4]借鑒了“修昔底德陷阱”的原理,認為新興國家的崛起勢必會影響到現存大國在國際中的地位和兩國經貿往來中的利益,最終導致戰爭的發生,以強迫不對稱依賴關系中弱勢的一方做出讓步,并認為中美極有可能陷入“修昔底德陷阱”之中。
國內學者大多從敏感性和脆弱性兩個角度分析中美不對稱依賴關系:王麗麗[5]與周睿[6]等從貿易角度進行分析,認為中國對美國的貿易依賴程度較大且調整成本高;項衛星和王冠楠[7]則從國債持有、匯率的角度進行分析,認為國外學者蒙代爾提出的“恐怖金融平衡”理論不能成立;而宋國友[8]、許馨予[9]以及譚秉禹[10]則是從雙邊貿易額、貿易結構、直接投資及國債購買四個角度對中美不對稱依賴關系進行了全面分析,并認為中國在前三個方面對美國依賴性較強,在國債購買領域具有一定優勢但并不足以對美國造成實質性影響,此外,他們還將金融危機的發生作為中美相互依賴關系發生改變的轉折點。此外,項衛星和王冠楠[11]依據相互依賴所產生的影響,將之分為積極依賴與消極依賴,并認為現階段中美經濟正處于消極依賴階段,即表現為“相互依賴在滿足兩國各取所需的同時也使得各自的經濟失衡,失去了修正的激勵并且不斷自我強化”;高尚濤[12]則是將中美之間的相互依賴分為資源依賴和權力依賴兩方面進行分析,前者包括原料依賴、科技依賴、市場依賴和資本依賴,后者則包括了軍事能力依賴、經濟能力依賴和制度能力依賴;宋國友[13]以制度競爭為視角,從宏觀、中觀及微觀三個層次對如何實現中美間的“利益置換”提出了建議;王嵐和盛斌[14]與夏明和張紅霞[15]從貿易增加值的角度研究了中美關系的現狀,認為在剔除了中間品在國家間流轉對貿易統計的影響后,中美貿易的不平衡性將被減弱,但是中國仍處于雙邊不對稱依賴關系中弱勢的一方;胡笑凡和章子健[16]與常建立[17]認為,政治關系、國際地位等多種因素都會對中美經濟的相互依賴產生影響,并分析了其對美國匯率政治的制約作用。
基于以往學者的研究成果,筆者認為,經貿關系的相互依賴并非是對稱的、無代價的,并且這種不對稱性與國家間的權力不平衡密切相關,在此依賴關系中占據優勢的一方往往能夠以更低的成本和更靈活的措施,通過犧牲另一方利益來滿足自身發展的需要。中美經貿的不對稱依賴關系,一方面表現為量上的不平衡,如中國對美國貨物貿易的巨額順差和中國所持有的大量美國國債;另一方面則體現為質上的不對等,即兩國經貿往來中地位的不對等,美國往往可以憑借其優勢地位迫使中國作出更多的利益讓步。本文將圍繞貨物貿易、對外直接投資、金融等領域對中美經貿關系的不對稱依賴關系進行分析,并深入探究其形成機制和影響因素。
截至2017年,中國已經連續三年成為美國第一大貿易伙伴國,而美國也位列中國第二大貿易伙伴國;在外商直接投資(FDI)領域,近年來中美雙邊FDI規模發展迅猛;在金融領域,自2008年迄今,中國與日本就交替成為美國的最大債權方??梢?,從貿易、FDI和金融三方面綜合來看,中美之間都存在著非常緊密的依賴關系,但在龐大交易規模的背后,也隱藏著諸多的不對稱性,詳細分析如下:
目前,國內學者分析雙邊貿易的相互依賴關系時,多引用“與對方貿易額占本國總貿易額的比重”這一指標,即“如果一國對另一國的出口占該國總出口的比重要高于另一國的此項數據,那么該國在兩國的不對稱依賴中處于弱勢的一方”[18]。但僅依靠中美雙邊貿易額來判斷雙方相互依賴的不對稱性并不嚴謹,因為若一國的貿易額大小對其GDP和經濟增長的影響不大,那么即使它與另一國的貿易額占其總對外貿易額的比值很高,也可能對其國內經濟發展和政策制定影響甚微。因此,本文引入兩個新的指標對中美貿易的不對稱依賴程度進行度量。
1.貿易依存度
貿易依存度TRD用以衡量國家間的貿易相互依賴程度,即利用中美雙邊貿易額分別占兩國GDP的比值來測度貿易對各自經濟活動的重要性。其表達式為:
TRDij,t=(Xij,t+Mij,t)/GDPi,t
(1)
其中,Xij,t表示i國在第t年對j國的出口貿易額;Mij,t表示i國在第t年自j國的進口貿易額;GDPi,t表示i國第t年的國內生產總值。TRD取值區間為[0,1],取值越大代表著i國對雙邊貿易的依存度越高;反之,則越低。
根據國家統計局數據,2006—2017年間,中國對美國的貿易依存度明顯高于美國對中國的貿易依存度,這說明,當前中國經濟增長更加依賴對美國貿易,是不對稱依賴關系中相對弱勢的一方。但中美雙方在該領域內的相互依賴正逐步向均衡方向發展。目前,中國對美國貿易的依存度下降趨勢明顯,TRD值從2006年的0.096下降到2017年的0.048;與此同時,美國對中國的貿易依存度卻在不斷上升,TRD值從2006年的0.026上升到2017年的0.034,與中國的數據逐漸接近。值得注意的是,不僅2017年兩國的TRD值相較2016年都有小幅度上升, 即使是處于貿易摩擦陰影下的2018年,中美雙邊貿易也未產生劇烈波動。據中國海關統計,2018年中美雙邊貨物貿易額超過了6 300億美元,同比增長了8.540%,中美經貿合作早已形成利益交融、密不可分的格局。[注]中國海關總署http://www.customs.gov.cn。
2.市場依賴度
本文進一步引入市場依賴度σ來衡量中美貨物貿易相互依賴的不對稱性[19]。其表達式為:
σ=Pij/Pji
(2)
其中,Pij表示i國對j國市場的依賴程度,Pij=Xij/Xi·(1-Mji/Mj);Xij表示i國對j國出口額;Xi表示i國出口總額;Mji表示j國自i國進口額;Mj表示j國進口總額;Pji同理。σ的取值越大,則代表兩國貨物貿易相互依賴的不對稱程度越高;反之,則越低。
同樣的,雖然當前中國對美國市場的依賴程度仍然相對較大,但兩國間的差距正在不斷縮小。根據國家統計局數據,2006—2017年間σ值從3.795降至1.998,下降趨勢明顯,這也印證了中美貨物貿易相互依賴的不對稱性正在逐步減弱。
綜合上述兩個指標表明,即使2017年以來中美經貿關系存在較大的變數,但是兩國對彼此的貿易依賴程度卻沒有太大的波動,合作共贏仍然是雙邊經貿關系的主流。
中美國際分工地位的不同,決定了兩國在貨物貿易結構方面的差距,構成了相互間不對稱依賴關系的重要領域。本文將通過比較中美雙邊貿易中商品的市場替代性和戰略性商品在貿易中的占比來分析兩國當前在商品結構領域的不對稱依賴程度。在一國向另一國出口的商品中,日常消費品、低技術組裝加工品占據主要份額,而后者向前者出口商品中以戰略品、高技術產品和中間產品為主時,則前者屬于不對稱依賴關系中依賴性更強的一方[9]。中美兩國出口的主要商品構成如表1和表2所示。

表1 2017年中國對美國出口的主要商品構成 單位:百萬美元,%

表2 2017年美國對中國出口的主要商品構成 金額單位:百萬美元,%
數據來源:中商情報網http://www.askci.com/。
通過表1和表2可知,中國向美國出口的商品中占比最大的是機電產品,其次是家具、玩具、雜項制品和紡織品及原料。具體而言:第一,雖然機電產品份額不斷上升,已經遠超家具、玩具等附加值更低的產品,但實際又以技術含量相對較低、勞動力密集型的機械設備和電子電器產品為主,并且目前所占比重過高,中國該產業對美國市場的依賴性較強,同時在東南亞國家競爭力增強的形勢下,中國出口商品的可替代性也較大。第二,中國對美國出口商品大多屬于加工貿易類,即處于微笑曲線的獲利低位,只能獲取少量的加工費,并且在使用增加值貿易的計算方法下,中國對美國出口額及利益將進一步縮水。反觀美國對中國出口數據,出口商品的種類及份額更加分散,占比最高的運輸設備和機電產品也只占到22.636%,說明美國較少依賴于中國的市場需求,在相同條件下美國可以使用更低的成本和更快的速度轉換市場。因此,中國出口商品對美國市場的影響力仍然較弱,短期內中國較難尋找到更多的出口替代市場。值得注意的是,2017年美國向中國出口的各類商品貿易額,相較2016年存在較大幅度的增長,可以推斷,在美國向貿易保護主義和單邊主義傾斜的過程中,其通過增加對中國出口逐步減少逆差的做法,無形中也增大了對中國市場的依賴程度。
FDI領域的不對稱依賴往往通過兩國對彼此資本依存度的大小來衡量。本文根據資金的流動情況,使用雙方資本的進口依存度[注]中國對美國資本的進口依存度:美國對中國直接投資占中國吸收外資總額比;美國對中國資本的進口依存度:中國對美國投資占美國吸收外資總額比。和出口依存度[注]中國對美國資本的出口依存度:中國對美國投資占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總額比;美國對中國資本的出口依存度:美國對中國投資占美國對外直接投資總額比。來判斷中美兩國間在FDI領域的不對稱依賴關系,數值越高則其對東道國的依賴程度越高[20],具體結果如表3所示。
從表3可知,目前,中國對美國資本的“出口依存度”仍高于美國對中國資本的出口依存度,即中國FDI的資金有更多部分流向了美國,而相應的美國FDI的流向則更加分散,中國更加依賴美國市場。但同時不可忽視的是,美國對中國資本的進口依存度近年來已經超過了中國對美國資本的進口依存度。隨著近年來中國FDI的快速發展,雙方在該領域相互依賴的不對稱性也在逐步減弱,2015年,中國對美國FDI流量首次超過美國對中國FDI流量,并且這一狀況在2016年得到了延續,至2018年兩國雙向FDI累計已超過2 400億美元。[注]數據來源:中國商務部網站http://www.mofcom.gov.cn。
需要指出的是,資本流動對政策變化非常敏感,中美間的FDI流量受到兩國經貿政策、政治關系等多種因素的綜合影響。當前,特朗普政府限制中國在美國投資,雙邊投資協定談判陷入僵局,在此影響下,2017年中國對美國及歐洲地區的投資規模都出現了大幅度下降,這無疑會對雙邊經貿關系的健康發展產生負面影響。

表3 2006—2017年中美間FDI依存度 單位:%
數據來源:中國商務部網站http://www.mofcom.gov.cn/;美國商務部網站https://www.bea.gov/international/di1fdibal.htm。
本文將通過對比歷年來中國持有美國國債的數量和份額,分析中國外匯儲備構成及美國國債的持有者結構,進而討論兩國在金融領域的相互依賴關系。中國持有大量的美元外匯儲備和美國國債,并在近年來與日本交替作為美國的最大債權方,由此以Summers[21]為代表的部分學者認為,在國債持有領域,美國對中國的依賴性相對更強一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平衡雙方在其他領域的不對稱性,并認為“恐怖的金融平衡”這一理論是成立的,即中國可以在與美國的經貿談判中,利用大量拋售美債這一手段迫使美國做出讓步;但以余永定[22]為代表的學者們卻認為“這種恐怖是十分不平衡的,美國完全占據主動”,雖然中國持有大量美國國債,但是綜合考慮卻無法對美國造成實質性影響,美國可以迅速采取增發貨幣的政策將拋售的美元買回,抵消掉消極影響的同時也使中國持有的美國國債價值大縮水。筆者認為,中國在中美債務關系中仍然是依賴性較強的一方。
但是,中國當前的這種弱勢地位也可能得到一定程度的緩解:首先,俄羅斯、伊朗以及沙特阿拉伯正在逐步放棄石油—美元體系,開始接受歐元等貨幣進行結算。其次,人民幣地位不斷上升,“一帶一路”的逐步推進、人民幣加入特別提款權(SDR)等都使人民幣對美元構成了一定程度的競爭。最后,中國正在積極尋求外匯儲備的多元化,并逐步拋售所持美國國債,從而減少因持有美國國債所帶來的市場風險和系統性風險,從而逐漸減弱中美在金融領域相互依賴關系的不對稱性。
綜上所述,中美兩國在貿易規模、商品結構、FDI以及金融領域均存在著較明顯的不對稱依賴關系,且中方目前仍屬于較弱勢的一方。縱觀中美近年來的經貿爭端,貨物貿易總是焦點和熱點問題,且與FDI、貨幣金融存在較強的關聯度。基于此,本文以中美貨物貿易的不對稱依賴關系為研究對象,利用Eviews6.0分析其影響因素,以期得出合理的結論。
根據上文對中美不對稱依賴關系的闡述,可以暫時定性地認為中國出口貿易依存度、美國進口貿易依存度、中國人均GDP、中國居民儲蓄率、美國居民儲蓄率、中國研發(R&D)投入強度、美國R&D投入強度、美國對中國FDI、中國對美國FDI、人民幣實際匯率、中美高技術貿易逆差占比這11個因素會影響中美貨物貿易相互依賴的不對稱程度。同時,選取上文中的σ作為因變量,根據式(2)可知,當中國對美國市場依賴程度加大時,σ上升;反之,當美國對中國市場的依賴程度上升時,σ下降。本文先對變量間的相互關系進行基礎預判,在此基礎上運用計量分析加以驗證。
第一,長期以來,中國都將出口貿易作為經濟增長的重要拉動力,并且美國在中國出口市場中占據了重要地位,中國出口依存度越高,就越會加深中國對美國市場的依賴程度,則σ越大。而美國消費觀念超前,促使其增加進口以滿足國內消費需求,因而進口依存度較大,在這一過程中增加了對中國市場的依賴,削弱了中美貨物貿易相互依賴的不對稱程度,即σ下降。
第二,隨著中國人均GDP的大幅提高,較高的收入水平使中國居民對外國商品的需求數量和種類也在持續擴大。本文推測中國人均收入水平越高,中國從美國進口額就會不斷增長,且由于美國對中國出口產品替代性較低,因此,可能會加深中國對美國市場的依賴程度,即中國人均GDP與σ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
第三,中美居民儲蓄率也會對兩國貿易的相互依賴產生影響。長期以來中國的居民儲蓄率一直處于世界前列,較高的儲蓄率代表了較低的消費水平,也限制了中國的進口規模,束縛了中國對美國市場的依賴程度,σ減小。而據2018年美國商務部經濟分析局公布的修訂數據,美國整體修正了儲蓄率,2017年已達6.669%,[注]Wind資訊金融終端https://www.wind.com.cn/new/wft.html。這可能會帶來美國消費性支出的下降,對中國進口產品的依賴性出現下滑,從而減弱對中國市場的依賴,使σ上升。
家道月嫂升級版轉型為彌月灣月子會所專護師,充分依托月子會所中專家團隊的技術力量與實踐服務,鍛造出一支靈活多變的專業母嬰護理服務團隊。目前,這些專護師成了明宏手上的特種部隊和秘密武器,原來上百人的月嫂隊伍在客戶家中“單兵作戰”,如今,經過考核,家道家政精選部分人員到月子中心,也有月子會所派出專護師入住居民家庭,這樣的服務模式大大提升了公司的服務質量與客戶滿意度。服務模式的改變,意味著市場的新拓展,同時,也出現了“新人難招”的新問題。
第四,R&D的投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表兩國的技術水平。當前中國的技術要素仍然相對稀缺,使得兩國在國際分工中存在差距,美國出口產品相比中國更多地集中在高科技領域,且產品的可替代性低,加深了中國對美國高新技術產品的依賴??赏茰y美國R&D投入越多,中國對美國依賴程度越高,則σ上升;而當中國R&D投入增多,中國對美國市場的依賴程度將逐步減弱,σ下降。
第五,美國對中國FDI增長迅速,在美國將加工制造業向中國大量轉移,制成品再返銷國內的過程中,中國只賺取了少量的加工費,但這使得中國的出口貿易更多地依賴美國市場,由此推測,美國 對中國FDI和σ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但同時,近年來中國對美國FDI也在不斷增加,在一定程度上替代了部分對美國出口,削弱了中國對美國市場的依賴程度,由此推測,中國對美國FDI與σ之間存在負相關關系。
第六,很多國外學者認為,人民幣實際匯率水平長期偏低,使得中國出口商品在國際市場上更具競爭優勢,這是構成美國長期逆差的重要原因之一,所以推測人民幣實際匯率越低,將會進一步擴大中國出口規模,增強中國對美國市場的不對稱依賴程度,即中國實際匯率與σ之間存在負相關關系。
第七,美國對中國實施的高技術出口管制對兩國貿易產生了較大影響。中國對美國高技術產品現階段確實存在較大需求,但美國嚴格控制向中國輸出高技術產品,使得中國不得不轉向從其他發達國家或地區進口,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中國對美國市場的依賴程度。本文推測中美高技術產品逆差占貿易總差額的比重越高,則中國對美國的貿易依賴程度越高,即σ上升。
在此基礎上取因變量σ為中美貨物貿易相互依賴的不對稱程度,自變量分別為中國對美國的出口依存度(ZX)、美國對中國進口依存度(UM)、中國人均GDP(ZGDP)、中國居民儲蓄率(ZS)、美國居民儲蓄率(US)、中國R&D投入強度(ZRD)、美國R&D投入強度(URD)、美國對中國FDI、中國對美國FDI(UFDI)、人民幣實際匯率(ZRI)和中美高技術貿易逆差占比(UHTD),并通過取各變量的對數值進行檢驗分析。
本文使用時間序列模型,利用OLS方法考察上述各自變量與因變量之間的因果關系,進而確定影響因素。所有的變量均是年度時間序列,樣本區間設置在2001—2017年。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局http://www.stats.gov.cn/;OECD官方網站http://www.oecdchina.org/;中國商務部網站 http://www.mofcom.gov.cn/;聯合國貿易統計數據庫https://comtrade.un.org/;世界銀行http://www.shihang.org/;中國海關信息統計http://www.haiguan.info/;Wind資訊金融終端https://www.wind.com.cn/new/wft.html。
本文借助Eviews6.0軟件,運用ADF單位根檢驗法,對中美貨物貿易相互依賴的不對稱程度及各影響因素進行檢驗,即對數據的平穩性進行檢驗,在ADF檢驗時選擇含有常數項和趨勢項的檢驗形式,由AIC準則確定滯后階數,以提高分析的精度。
原假設:該時間序列為非平穩時間序列,即序列至少存在一個單位根;備選假設:該時間序列為平穩時間序列,即不存在單位根。若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接受原假設,則序列不平穩,進行差分直到平穩為止,原序列為該階單整,檢驗結果如表4所示。

表4 各因素ADF平穩性檢驗結果
注:“D(xx)”表示一階差分,“D2(xx)”表示二階差分。括號內為P值,***、**和*分別表示在1%、5%和10%的水平上顯著,下同。
由表4可知,lnσ與lnUM、lnUS、lnZS、lnZRD、lnUFDI、lnZFDI、lnZRI皆拒絕原假設,為一階單整,表明以上自變量可能與因變量間存在協整關系,下一步將在ADF檢驗的基礎上進行協整檢驗。
為確定lnσ與lnUM、lnUS、lnZS、lnZRD、lnUFDI、lnZFDI、lnZRI之間是否存在協整關系,使用E-G兩步法對上述變量進行協整檢驗,利用其來考察各個影響因素與中美貨物貿易不對稱依賴程度之間的長期穩定關系。
第一步,使用OLS估計回歸模型:
為防止因變量間存在多重共線性影響實證結果,利用EViews6.0進行檢驗并通過逐步回歸法進行修正。由于加入因變量lnUM和lnUS擬合優度幾乎沒有增加,調整后的擬合優度有所下降且系數不顯著,所以通過逐步回歸法進行修正得到如下結果:
lnσ=-0.158lnZS-2.081lnZRD+0.147lnUFDI-0.096lnZFDI+0.944lnZRI-2.139
(3)

由各個統計值可知方程擬合較好。
第二步,提取該模型的殘差序列進行ADF檢驗,由檢驗結果可知,殘差序列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拒絕存在單位根的假設,為零階單整,因此,lnσ與lnZS、lnZRD、lnUFDI、lnZFDI、lnZRI之間存在協整關系。
在進行了協整檢驗后,可知中美貨物貿易的不對稱依賴程度與中國居民儲蓄率、中國研發投入、美國對中國FDI、中國對美國FDI、人民幣實際匯率的關系長期穩定。在此基礎上進行Granger因果檢驗,即自變量與因變量之間是否存在經濟學意義上的因果關系,以及這種因果關系的存在是否合理。由檢驗結果可知,中國居民儲蓄率、中國R&D投入強度兩個解釋變量的檢驗結果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拒絕原假設,是影響中美貨物貿易不對稱依賴的格蘭杰原因;而中國對美國FDI、美國對中國FDI、人民幣實際匯率均是中美貨物貿易不對稱依賴的長期影響因素,但不是其格蘭杰原因。具體分析如下:
首先,上述分析結果表明,中國居民儲蓄率對中美貿易領域的不對稱依賴有重要影響。中國居民儲蓄率每增加1個單位,σ將會下降0.158個單位。中國居民儲蓄率雖然已經從2001年的25.370%降至2017年的12.740%,但仍處于較高水平。這不僅成為影響當前中國進口的重要因素,也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中國對美國商品的依賴度,使兩國貿易相互依賴的不對稱程度下降。其次,中國R&D投入強度每增加1個單位,會使σ下降2.081個單位。當前,中國向美國輸出的產品仍以附加值較低的勞動力密集型和資源密集型產品為主,而美國一直以來R&D投入強度、企業創新能力都明顯優于中國。2018年4月的“中興事件”表明,一旦美國停止向中國提供某些核心技術,中國可能很難快速地找到進口替代市場或是短期內實現自給,這成為中美貨物貿易不對稱依賴的一個直接因素。再次,美國對中國的FDI每增加1個單位,會引起σ上升0.147個單位;而中國對美國FDI投入每增加1個單位,則σ下降0.096個單位。“入世”以來,美國通過FDI在中國投資設廠,并將制成品返銷回國內。因此,中國雖然貿易順差不斷擴大,但實質上加工貿易仍占據重要地位,一旦美資大量撤出將會給中國的出口市場、勞動力市場產生較大的負面影響。但近年來中國資本要素優勢上升,越來越多的企業獲得在美國投資實力,加工貿易的出口規模有所下降,這也減少了部分對美國出口,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兩國貿易的不對稱性。最后,前文推測人民幣實際匯率與中美貿易相互依賴的不對稱程度存在負相關關系,但研究結果顯示了相反的結果,即人民幣實際匯率每上升1個百分點,會使σ值上升0.994個百分點。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美國將中國視為匯率操縱國,認為中國有意推動人民幣貶值,以獲得貿易優勢的說法并沒有很強的解釋力。
上述結果表明中美貨物貿易不對稱依賴與中國居民儲蓄率、中國R&D投入強度、中國對美國FDI、美國對中國FDI、人民幣實際匯率之間存在長期均衡關系。但從短期來看,可能會存在非均衡狀況,因此,使用滯后一期的殘差作為均衡誤差,對變量的一階差分序列建立誤差修正模型,以反映短期內的動態調整。得到如下結果:
D(lnσ)=-0.081D(lnZS)-1.284D(lnZRD)+0.139D(lnUFDI)-0.049D(lnZFDI)+0.360D(lnZRI)-0.032-0.646Et-1
(4)

由于方程中因變量結果不顯著,可將其剔除,最終誤差修正模型結果為:
D(lnσ)=-1.139D(lnZRD)-0.031-0.608Et-1
(5)

從短期動態關系上來看,當中國R&D投入強度每增加1個單位,將會引起中美貨物貿易相互依賴不對稱程度減輕1.139個單位,二者之間密切相關。無論從長期還是短期來看,中國R&D投入強度都對因變量有重要影響。
綜上所述,中美經貿雙方的相互依賴關系中,中國仍處于較明顯的弱勢地位,國內經濟發展以及政策制定都受到美國宏觀經濟和政策動態的較大影響。但顯而易見,中美之間的不對稱依賴正逐步得到改善,隨著中國在國際事務中發言權的提升,必定要為自己爭取更多的利益。
首先,中國對內正在大力推進經濟結構轉型,增加高科技投入,不斷完善現有收入分配制度、社會保障制度和稅收制度,在提高對進口產品需求的同時,逐步減弱GDP增長對出口的依賴;再者,長期以來的科教文化投資成果逐步顯現,中國企業越來越向著技術、知識密集型升級,中美貿易在總量和結構上的平衡有所改善。其次,直接投資領域內,一方面,美國正積極尋求國內的再工業化,加之中國廉價勞動力和自然資源等優勢的減弱,美國不斷將海外投資轉向其他成本更低的國家或地區,這將使美國在中國投資企業的數量和金額明顯下降;另一方面,由于美國在公共事業、基礎設施等方面的建設恰好與中國當前的比較優勢相吻合,雙方在投資政策做出協商讓步的基礎上,必然會吸引更多的中國企業赴美投資,使中美兩國在直接投資領域的失衡狀況逐漸緩解。最后,金融領域內,近年來中國有意識地逐步減小美元在中國一攬子貨幣中的權重,同時通過不斷出臺人民幣國際化政策,有序提高人民幣在國際市場的接受度,以減緩美國貨幣政策對中國經濟的影響;此外,中國也在逐漸減少美國國債的持有量,2016年日本再次超過中國成為美國國債的最大持有國,中美在金融領域的不對稱依賴也在一定程度上得以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