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炘

1978年3月，我考入哈爾濱工業大學建筑學專業學習，在此之前，我從來沒聽說過建筑學這個專業，是老師們的精心培養讓我步入建筑學的奇妙世界。那是個百廢待興的時代，充滿積極向上的精神。老師們用心教學，學生們刻苦用功。限于篇幅，這里僅回憶我們的入門老師——李行老師，他教我們建筑初步課，指導我們畫塔司干柱式水墨渲染，經常用“清淡如水”的俄語告誡我們要耐心多渲染幾遍，不要急于求成。也不清楚哪一年開始，這樣的渲染課在建筑系的課程里消失了，大概是因為太耗時，有了高超的渲染技巧也不一定有助于設計能力的提高。我倒是覺得那個作業其實是在培養一種平心靜氣的功力，其意義非同尋常。

建筑前沿理論與思潮

建筑理論家莫尼歐（Rafael Moneo）認為，近年來有關建筑的研究在某種程度上更接近反思與批評的話語，而不是對系統理論的精致化。事實上，來自哲學界的反思與批評的話語是伴隨著現代建筑運動的興起而展開的。在長期的建筑理論研究過程中，我意識到通過哲學的視角看待建筑問題的必要性：需要在世界觀的高度上來理解建筑之于世界的意義。我用10余年的時間，深入研究了齊美爾、布洛赫、克拉考爾、本雅明、阿多諾、羅素、維特根斯坦、海德格爾、巴塔耶等9位重要的哲學家有關建筑藝術的文本，完成專著《現代哲學·現代建筑：現代建筑運動時期哲學家對建筑的反思》（2018）。這些杰出的哲學家處于科技進步以及政治經濟、社會文化巨變的時代，也處于現代建筑運動與現代藝術運動醞釀、產生與發展的時期，他們在思想領域做出變革的同時，也關注這兩個有時是交織進行的、即將極大地改變我們生活于其中的物質環境與社會文化環境的運動。他們的文論體現出建構性、自主性、批判性以及預見性。20世紀后期，歐美建筑理論學者意識到現代建筑運動時期一些哲學家的文論的啟示性意義，但對與法蘭克福學派相關的德國哲學家們有關建筑與藝術的文本的研究還是不夠的。本書的研究在這方面推進了一步，可以說是一個理論方面的貢獻。對于國內學界而言，本書的研究可望對哲學領域與建筑理論領域之間的學科互涉活動具有積極的意義。

建筑文化傳統與新技術

哲學家維特根斯坦在1947年提到20年前為他的姐姐的住宅所做的設計工作，直言不諱地說那不過是把一種舊的風格復制出來。 他認為，可以用一種新的語言來表達舊的風格，以一種適合時代的節奏來重新表現這種舊的風格。這里所說的“舊的風格”并不是狹義上的建筑風格，而是指他父母家從一個中廳通往一些房間的空間組織方式，那也是源自維也納宮廷建筑的傳統。被人們視為有著“魯斯”般的外觀的維特根斯坦住宅，其實是以現代建筑的技術方式與藝術語言在一定程度上保持了家庭記憶及傳統生活方式的延續性。為什么維特根斯坦不說要以一種新的語言把一種新的風格表達出來？其實他已然意識到生活方式內在固有的因素的穩定性。雖然一個民族的生活方式隨著社會的發展體現出一定的變異性，但其內在固有的因素卻具有一定的穩定性，當然，能夠歷經世代而持存的也必定有著合理性，并有著人類學方面的基礎依據。建筑文化傳統與人們的生活方式相關聯，也相應地具有一定的穩定性。多年來我游歷了許多風景名勝區、歷史文化街區以及傳統村鎮聚落，它們是我國優秀建筑文化傳統的例證，從中我體會到歷史上人們在處理建筑與自然之間的關系上的智慧，院落、街巷的空間組織之于家庭、族群日常生活的功能性與趣味性。我想這些都屬于建筑文化傳統中內在固有的合理因素。近年來我在風景旅游配套設施、特色小鎮、歷史文化街區總體性更新改造的實踐中，有意識地把我對這些合理因素的理解貫徹到規劃設計中去。我也不認為新的建造技術與建筑文化傳統之間會是格格不入的。建筑文化傳統應該是動態的、發展的、包容的，關鍵在于要在新與舊的具體處理上做出一定程度的調解。常州青果巷歷史文化街區城市設計、福建省南靖朗鄉溪園度假酒店建筑設計、浙江省仙居云溪小鎮規劃設計等項目可以說是這方面工作的嘗試。□

1 安徽省金寨干部學院三期

2 長春凈月凱撒國際大酒店

3 《現代哲學·現代建筑》

4 《蘇南名山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