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于我而言是一場奮斗

讀高中的那段時光，幾乎是我人生中最努力的時光，每一個努力的細節我都記得。

那時候的我在班上有點兒奇怪，每天都不怎么說話，以自己的節奏單調地忙碌著。

早上宿舍還沒開燈的時候，我就摸黑起床，到宿舍樓門口蹲著讀英語，等宿管阿姨醒來開門。

冬天的早上太冷，我怕自己縮在被窩里不想起床，頭一天晚上就會在床邊放上毛巾和一盆冷水，早上一有意識就用毛巾蘸著冷水拍在臉上。

我風雨無阻地去教學樓前面的小亭子里背《新概念英語》第三冊。北方的冬天早晨氣溫很低，洗臉的時候水濺到頭發上，伸手去摸，劉海兒都結了冰。《瘋狂英語》的封面上有一張照片是李陽穿著軍大衣站在大雪天里念英語，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這么做過，但是我做過。

為了保暖，我穿上我媽給我買的厚棉褲，把校服褲子撐得鼓鼓囊囊的，上樓都費勁兒。朋友都笑話我，我一點兒也不介意，穿衣服對我來說只有一個目的：保暖。

開始早讀之前我大聲地喊：“我是劉媛媛！我想考北大！”然后豪情萬丈地開始一天的學習。

拿著書手太冷，我就把書放在綠化帶上面。冬天快要結束的時候，綠化帶放書的地方陷下去一個凹槽，我發現后特別驚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總放書壓出來的。這件事我講給朋友聽，他們都不信。

中午放學后我會搬一個板凳到講臺一側的窗戶下，把歷史書翻開逐字記憶。歷史老師說，希望我們把課本熟悉到連小字部分都能清楚地報出是哪一頁的哪一行，我居然真的照做了。有一次背書背得走火入魔，一個放學沒走的同學過來問我：“劉媛媛，你在干什么？”我抬頭莫名其妙地跟他說：“我要考年級第一名。”后來我居然真的考到了。

背40分鐘的書，我就去食堂吃飯，這時候同學們都吃完了，可以節省排隊的時間，不好的是只有剩菜。我沒有心情去挑選，隨便打兩個菜，迅速解決完回到宿舍稍微午休一下。

在學校的主席臺上，我對著空曠的操場復述過整本歷史書，這種記憶方法，記得牢又有成就感。有時候我在學校操場的跑道上背書，從起點開始一遍一遍地看，到終點之后合上書一邊背剛才記憶的內容一邊往回走。如果沒有背下來，就會返回終點重新開始，一直到一字不差地復述出來才可以回到起點去。

我從來不在乎班上的八卦，也不與同學們為了生活瑣事爭辯，胸中仿佛有一片海，無論發生什么事情，都能沉沒其中歸于平靜。有一次，我在學校門口的書攤上買報紙，被老板誤會沒有給錢。我說我給過了，他堅決不信。我想，我不能在這里吵架、發怒，與他耗費的時間和精力一塊錢買不到，我要把這時間拿來做更重要的事。于是我掏出錢，又給了他一次，然后心平氣和地回到自習室做題。

暑假學校宿舍關閉，但是圖書館開放，我住在親戚家診所后的出租小屋里，堅持去學校上自習。在悶熱的小屋里難以入眠，我發短信給最好的朋友，說我特別想她，以此來消除深夜的孤獨。

我能夠忍受一切別人不能忍受的辛苦，但是并不覺得痛苦。每一次全力以赴地努力，就會覺得內心充滿了力量，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整個世界都是我的。

這充滿動力的狀態并不是有誰在逼迫我，而是我自己始終渴望有更精彩的人生，想去北京念書，想要變得更強大，然后獨自去更遠的世界——我的父輩不敢想的世界，任何人都無法給予我的世界。懷揣著這些想法的少女，像是肚子里懷著一個小小胎兒，每天都聽著他的心跳，獨自承擔，獨自欣喜。

你有過這種懷揣著夢想的感受嗎？

是那種心無旁騖、刀槍不入的感受。

每一個有夢想的姑娘，內心都有一塊等待春天的花田，那里有她的心血、她的希望，她用盡全身力氣去守護，根本不理會周遭人們的狂歡、憤怒、失意或者誤解。她常常顯得孤獨、堅忍又有精神，從不以物喜，從不以己悲，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蝸牛，一直保持著看上去緩慢且愚鈍的努力，堅定不移地邁向理想之地。

多少年后，當我翻開我高中時代的日記和筆記時，看到自己認真地安排著早起晚睡的努力，看到自己在日記里一遍一遍地鼓勵自己，寫著對自己的滿意和不滿意。

如果今后的我對待自己的人生有任何的疏忽，都會覺得自己配不上曾經的自己，配不上那些認真和努力。

2006年3月24日，我在日記本上寫道：

從操場回來的時候，我看到行政樓灰暗的墻壁上爬滿了爬山虎，淺淺的綠色在燦爛的陽光下明晃晃的，死灰色的水泥墻和綠綠的爬山虎，簡直是絕配。

春天到底是來了，北大的春天是什么顏色？北大的未名湖開始泛波了吧……

后來，我真的來了北大。

北大并沒有我想的那么好，但是北大的春天真的很漂亮，未名湖倒映著博雅塔，湖邊會開一枝一枝桃花。

23歲的我走在校園里，回想自己曾以未名湖和博雅塔為夢，有前塵隔海的感嘆。

似乎有許多人的高中都如同我一樣，并沒有電影中什么生死不移的戀愛故事，也沒有抽煙、墮胎、瘋狂、叛逆。

我們看起來是最像學生的孩子，頭發剪到露出耳朵，校服穿得整齊妥當，每天讀書學習，看起來毫不特別。

我們總是充滿了克制和隱忍，反復鼓勵自己、要求自己，有時候也會懷疑自己，平靜的外表下藏著一顆不安的、煎熬著的心。

到最后，不管是跑、走還是爬，我們終于到達了那個讓人又期待又害怕的終點。

最后的那一場考試，我的心情很難形容，三年只看這兩天，我不知道自己應該拿出幾級戰備狀態才配得上這種考試的重要性，反而有些麻木。我考完后并沒有狂歡，而是悵然若失，一直以來追求的目標，仿佛北極星緩緩墜落，接下來不知道做什么才好，好像完成了什么，又好像沒有做什么。成績出來的那一天，媽媽和我一遍一遍地撥打查詢分數的電話號碼，終于接通的那一刻，我們屏住呼吸，生怕某個數字沒有聽清楚。

塵埃落定，一錘定音，這三個數字代表高中三年結束了。

我去學校拿通知書的時候遇到許多同學，得意或失意，而后各奔東西，其中許多人竟然從此再也沒有見到過。

跟朋友回想起那段時光，我曾開玩笑說，如果可以回到過去，一定要在那個午后的教室里，拍拍那個因為發困而站在教室后面聽課的少女的肩膀，讓她回到座位上睡會兒，告訴她，你已經做得很棒了，可以休息一會兒了。

我說：“那時候我真的好累。”

她問我：“如果真的可以回到過去，你會選擇輕松一點兒嗎？”

我說：“不會吧。比累更肯定的是，我并不后悔選擇了這樣一種拼命的方式活過那段時間。”

不只是因為得到一個尚可的分數，還因為……

你看過李連杰和謝苗的電影《赤子威龍》嗎？

早上警察爸爸和兒子刷完牙以后，就把臉浸在洗臉水里憋氣練功，比比看誰可以憋得更久。

這個鏡頭很多“80后”都模仿過。

人生中最拼的時候，就好像把自己的腦袋摁進了水里，憋著，忍著……在這個過程中，忍耐力被撐到極致，不斷地刷新自己的極限，然后人會變得勇敢。

知道自己能夠像變態一樣忍耐和努力，就算是摔在爛泥里也能爬起來，就算是走到山窮水盡之處還是能走下去，所以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