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大流吃苦

連岳

高考可能會引發最多的失望與怨恨。一項重要的選拔制度，其結果往往如此。

我們現在看歷史上的科舉制度，印象最深的可能就是課文里中舉的范進，考試考到瘋癲。考試的內容，以現代人的認識來衡量，當然無知又無聊。但恰恰是這種向社會底層開放的考試制度，讓平民中的精英能夠分享權力，讓管理層也可補充新鮮血液。反之，如果路被堵死了，一點兒希望都沒有，民眾造反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某種程度上，高考類似于科舉。有人因此詬病它，認為它僵化。我們在年輕時，尤其是剛讀完高中時，很容易接受這種觀點。如果自己恰好被高考淘汰，那會更認可這種觀點。這畢竟有強大的心理安慰作用：我的失敗，不是我的原因，是因為制度出了問題。等你逐漸意識到，高考是目前能做到的相對公平的選拔制度，類似于科舉時代的人才開放通道，那么怨恨反而會消失。

在準備高考的過程中，吃盡苦頭的人，結果并不如意，是不是浪費了時間，一無所獲？看起來是這樣的，在富足時代，這可能是人一生中吃的最大苦頭。若沒有高考的殘酷性，沒有家長和孩子能夠持續進行這種長時間、高強度的競爭。這個過程中的收獲，正如一位老師提到的：訓練、自律、保證不重復犯錯，足夠逼人上一個臺階。

前幾天，有位父親問，要不要讓孩子逃離這種苦頭？這是很多吃過高考苦頭的中產階級爸爸的夢想，因為是中產，有能力、有余力找出路，想法就會多一點。我的答復是隨大流吃苦，因為任何時空的精英選拔都必經這種痛苦。認為英美的教育，孩子玩著就能上好大學，那相當于相信他們住房與醫療都不要錢，是麻痹自己意志的幻覺。

在成熟的發達社會，精英選拔甚至更立體、更全面，是整個家庭實力的競爭，不僅孩子該吃的苦少不了，家長的人生高度、引導與傳授能力也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就像好球員少不了一個好教練。中國的教育，也將如此，不僅孩子的苦該吃，大人的苦也該吃，甘心吃苦，苦將成甘。不想吃苦，并不會如愿，生活將硬灌給你更多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