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志強：率真爽直的建言者

文│本刊記者 張院萍

在全國人大代表、山東濱州畜牧獸醫研究院院長、書記沈志強身上，畜牧獸醫工作者嚴謹、客觀、正直、敢言的品質尤為明顯。這與他全國人大代表的身份也十分貼切。

每次出席會議，不論是審議相關報告，還是提出建議，他總是用最擅長的行業語言，剖析出現問題的根源，提出修改完善的對策。沈志強留給記者的印象是嚴謹的邏輯和客觀的分析。即使問題再尖銳、再敏感，他也直言不諱。沈志強認為，一名合格的人大代表，不僅是發現問題，更主要的應該能拿出來解決問題的好主意、好方法。

建議廢止《生豬調出大縣獎勵資金管理辦法》

記者：2018年8月份以來，我國發生了非洲豬瘟，給我國養豬業造成了空前的經濟損失。而且，非洲豬瘟防控戰將成為持久戰，對此，您有哪些建議？

沈志強：我建議廢止《生豬調出大縣獎勵資金管理辦法》，設立《生豬生產轉型升級獎勵資金管理辦法》。

記者：為什么呢？

沈志強：《生豬調出大縣獎勵資金管理辦法》于2012年1月31日，由財政部以財建〔2012〕24號印發。該政策對進一步扶持生豬生產發展、穩定市場供應，進一步發揮生豬調出大縣獎勵資金使用效益，充分調動地方發展生豬生產的積極性，發揮了重要作用。

但是，2018年8月份以來，我國發生了前所未有的外來病—非洲豬瘟，給我國養豬業造成了空前的經濟損失。為更好地防控非洲豬瘟，農業農村部等不得不對疫區的生豬及其產品實行禁運措施，生豬調出大縣如果發生非洲豬瘟，將因禁運而損失慘重。因為非洲豬瘟防控戰將成為持久戰，生豬調出大縣會因非洲豬瘟疫情而導致生豬無法調出，《生豬調出大縣獎勵資金管理辦法》也就無法實施，因此，建議財政部廢止該管理辦法。同時，將該筆資金轉為生豬生產轉型升級獎勵資金，設立《生豬生產轉型升級獎勵資金管理辦法》，用于防控非洲豬瘟的豬場生物安全設施建設、豬場的周轉消毒站建設、生豬屠宰檢測周轉消毒站建設、邊界區域消毒站設施建設等的獎勵補貼，具體管理辦法建議與農業農村部會商后制定。

盡快解決“赤腳獸醫”的養老問題

記者：記得您以前在建議中，曾提到“赤腳獸醫”的養老問題，感覺您是個很有愛心和責任感的人，今年有沒有這方面的建議？

沈志強：有。我還是建議盡快解決“赤腳獸醫”的養老問題。

新中國成立以來至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我國農業生產幾乎沒有農業機械，牛、馬、騾是重要的農業生產資料，豬糞是主要農作物肥料，豬肉和雞蛋是珍稀營養品和保健品。畜牧業非常落后，畜牧獸醫技術人員非常稀少，為了加強動物防疫工作和檢疫工作，推動畜牧業生產，自公私合營開始到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基層鄉鎮獸醫工作的主力是農民身份人員，各地也沒有規范的稱呼，有的叫赤腳獸醫，有的叫社來社去人員，有的叫合同工、臨時工等。招收手續也不完備，大多數是經過簡單培訓后就上崗工作，但基本是全天候在鄉鎮獸醫站工作，從事區域內的防疫、檢疫和動物診療以及畜牧獸醫技術推廣工作，基本脫離農村勞動。改革開放以后，基層畜牧獸醫站幾收幾放，有時下放鄉鎮，有時上收縣里，有時還推向市場承包經營，原來的人員也有的轉為正式工，有的回到村里務農，有的繼續在站上作為臨時工作人員。目前，這部分人員年齡大的80多歲了，年齡小的不到60歲，但歷史上確實是為了畜牧業生產發展、畜牧獸醫執法和公共服務，做過較長時間的貢獻。近年來各地經常出現這類人員上訪，要求解決養老問題，特別是在國家出臺赤腳醫生和民辦教師有關政策以后，上訪有明顯的上升，有的已經形成了群體上訪，一個縣里形成上百人的群體上訪人員，個別的地區還形成了以省為單位的群體上訪。

近幾年，我本人就多次接待過來自全國和山東的赤腳獸醫的來信和來訪，一是他們確有困難，有的村里沒有土地，有的沒有解決好醫保問題，有的因病致貧等。二是他們感到不公平，同樣都是為國家做貢獻，為百姓服務，為什么民辦教師、赤腳醫生有養老政策，而他們沒有？他們感覺不公，同時，還面臨來自家庭和社會村民議論的壓力。三是他們認為自己年輕時為社會做了事，現在老了有困難，國家也富強了，有能力有條件解決他們的問題，也應該解決他們的問題。

記者：這部分人員的數量目前有確切統計嗎？

沈志強：這部分人員數量目前沒有確切統計，以山東為例，一個鄉鎮十余人到三五人不等，大縣100多人，小縣幾十人，估計全省總數一萬到兩萬人。現在每年大約有5%～10%的赤腳獸醫因病死亡，他們帶著遺憾而去，也給子孫留下了遺憾和惆悵。這個問題不盡快解決，不利于社會和諧穩定，而且有損黨群關系。

記者：那您認為該如何解決呢？

沈志強：解決的政策建議，我認為應該是：借鑒原民辦教師有關補貼政策和標準，每工作一年每月給予20元的補貼，資金渠道和民辦教師相同。最好由人力資源與社會保障部、財政部、農業農村部等聯合發文，全國出一個統一的政策，有條件的省也可以自行解決，已有幾個省解決了。

以山東為例，每年的財政投入大約1.5億元左右，如果按省市縣40%、30%、30%的比例分攤解決，每個縣區財政也不過增加50萬元，省市縣財政是可以解決的。

畜禽糞便資源化利用中存在的問題不容小覷

記者：近年來，我國畜禽養殖業發展迅速，在保障肉蛋奶供應、促進農民增收、活躍農村經濟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與此同時，養殖糞污等廢棄物排放量也大幅增加，部分畜禽糞污沒有得到有效利用，成為農村環境治理的一大難題。畜禽糞污作為“放錯了地方的資源”，處理得當是寶貴資源，利用不足是極大污染源。加快畜禽糞污資源化利用，對于培植新興產業、減少疾病傳播、改善生產生活環境、提高土壤地力、提升農產品品質、優化能源結構，具有重大作用。目前已形成了多種有效利用模式。請問，您對畜禽糞便資源化利用有何建議？

沈志強：你說的不錯。加快畜禽糞污資源化利用，對于培植新興產業、減少疾病傳播、改善生產生活環境、提高土壤地力、提升農產品品質、優化能源結構，具有重大作用。目前已形成了多種有效利用模式。但是，也存在著一些主要問題，影響了畜禽糞便資源化利用。

記者：問題有哪些呢？

沈志強：存在的問題有四方面：

一是政策覆蓋范圍不全。畜禽養殖廢棄物資源化利用整縣制推進項目扶持范圍單一，農業農村部《畜禽糞污資源化利用行動方案 （2017—2020年）》公布畜牧大縣名單，主要扶持生豬和牛養殖大縣，缺少對家禽養殖大縣的扶持。

二是扶持服務不到位。畜禽養殖廢棄物資源化利用以企業投入為主，采取市場化運作，政府扶持政策覆蓋不全、力度不夠；有時中央下達投資計劃大幅縮減財政資金，但是自籌資金沒有按照同比例縮減，進一步加大了企業自籌壓力。

三是政策規定與實際需要不協調。國民經濟行業分類目錄將有機肥料及微生物肥料制造，列入化學原料和化學制品制造業，造成有機肥廠備案難、環評難。糞污處理效能不高、有機肥補貼不足，導致實際應用中，有機肥推廣應用難度較大。

四是政策出臺滯后。目前，第三方畜禽養殖廢棄物專業處理企業運行用電國家電價支持政策尚不明確，沼氣發電并網和生物天然氣并網、農機補貼等政策不配套、落實難的問題依然存在，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畜禽糞污資源化利用工作推進。

記者：那么，這些問題該如何解決呢？

沈志強：我認為可以從這幾方面來考慮：

一是擴大政策覆蓋范圍。擴大扶持范圍，將生豬、家禽、牛、羊存欄折合豬當量，參考各省占全國的比例分配畜禽養殖廢棄物資源化利用整縣推進項目縣數量，資金切塊下達，由各省依據實際抓好落實。

二是增強政策靈活性。國家發改委和財政部下達中央投資計劃時，相較前期申請中央財政或預算內投資資金，發生縮減或擴大調整時，統籌考慮地方財政及企業自籌資金狀況，同比例縮減或擴大地方和企業投資額度。

三是強化支撐服務。調整國民經濟行業分類目錄，將有機肥料及微生物肥料制造單列為生物制造或微生物制品制造業。工信等部門放寬糞源有機肥生產許可，重點突出糞便養分綜合利用，協助解決有機肥廠備案難、環評難問題，提升政策適應性。加大有機肥使用補貼力度，引導種植源頭擴大有機肥施用。

四是明確第三方處理企業為農業用電價格適用范圍。發改、能源、電力部門強化溝通協作，進一步優化政策，明確第三方畜禽養殖廢棄物專業處理企業享受農業用電價格，幫助企業減輕負擔。

建議加大“鹽堿地+畜牧業”政策扶持力度

記者：在2019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抓好農業生產再一次被提及。政府工作報告提出，近14億中國人的飯碗，必須牢牢端在自己手上。要穩定糧食產量，加快農業科技改革創新，大力發展現代種業，實施地理標志農產品保護工程，推進農業全程機械化。據我了解，近年來您對鹽堿地非常關注，認為可以利用現代科技手段有效激活這一巨大的國家戰略土地儲備資源，將過去不可用的鹽堿地實現向可耕地資源的轉化和產業化運營。

沈志強：當前，隨著國內城市化進程持續加快，同時，受制于我國人多地少的自然資源條件的制約，為了保證穩定的糧食生產供應，過去在農業生產中大量使用了化肥、農藥等，使現有可耕地資源的化肥、農藥殘留、重金屬污染等問題日益突出，以上問題均嚴重影響著國家的糧食安全和食品安全戰略。

過去長期被忽視的一種土地資源價值日益凸顯——鹽堿地是一種特殊土壤類型，因為土壤中鹽堿含量高，植物難以存活，過去因為缺少相應的技術，大量鹽堿地長期處于閑置狀態，當前中國擁有超過15億畝的鹽堿地存量，是世界第三大鹽堿地所在國。鹽堿地鹽堿含量超標，植物難以存活，如何通過現代科技手段有效激活這一巨大的國家戰略土地儲備資源，將過去不可用的鹽堿地實現向可耕地資源的轉化和產業化運營意義非常重大。因為鹽堿地千百年來從未被開發和利用過，因此鹽堿地不存在人為污染和破壞，是一方難得的有機凈土。

同時，中國的鹽堿地分布區與貧困人口分布區和傳統的畜牧養殖區存在高度的重合性，結合國家精準扶貧戰略，在復育后的鹽堿地上導入一二三產業，實現鹽堿地上的“新六產”，打造以“鹽堿地農牧產業園”為落地形態的經濟模式，探索和開創出一條中國特色的鹽堿地產業化發展之路，具有充分的可行性和現實的重大意義。

記者：那您認為，該怎樣發展“鹽堿地+畜牧業”，從而助推“精準扶貧”、“鄉村振興”戰略落地呢？

沈志強：一是建議由農業農村部、科技部、財政部等出臺政策，設立專項的資金和政策扶持，鼓勵支持鹽堿地行業龍頭企業開展鹽堿地改良方面技術創新，建立健全政產學研資用為一體的技術創新平臺，對于相應的鹽堿地復育工程出臺補貼標準，鼓勵行業龍頭企業通過現代科技進行鹽堿地的復育開發，大幅增加國家的可耕地資源?？砂凑粘煞竭B片改造1萬畝以上的鹽堿地項目，國家每畝給予配套補貼資金2000元，從國家政策層面有效推動國內鹽堿地戰略資源的開發與應用。

二是建議國家出臺相關政策，配套專項資金，鼓勵鹽堿地行業龍頭企業，到中西部貧困人口分布區的鹽堿地上建設“鹽堿地農牧產業園”。同時在環保達標的前提下適當放寬對于在中西部鹽堿地上養殖場建設用地的指標限制，通過發展“鹽堿地+牛羊等畜牧業”方式，實現三產融合，帶動小農戶發展，有效助力產業精準扶貧。

通過在鹽堿地農牧產業園種植堿地牧草，引入和匹配洼地綿羊、澳洲奶綿羊、安格斯肉牛等優良種畜資源，通過有效激活中西部地區鹽堿地存量資源，實現當地貧困人口的真脫貧，同時也為市場輸出大量優質的鹽堿地高品質農產品。

三是建議加大政策扶植，鼓勵鹽堿地行業龍頭企業，利用鹽堿地天然無污染的優勢，開發綠色有機農牧產品，實現鹽堿地上特色優質農產品的品牌化發展，開辟鹽堿地上貧困人口的增收新渠道。

在鹽堿地上還可以種植經濟價值較大的肉蓯蓉、西洋海筍等鹽堿地特色農產品，為鹽堿地上的農民增收開辟一個新的渠道，鹽堿地上的優質農產品將會成為未來一個重要的品類。

建議國家出臺相關政策，對于鹽堿地特色農產品的種植和品牌建設，給予相應的政策和資金的扶持，可以按照園區種養加規模和潛在經濟效益，以及實際帶動的貧困人口數量按照每畝補貼2000元/5000元的標準，鼓勵發展鹽堿地品牌化特色種植，助力鄉村振興和精準扶貧戰略的落地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