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五四：以青春之我成就青春之中國

牛麗君

1919年5月4日，北平，晴。天安門前，數千名學生振臂怒吼、舉街游行。李大釗說，“歷史上的事件與人物，是只過一趟的，是只演一回的”，“此一回的演行，乃永久存在”。百年來，轟轟烈烈的五四運動，在一代又一代人心中點燃了愛國、進步、民主、科學的精神火種。魯迅有言：“石在，火種是不會絕的。”直到今天，我們都可以從五四精神中尋找到赤誠的熱血、時代的召喚、為國家、為人民一往無前。

“神州有陸沉之慘，五胡有猾夏之憂”

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后，中國自近代以來第一次成為戰勝國。興奮的國人將刻有光緒皇帝謝罪文的“克林德碑”改寫為“公理戰勝”碑，期待“中國必可與各國列于平等之地”，在世界舞臺上揚眉吐氣。

然而，巴黎和會上傳來的消息一天惡似一天。中國不僅在絕大多數議題上無法取得討論資格，就連收回山東和膠濟鐵路權益、廢除“二十一條”等合理要求也化為泡影——中國再次成為列強玩弄的對象。

但這一次，由極大希望轉為深深失望的中國人再也不肯忍氣吞聲，經年積累的國恥意識和近代以來一再被傷害的民族感情，轉而爆發為前所未有的抗爭力量。

1919年5月3日晚，從沙灘紅樓和北河沿一直往南，越過天安門廣場、東交民巷和中華門，再到南新華街，眾多青年人徹夜難眠。位于北河沿的北京大學法科大禮堂中，來自北京大學等14所學校的學生代表正在召開全體學生大會，到場1000多人，氣氛極為熱烈。北京大學法科學生謝紹敏咬破中指，撕下衣襟，血書“還我青島”四個大字。第二天，這份血書赫然懸掛在天安門前。一向貧寒的許德珩，拿出自己僅有的那條既當褥子又當被子的白色床單，在上面揮毫寫下第二天游行時所用的標語。當晚，北京大學一共制作3000多面旗子，連夜趕印出2萬份傳單。

而在南新華街的北京高等師范學校操場北端西花廳里，另一場秘密會議也在進行，這是工學會在為次日活動進行準備。工學會成員、北京高師學生張潤芝，想出了頗有創意的一副挽聯：

賣國賊曹汝霖、陸宗輿、章宗祥遺臭千古

賣國求榮，早知曹瞞遺種碑無字;

傾心媚外，不期章惇余孽死有頭。

——北京學界淚挽

中國共產主義運動的先驅、中國最早的馬克思主義者、中國共產黨的創始人之一李大釗。

運動當日，這副挽聯緊跟在兩面五色國旗后，極為引人注目。而工學會的靈魂人物、北京高師數學系四年級學生匡互生，第二天“劃燃一根取燈兒”，點燃了趙家樓那場震驚中外的大火。

這就是風云將起的五四運動前夜，那些不過20歲左右的年輕人，把國家存亡和個人命運系于一途，要為祖國發奮為雄。

“國家者，我們的國家”

許多當事者對東交民巷受阻一事都有著難以泯滅的印象。那日，學生們呼喊著“外爭主權，內除國賊”的口號，人手一個白橫幅，浩浩蕩蕩來到東交民巷，卻在巷口被阻兩三個小時。巡捕們說，根據《辛丑條約》，中國人不能成群結隊通過公使館所在地。學生們“氣炸了肺”—自己的國土竟然不讓通過，“使館界！什么是使館界？是我們的恥辱！”24歲的北大預科學生郭欽光，更是“憤然大痛，嘔血盈斗”。

國難當頭，青年人在悲憤、在吶喊，亦在思考、在創造。北大學生羅家倫，運動期間寫下《五四運動的精神》，特別聲明運動的價值不僅僅在于“外爭主權，內除國賊”——雖然這個口號還是他本人寫的。

那五四運動的價值應該在于什么？在他撰寫的《北京全體學界通告》（又名《五四運動宣言》）中或許可以略窺一二：“國亡了，同胞起來呀！”

“五四”之所以為“五四”，是因為它不寄希望于任何強權者，而是著力于喚起民眾尋求救國新途徑。

1919年6月10日的中央公園茶館，出現了一支中國近代史上規格最高的發傳單隊伍。《新青年》主編、北大教授陳獨秀，帶領北大文科教授、《新青年》編輯胡適、高一涵，以及北大理科教授王星拱、預科教授程演生、內務部僉事鄧初等散發《北京市民宣言》，試圖喚醒更多民眾。

林伯渠曾回憶道：“辛亥革命前覺得只要把帝制推翻便可天下太平。革命以后，經過多少新的轉折，自己所追求的民主還是那么遙遠，于是慢慢從痛苦的經驗中發現此路不通。”五四運動以愛國為旗幟，推動了國民意識覺醒和民主文化涅槃。毛澤東振奮地表示：“國家者，我們的國家;天下者，我們的天下。我們不說，誰說？！我們不干，誰干？！”自五四運動起，“政治”不再是精英階層的專利，每個老百姓也逐漸有自己的政治思考。

1919年5月4日，參加游行示威的北京學生遭到北洋政府軍警的鎮壓，30多人被捕。5月7日，在全國各地學生和民眾的聲援下，被捕學生獲釋返校。

當時的《遠東每周評論》報道說，成百上千萬個農民、商人和工匠破天荒第一次談論國內和國際大事，以前他們做夢也沒想到會對此發表意見。你可以走進任何一家食品店，所有人都紛紛在你周圍談這個話題。通常在各茶館里貼著的“莫談國事”標語已經不再時興了。這些青年勇士的所作所為，真不平凡——大概中國終于真正覺醒了。

五四運動帶著辛亥革命不曾有的姿態，徹底地不妥協地反對帝國主義，徹底地不妥協地反對封建主義。更重要的是，它繼承并超越了傳統的家國情懷，成為首次真正意義上的群眾運動，激發了普通民眾的國家意識。各階層在“愛國”的旗幟下，凝聚成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

“旗子立起了，大家才有所指望”

瞿秋白曾感慨，五四運動后啟蒙思潮“起翻天巨浪，搖蕩全中國”，新思潮競起，新思想爭鳴。五四運動前，談文學革命、思想革命的報刊不過幾種;五四運動后，新出版品驟然增至400余種之多，形形色色的社團、學會齊齊涌現。

“德先生”和“賽先生”來了，巴枯寧和克魯泡特金來了，工讀和新村來了，基爾特社會主義來了……各種主義奔涌而至，讓人目不暇接，中國的共產主義也在五四運動之中開始萌芽。西方尤其是美國對于五四運動的態度，以及蘇俄做出的對抗西方的榜樣，使得一部分中國青年把目光由西方轉向東方、由自由主義轉向社會主義。那些后來成為著名共產黨人的青年人，在反復比較和縝密選擇中最終確定了自己的路，從此義無反顧地走下去。高君宇回憶道：“在我還未接觸馬克思主義之前，我曾迷戀過無政府主義……但是后來，在守常先生的幫助下，我經過對馬克思主義的學習和研究，逐步認識到，無政府主義是一種美妙的幻想，用它來挽救祖國只是一條死胡同。”

五四運動之所以永恒，還在于它為中國選擇了一條科學的道路。五四運動后，越來越多的人開始了解、認識和信奉馬克思主義，接受它是拯救、改造和發展中國最有效的途徑。1923年4月，北京一所大學進行的公民常識測試中，就有一題是關于中國社會發展走向的問題：“你歡迎社會主義嗎？”和“你歡迎資本主義嗎？”答案顯示：歡迎社會主義者為2096票，不歡迎者為654票;歡迎資本主義者為736票，不歡迎者為1991票。僅僅4年時間，社會主義已經成為時髦的社會思潮。

1920年秋，21歲的瞿秋白不顧親友勸阻，毅然踏上了赴俄旅程。此時的俄國，內憂外患、戰火紛飛、民不聊生，國際社會稱其為“餓鄉”。但是瞿秋白認定那里有救國救民的真理，有使孱弱的中國走向強大的力量，是“紅艷艷光明鮮麗的所在”，“寧死亦當一行”。為什么那么多革命先賢認定馬克思主義才是可行的救國強國之道？經過五四運動的思想解放，他們不約而同地意識到，把民族解放和階級革命結合起來，才是對中國革命道路最先進、最科學的設計。李大釗說：“忽然聽到十月革命喊出的‘顛覆世界的資本主義‘顛覆世界的帝國主義的呼聲，這種聲音在我們的耳鼓里，格外沉痛，格外沉重，格外有意義。”

毛澤東說，“主義譬如一面旗子，旗子立起了，大家才有所指望，才知所趨”，并且“不可徒然做人的聚集，感情的結合，要變為主義的結合才好”。在理論學習和與工農結合的實踐中，先行者們也發現，“籠統的學生運動已不濟事了，現在要根據馬克思的學說來組織一個共產黨”，“俄國革命的成功得力于俄國共產黨的領導，中國馬克思主義者也要抓住這一點前進”。

1920年9月，早年明確“二十年不談政治”的《新青年》雜志，改為上海共產主義小組機關刊物。同年冬，在一輛從北京悄悄出發趕至天津的騾車上，在一座“夜寂人靜、青燈如豆”的古廟里，李大釗和陳獨秀促膝長談。他們談的是一個影響中國此后發展命運的大問題：建黨！

一年后，中國共產黨在上海成立。這是中華民族歷史上開天辟地的大事。從此，中國革命有了正確的前進方向，中國人民有了堅強的領導核心，中國命運有了光明的發展前景。中國共產黨人接過五四大旗，成為五四精神最忠實的繼承者和發揚者。1939年，毛澤東在《新民主主義的政治和新民主主義的文化》中對這場運動如是評價：在思想上和干部上準備了中國共產黨的成立。

北京圖書館所藏的《 新青年》（ 資料圖）

以青春之我，創建青春之國家

五四運動爆發時，美國教育家杜威正在中國講學，目睹了整個事件。他給女兒寫信嘆道：這些參加游行的孩子，竟然負起了一場政治改革的領導責任，受到人民的歡迎，這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國家。

“五四”是青春的、激情的，也是深沉的、理性的。100年前，那些年輕人毅然扛起重任，在拯救民族的道路上砥礪前行，其中飽含愛國之情，更可貴的是愛國主義背后的民主與科學精神，這些都使得五四運動的意義經百年而不衰，使其愛國主義遠超以往的力度和深度，使得一撥又一撥青年人選擇了馬克思主義，在自己所處的時代里勇挑重擔、追求進步。

1921年，李大釗在五四運動兩周年時撰文說：“我更盼望從今以后，每年在這一天舉行紀念的時候，都加上些新意義。”今天，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了新時代，紀念五四運動、發揚五四精神，為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不懈奮斗，是我們當代人的責任，也是百年五四運動的時代意義。

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政治局第十四次集體學習時指出，五四運動倡導的愛國、進步、民主、科學思想對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有重大意義。“五四”這兩個字，始終是激勵青年奮勇前進的精神力量，過去是，現在更是。在新的歷史方位下，我們生逢其時，重任在肩，應以青春之我、奮斗之我，為民族復興鋪路架橋，為祖國建設添磚加瓦。100年間，無數青年響應時代召喚，用行動對“五四”做出了最好的紀念;今天，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吾輩青年更要做那追夢者、做那圓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