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洪

黃老從校長的位置上退下來不久,有人問他:“黃老師,如果您愿意,是不是還可以在校長一職上再做上幾年?”黃老點頭回答:“你說得對,我要是想干還可能干下去,當時并沒有人讓我退下來。可按規定任期是4年,我的任期已滿。況且,我這幾年可以說是‘小馬拉大車,疲于奔命。考慮到年輕人更富有朝氣和魄力,完全可以代替我的工作,甚至比我干得更好,我不能擋道啊!”他也曾說過:“我更適合做一個學人而不是當領導。”
黃老90歲生日時,從學校領導到親朋好友及眾多的弟子都希望能齊聚一堂,為老人祝壽,但黃老卻認為:“中央有‘八項規定,我不能破了規矩。況且大家都忙,許多人還在外地,煩勞大家,我于心不忍!所以,此前我已經打了招呼,不要來祝壽,不擺家宴。”黃老對名利的淡泊及清廉之風,由此可見一斑。
1966年,“文革”席卷全國。有人平時對黃老不滿,就趁亂貼出他的大字報,學校黨委了解他的為人,替他解了圍。不久,他又被打成“反動學術權威”,接受批斗和監督改造,打掃廁所數年。隨著運動的深入,他又被當做“走資派”集中監管達一年之久。
如今,黃老已很少談及這段歷史,他認為:挫折也是人生的一種財富。“在拘留所里生活的那半年,有機會跟社會上形形色色的人,就如同高爾基的自傳體小說《我的大學》一般,使我眼界大開,獲益匪淺……人生不可能永遠是坦途,受點挫折未必是壞事,拘留所是我的另一所‘大學,在那里讓我了解到了許多聞所未聞的東西,也讓我有了充足的時間對以往的所作所為進行了反思。”值得稱道的是,走出囹圄的黃老并未“睚眥必報”,而是以“忠恕之心”和“責人之心責已,恕已之心恕人”的包容,對當年批斗他的人表現出一份難能的理解和大度,實為難得。
黃老為人謙和,很少見到他有發怒的時候。對于下屬和學生,他可以嚴格要求,但絕無盛氣凌人或頤指氣使的時候。當有人遇到困難時,他會毫不猶豫地伸出援助之手;當涉及到個人利益時,他的態度是不爭;當有人做出于己不利的事情時,他能夠推己及人,換位思考,做到不計前嫌,不算后賬,即便遭遇到不公也能泰然處之。教授夏松波在談到黃老為人時說到,課題組成立初期,經費并不富裕,80年代的計算機近3萬元一臺。有位老師在工作中不小心把計算機燒壞了,大家十分心痛,難免有些怨言。黃老作為當家人自然更加在意,可他并沒有過多的責怪這位老師,相反還去做大家的工作,說這是工作中的失誤,在所難免,但是要接受教訓,引以為戒,使這位老師深受感動。在工作中,課題組成員之間難免會產生矛盾,甚至搞得不愉快。這時,黃老師就耐心地做雙方的思想工作,使矛盾化解。
生活中的黃老有一個雅好,就是常以寫詩來陶冶自己的情操。每當喜怒哀樂之時,他就會賦詩一首,以抒情懷。80歲時,他還集平生所作,出版了一本詩集《兩文集》,甚至還寫過《“妄議”詩話——試論新舊體詩》一文,可見其詩詞有一定的功底。1985年10月17日,年屆六旬的黃老回到母校浙江金華一中,那里已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驚喜與悵然之余,遂賦詩《五十年后訪母校金華一中》一首:“垂髫負笈立程門,半紀常懷師澤恩。萬里游歸驚廣廈,百強可待振鯤鵬。師嚴生奮三千秀,譽滿圖宏八懋尊。鄒魯遺風今又是,弦歌歡語漾春園。”學生對母校的感恩之心由此可見;2010年是哈工大建校90周年,已過耄耋之年的黃老又提筆寫了一首賀詞《沁園春·頌哈工大九十周年校慶》:“名校巍峨。九十年華,六十新篇。憶乾綱始定,神州待建;育才委任,銜命擔肩。四海精英,‘八百壯士,萬里來歸聚俊賢。喜功到規嚴(哈工大校訓:規格嚴格,功夫到家)桃李艷,國士三千。中華崛起無前,引熱血男兒競著鞭。愿人無我有,人追我越,人強我創,人競我先。科技專長,航天特色,宇宙翱翔箭在弦。‘一流境,問征程幾許?直取峰巔。”一個老科技工作者不老的雄心,盡在其中。
人世間舉案齊眉、琴瑟之和的夫婦不少,但如黃老和他的老伴兒吳瑤華那樣在生活中相濡以沫,在事業上比翼齊飛者則不多見。黃老的老伴兒吳瑤華既是一位桃李滿天下的教育家,也是一位卓有成就的科學家,用黃老的話來說:“吳瑤華的才華和在事業上所取得的成就絕不在我之下。”二人生活了近半個世紀,誠如黃老所言:“燈下并肩攻力學,窗前含笑看梳頭。”2003年3月,吳瑤華因病逝世,黃老悲痛異常。后經朋友介紹,與吳世珍再婚,婚后兩人感情很好。難得的是,吳世珍也是一位人才,黃老主編一本用英語介紹中國非線性動力學最新進展的著作,吳世珍幫了大忙。因黃老工作太忙,不能和吳世珍朝夕相處,他就想了一個辦法,凡可以帶她去的場合就帶她去。可惜的是,十年后吳世珍亦因病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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