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aby Hinsliff
賽跑運動員卡斯特爾·塞門亞還是個南非鄉村女孩時,賽前就面臨一種羞辱性的儀式。據塞門亞的教練們透露,她經常跑去一間浴室,向質疑她性別的對手們展示她不是男孩。從童年到現在,外界一直對塞門亞的身體議論紛紛。在國際賽場上,她肯定已經習慣了在更衣室里被其他運動員盯著,或者聽到她們耳語。
塞門亞總是被描述成怪人,很多人認為她的身體優勢太離譜,不配得到金牌。塞門亞是一名南非黑人運動員和女同性戀者,除了女性特征遭到質疑之外,還經常因為膚色和性取向引來人們異樣的目光。
前不久,塞門亞輸掉了一場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戰斗:國際田徑聯合會裁定塞門亞必須服用藥物,降低身體內的睪酮含量,否則就不能再參加國際田聯認可的賽事。睪酮素可以提高人的力量和速度,而塞門亞生來就有雙性人特征,睪酮含量遠遠超過女性的正常水平。
沒有人能說清楚塞門亞究竟怎樣做,才能消除雙性人特征對她在賽場上表現的影響,但她在女子800米比賽中的優勢太明顯,如今不得不面臨一個極痛苦的選擇。塞門亞參加了國際田聯鉆石聯賽多哈站的女子800米比賽,這似乎是她最后一次以“真實的自己”參賽了。
有人認為,國際田聯的這次決定對維護田徑運動是正確的,但對一名運動員來說,這似乎太殘酷了。國際田聯如此公開否認塞門亞的身體和女性身份,她怎么可能不受傷?如果其他運動員的情況與塞門亞類似,她們看到她的遭遇,會有哪些感受?
這種觀點會令許多曾經在跑道上被塞門亞擊敗的女子賽跑運動員感到特別沮喪和不公平。一個毋庸置疑的事實是如果體育賽事不分性別,女性永遠沒機會贏得金牌。問題是究竟應當怎樣判定運動員的性別,需要各方在一名運動員屬于男性還是女性的判斷標準上達成共識。國際田聯需要在越來越多的灰色地帶中尋找一條界限,從目前情況來看,這條界限似乎太粗糙了。
至少從理論上講,國際田聯不允許塞門亞參加女子比賽,并不等同于她不是女人。體育運動畢竟不是生活的全部,對參賽選手有特定的要求。不過另一方面,體育運動也無法與創造它的社會隔離,人們會以更廣泛的公平觀念來判斷這類爭議事件。
若與普通人相比,所有奧運選手都像超人,有能力做你我訓練一輩子都做不到的事情。但塞門亞事件讓很多人覺得,體育運動員的某些異常特征能夠被接受,另一些卻不能。如果一名游泳選手在比賽時血液中分泌的乳酸含量天生就比其他人更低,或一名滑雪運動員在運動時身體能夠產生數量驚人的血細胞,他們都有資格走上領獎臺。但如果一名女運動員睪酮含量過高,卻連參加比賽的資格都沒有。
國際田聯采用與對待其他遺傳優勢不同的標準來對待雙性人特征,無論理由是否充分,這種做法都會令那些因為自己不夠“女人”而不被社會接受,或者很難在職場找到工作的女性出奇憤怒。
這才是個開始。嚴格來說,塞門亞案例的核心矛盾并非跨性別女性能否參加女子體育比賽,而是睪酮含量究竟能夠在多大程度上影響運動員的賽場表現。通過性別轉變,跨性別女性運動員已經降低了體內的睪酮含量水平。對于跨性別女性運動員來說,人們辯論的焦點也許會是由于她們的身體曾長期充滿男性荷爾蒙,是否會積累了某些優勢?
但歸根結底,上述質疑都是一個基本問題的兩種不同表達方式:為了創造一個公平的競爭環境,體育運動不得不對男性和女性選手進行嚴格的二元分割。在體育運動的歷史上,過去肯定也出現過天生睪酮含量過高的精英女性運動員,只是人們并不知道。隨著醫學技術的發展,塞門亞不幸地撞到了槍口上。突然之間,體育運動的性別劃分標準讓許多人大惑不解,解開人們的困惑將是倫理學家和醫生們的工作。
塞門亞事件引發的辯論顯然還會持續下去。如果讓一名擁有先天身體優勢的運動員參加比賽,對她的競爭對手們似乎有失公平,但若禁止她參賽,對她本人來說又太不公平。在這種近乎無解的道德困境下,最終只能讓其中一方受委屈了。田徑運動倡導公平競爭,然而這一次,國際田聯的裁定讓人覺得這項運動似乎丟掉了某些重要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