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梅 王術芬
(四川外國語大學 國際關系學院,重慶 400031)
20世紀工業化以來,經濟發展帶來的福祉不容置疑,但全球生態問題也隨之愈演愈烈,不少學者開始從生態學視角去審視世界,由此催生了生態學與其他學科領域的交叉發展,產生了社會生態學、傳播生態學、教育生態學、城市生態學、經濟生態學、人類生態學以及倫理生態學等新興學科。在此趨勢影響下,語言學研究也發生了“生態轉向”(ecological turn),生態語言學應運而生(Ecolinguistics)(李美霞 等, 2017)??梢哉f,語言學研究的這一新接面,使得它與其他學科一道為人類命運攸關的問題發聲和吶喊,成為一種更接地氣、更有意義的事業,步入了多維的應用空間和廣闊的發展視閾。生態語言學有廣義與狹義之分,前者主要關注生態相關的話語,而后者則是對各類話語中的生態因素進行研究(Alexander et al., 2014; 黃國文, 2016)。其研究領域備受關注的一個進路是生態話語分析(Ecological Discourse Analysis),一些學者嘗試應用生態話語分析手段對新聞、廣告、政治、文學類話語進行研究(Mühlh?usler, 2003; Stibbe, 2015; Zhou, 2017; 趙蕊華, 2016; 黃國文 等, 2017; 常軍芳 等, 2018; 楊陽, 2018),但鮮有研究涉及對自然詩歌的分析(黃國文 等, 2017)。自然詩歌作為一種有益性話語,對生態語言學的研究有著重要價值。鑒于此,本文擬從生態話語分析視角,運用功能語篇的分析手法,以Thomas Nashe的《春》為研究對象,嘗試對其及物性、語氣、情態、評價、主位結構和信息系統等進行多層面解讀,一方面揭示該詩所表達的自然生態哲理,另一方面冀為詩歌語篇分析提供一個新視角,同時豐富生態話語分析的研究。
生態語言學一般被定義為“研究語言對生命可持續關系的影響,其中包括人與人的生命可持續關系、人與其他非人類有機體的生命可持續關系、人與自然環境的生命可持續關系”(Alexander et al., 2014: 105)。在這些關系中,語言扮演著“內接外聯”的重要角色,其向內影響著人們的思想,向外則又調控著人們的行為。尤其在環境問題愈演愈烈的今天,不少學者(如Scheleppegrell, 1996; Mühlh?usler, 2003; Stibbe, 2015; Alexander, 2017)開始強調對話語進行生態分析的重要性,并將生態話語分析視為生態語言學中的一個主要研究進路,因為語言所建構的故事不但影響著人類的行為,甚至影響著人類所處的生態系統。目前國內外對話語進行生態取向研究的范式大致可分為以下四類:批評話語分析、積極話語分析、多模態話語分析和生態話語分析。何偉等(2018)認為,這些范式在生態取向上具有一致性,但是生態話語分析在理論基礎、研究目標、研究范圍、研究步驟等方面與其他范式有所不同。從某種意義上說,生態話語分析的生態哲學觀更明晰,研究目標更宏大,研究范圍更廣闊,研究步驟更明確。譬如,Stibbe(2015: 1-35)更加強調“生態觀”(ecological view),并把話語分為三類:有益性話語(beneficial discourse)、破壞性話語(destructivediscourse)和中性話語(ambivalent discourse),指出我們應當贊美、提倡、傳播有益性話語,反對、批評、抵制破壞性話語,甄別、改善中性話語。黃國文(2018)在回顧話語分析、批評話語分析、積極話語分析和生態話語分析范式的基礎上,提出了“和諧話語分析”,以凸顯具有中國特色的“與天人合一、人類和平、社會和諧、生態環保一致”生態觀。總體而言,國內生態話語分析的研究起步較晚,其成果大致可分為以下三個方面:(1)理論評介,如黃國文等(2017)嘗試通過對生態話語問題的討論,勾畫出生態話語分析的目標、原則與方法,何偉等(2017a)探討了國際生態話語概念出現的背景、內涵、分類以及其研究路向。(2)理論模式建構,如何偉等(2017)以系統功能語言學為理論背景,建構了一個生態話語分析模式,細化和擴展了系統功能語言學中的及物性、語氣、情態、評價、主位和信息等概念,為挖掘話語的生態意義提供了具有可操作性的理論框架。(3)應用研究,如趙蕊華(2016)以銀無須鱈生態評估報告為文本,展示了系統功能視角下生態話語分析的多層面模式;黃國文等(2017)對狄金森的自然詩歌《一只小鳥沿路徑走來》進行了生態話語分析。
自然詩歌作為一種有益性話語,對生態話語的研究有著重要價值。國內外詩人(如威廉·華茲華斯、羅伯特·弗羅斯特、艾米麗·狄金森、陶淵明、謝靈運、孟浩然)的系列詩歌是自然詩歌的代表。在自然詩歌中,詩人通常巧妙地借助意象、韻律、意境、格律和措辭等手法,抒發其自身對大自然及田園風光的熱愛和表達人與自然之間共生共存的生態關系。從以往對自然詩歌的研究來看,學者主要從文學視角和生態視角對文本進行分析。然而,鮮有學者從語言學角度對自然詩歌進行生態話語解讀。本文擬運用系統功能語言學理論對自然詩歌進行生態話語分析,對詩歌的語言、語境及語篇方面進行多維度研究。
ThomasNashe(托馬斯·納什, 1567—1601)是英國文學史上的一位小冊子作家,被譽為伊麗莎白時代的“大學才子”。C.S. Lewis認為,Nashe是“完美的文學表演家和文字魔術師,其高超藝術讓人著迷的”(Nicholl, 1984: 89)。Spring這首詩歌節選自1592年創作的諷刺性假面劇SummersLastWillandTestament(《夏末遺囑》)。《春》是一首歌頌春天的自然抒情詩,膾炙人口之作,至今廣為流傳。這首詩分為三節,共13行,格律為aaabcccbdddba,詩人運用了五步抑揚格的韻律,使得詩歌讀起來節奏鮮明,抑揚有致,獨具音韻美。這首詩雖然引起了翻譯學和文學研究者的關注,但尚無人從生態語言學的視角去審視該詩歌的生態話語意義和自然情感,闡釋其中所蘊含的生態哲學觀。
M.A.K.Halliday(1994)和Matthiessen(1995)等系統功能語言學家為生態話語分析提供了具有可操作性的理論基礎。根據系統功能語言學理論,語言具有概念、人際和語篇三大元功能。其中,概念功能主要由及物系統體現,人際功能主要由語氣、情態、評價等態度資源體現,語篇則由主位結構和信息系統體現。我們擬從三大元功能視角對《春》進行多維度分析,解讀詩歌所蘊含的生態意義、自然情感和生態觀。
2.2.1概念元功能
概念功能主要由“及物性”和“語態”組成。Halliday(1994)認為,及物性系統反映了說話人對主客觀世界的經驗,包含過程、參與者及環境成分三個部分,其中過程類型主要分為六類:物質過程(material process)、行為過程(behavioral process)、心理過程(mental process)、言語過程(verbal process)、關系過程(relational process)和存在過程(existential process)。Matthiessen(1995)在此基礎上做了補充和修訂,把行為過程歸入物質過程,把存在過程歸入關系過程,只區分了物質過程、心理過程、言語過程和關系過程,并擴大了過程、參與者和環境成分描述的精密度。下文將依據Matthesissn的及物理論,結合生態話語分析方法,對《春》進行分析。
在詩歌的第一節中,共有五個過程:Spring, the sweet Spring,is(關系過程) the year’s pleasant king;/ thenblooms(物質過程) each thing, then maidsdance(物質過程) in a ring,/ Cold doth not sting(物質過程), the pretty birds dosing(物質過程),/ Cuckoo, jug-jug, pu-we, to-witta-woo!
在詩歌的第二節中,共有五個過程:The palm and maymake(物質過程) country houses gay,/ Lambsfriskandplay(物質過程), the shepherdspipe(物質過程) all day,/ And wehear(心理過程) aye birdstune(物質過程) this merry lay,/ Cuckoo, jug-jug, pu-we, to-witta-woo.
在詩歌的第三節中,主要有五個過程:The fieldsbreathe(物質過程) sweet, the daisieskiss(物質過程) our feet,/ Young loversmeet(物質過程), old wives a-sunningsit(物質過程) / In every street these tunes our earsdogreet(心理過程) / Cuckoo, jug-jug, pu-we, to-witta-woo! Spring! the sweet Spring!
全詩共有15個主要過程(不包括每節第四行模仿鳥聲的象聲詞),其中物質過程12個,占80%,心理過程兩個,占13.3%,關系過程一個,占6.7%(見表1)。

表1 過程類型分析
不同的過程類型體現了人們對現實和心理世界的體驗,扮演著不同的功能。在詩的開篇,詩人通過一個關系過程來描述載體(spring,the sweet spring)的特征和身份(the year’s pleasant king),把甜春比作和顏悅色的君王,預示著能帶給人們富裕美好和諧的生活。物質過程主要用于表征動作行為(doing)和描述事件發生(happening)的經驗過程。詩歌中的物質過程占了絕大多數,這說明詩人通過物質過程敘述著萬物復蘇的春天里正在發生和行動著的事件過程。在12個物質過程中,非及物的有九個,因此每個過程只有一個參與者角色(each thing、maids、 cold、birds、lambs、shepherds、fields、lovers、wives),及物的有三個(make、tune、 kiss),每個過程有兩個參與者角色(palm and may + country houses; birds +lay; daisies + feet)。這表明,詩人以單參與者角色(施事+過程)來突顯在甜春中,人和物作為獨立的存在體展現出的勃勃生機,以雙參與者角色來突顯人與物、物與物的和諧互動。在生態功能視角下,及物性過程所表達的原始意義為表層意義,其隱含的生態場所觀取向稱之為深層意義(何偉 等, 2017)。因此對該詩歌的過程意義進行生態延伸發現“bloom、sting、make、frisk、play、pipe、tune、dance、breathe、kiss、meet、sit”等的表層意義為物質過程,但在語義的前后關聯上展現出人與人、人與自然萬物的和諧互動。由此呈現出如下美景:詩的第一節描寫了春天萬物復蘇,少女翩翩起舞,百鳥爭鳴的畫面;第二節勾畫春天里田舍人家的榆柳、山楂一片燦爛,羊羔嬉戲,牧童吹笛,禽鳥歡歌,呈現出一場視聽盛宴;第三節中,春草清香四溢,情侶結伴出行,老人沐浴著陽光,雛菊歡喜迎客,鳥兒爭鳴歌唱,展現了一副充滿生機的甜美春景圖。存在體通過物質過程帶來了一系列的視覺、聽覺、動覺、味覺、嗅覺和觸覺意象,體現了人類與場所性元素、非人生命體和諧共存的生態意義。詩人在第二節和第三節的最后都使用了一個心理過程,其中“hear”的施事主體為人“we”,以第一人稱復數形式作為感知者,拉近了讀者與具體情境的心理距離,使讀者此刻仿佛身臨其境,體會到春天里萬物和諧相融的愉悅。第三節“greet”的施事主體轉化成了以部分代整體的非生命體“ears”,與其他非生命體融為一體,和諧共處。
此外,詩人用了大量的擬人修辭手法,把春中之物擬人化,如“cold doth not sting”“the pretty birds do sing”“The palm and may make country houses gay”“Lambs frisk and play”“birds tune this merry lay”“the daisies kiss our feet”“the fields breathe sweet”“our ear do greet”等場景,賦予了春中之物等非人類生命體人的屬性,同樣具有唱歌、嬉戲和親吻的行為能力。在詩的末尾,詩人使用呼語“春!”,仿佛在與大自然平等對話,進一步凸顯了參與者的生態意義,表現出一種積極的生態行為,使人與自然圓融合一。無論從及物性過程還是參與者角色選擇,詩歌都傳達了積極正面的生態意義,體現了詩人的生態哲學觀。
2.2.2人際元功能
人際功能是指在話語情境中說話者和受話者之間的互動關系以及說話者對其所說或所寫內容的態度,由語氣(Mood)和情態(Modality)兩個語義系統體現(Halliday, 1994; 李戰子, 2001)。其中,語氣系統表明了說話者在某一情景語境中的言語角色,言語角色與言語信息構成了四種主要的言語功能,即:提供(offer)、命令(command)、陳述(statement)和提問(question)。其中,命令、陳述和提問分別由祈使語氣、陳述語氣和疑問語氣實現,而提供可由不同語氣實現(Halliday, 1994; 胡壯麟, 2005)。我們發現,詩歌中“each thing”“always”“every”這些詞體現了較高的情態值,即“遍地草木開花,處處少女歡舞”“百鳥總在和鳴,一片悠揚聲韻”“走向任何通衢,都有歌聲悅耳”,呈現出一片生機勃勃、人與自然和諧相融的圖景。其次,全詩均為陳述語氣,代表最高情態值,體現了詩人把自己融身于自然之中,視人類為自然界的一部分,對這種人與自然和諧相處模式的高度認可。因此,這首詩歌所使用的情態手段為生態保護型情態。最后,從詞匯語義層面對詩歌進行解讀,我們發現,作者巧妙地運用了“sweet,pleasant,pretty,gay,merry”等積極詞匯來描寫春之甘美、禽之歡樂、自然之和諧,表達了詩人對大自然的贊賞以及肯定的情感態度。詩人通過使用高情態的詞匯、陳述語氣和積極的態度評價手段描繪了一幅欣欣向榮的春景圖,體現了詩人對大自然的向往之情和積極正面的生態保護觀。
2.2.3語篇功能
語篇功能是指語言成分組織成內部意義連貫又與特定情境相適應的語篇的功能,這一功能主要由小句的主位結構來體現。主位(Theme)是話語的出發點,為已知信息;述位(Rheme)是發話人要傳遞的新信息,圍繞主位而展開(Halliday, 1994)。在生態語言學視角下,主位的選擇反映出說話人的生態取向。通過對詩歌全文小句進行主位分析處理(見圖1),發現共有14個主位結構,其中九個主位是非人類生命體(spring,each thing,cold,birds,palm and may,lambs,fields,daises,ears),五個主位是人類生命體(maids,shepherds,young lovers,old wives,we)。詩歌中,“spring”出現了四次,首尾呼應,“birds”出現了兩次,構成了一個以非人類生命體為主、人類生命體為輔的信息結構圖,如圖1所示。

圖1 《春》主位詞頻云分布
這表明,在語篇信息結構上,詩人更多選擇自然界中的非人類生命體為主體,由此引出一系列積極性動作行為,幾處由連詞和地點性副詞短語引出新信息“人與自然的互動”,只有兩處是以人類群體開頭,即“情侶結伴出行”“老人快樂地沐浴在陽光下”。此外,連詞“then”“and”和地點副詞短語“in every street”構成了詩歌的篇章銜接手段,起著連貫語篇的作用。由此不難看出,頻率最高的主位為非人類生命體,其次融入自然中的人物群體,其中也凸顯了體現社會生態場所的環境,體現了詩人摒棄“人類中心主義”的生態思想,充分關注人以外的其他生命體在語言系統中的作用和地位,突出非人類生命體與人類具有同等地位,顯現了詩人積極和諧的生態觀。詩人借助語言建立起對甜春之美的一幅心理圖畫,流露出他對自然的熱愛之情,勾勒出人與人、人與自然萬物和諧相融的畫面。很顯然,這首詩歌屬于生態保護型語篇。
生態場所觀是生態話語分析中的一個重要概念。在修補Scannell(2010)的物理性、社會性場所和人對場所的態度的基礎上,何偉等(2017: 57-58)將生態場所觀界定為“個體或群體對賴以生存的場所物理性特征、社會性特征及場所內人外生命體所產生的情感聯結、認知體驗和意動行為”。人們對場所所持有的積極、中立或消極態度會導致形成“生態保護型”“生態模糊型”“生態破壞型”場所觀。其中,生態保護型場所觀則反映了人們對場所持熱愛、同化和趨向的態度。基于何偉等人對施事(Agent(1)依據何偉等(2017)的觀點將施事分為:個體施事(Agind)、群體施事(Aggrp)、物理性場所施事(Agphy)社會性場所施事(Agsoc)、人外生命體施事(Agnho))的進一步細分解讀詩歌《春》。
詩歌的第一節:Spring[Agphy] is the pleasant king/ blooms each thing[Agnho]/ maids[Aggrp] dance/ cold[Agphy] doth not sting/ birds[Agnho] do sing。
詩歌的第二節:palm and may[Agnho] make the country house gay/ lambs [Agnho]frisk and play/ the shepherds[Aggrp] pipe/ we[Aggrp] hear/ birds[Agnho] tune this merry lay。
詩歌的第三節:the fields[Agphy] breathe sweet/ daisies[Agnho] kiss our feet/ young lovers[Aggrp] meet/ old wives[Aggrp] a-sunning sit/ in every street[Agsoc]。
詩歌中的施事既有人外生命體“each thing,birds,palm and may,lambs,daises”,又有人類生命體“maids,shepherds,lovers,old wives,we”,既有物理性場所施事“spring,cold,fields”,又有社會性場所施事“street”,詩人賦予人外生命體與人類生命體、物理性場所與社會性場所同等身份,四類施事相互融合,交替出現,形成一個物與人、自然與社會和諧共存的生態場所,體現了詩人正面積極的生態場所觀和自然生態哲理(如圖2所示)。

圖2 《春》的生態場所觀結構圖
總的來說,詩人描繪了一幅人與人、人與自然以及人與動物和諧相融的春景圖,形象生動,極具感染力。正如Nashe所言,“詩是眾花之蜜,科學之典范,智慧之精髓,天使之言”。詩人通過樸實的語言架構了自己對田野、街道、動物、植物、人類及其整體環境的理解,用積極話語給讀者建構了一個富有朝氣、充滿生命力、和諧積極的生態場所,讓這首短詩成為膾炙人口的春之歌。
本文運用系統功能語言學語篇分析方法,分析討論了自然詩歌《春》中的及物性、語氣、情態、評價、主位結構和信息系統等,闡釋了詩人通過生態保護型語篇所勾勒的人與自然和諧共融的積極生態場所觀以及詩人對自然的熱愛和積極正面的生態保護觀。本文分析表明:其一,詩歌《春》中及物過程的選擇別出心裁。詩人主要選用了物質過程來表征甜美春天里的行為動作和發生的事件,并通過單參與者角色來突顯在甜春中人和物作為獨立的存在體展現出的勃勃生機,以雙參與者角色來突顯人與物、物與物的和諧互動。同時,通過大量擬人手法,賦予春中之物等非人類生命體人的屬性,呈現出男女老少、禽鳥花木、人與自然萬物和諧相處、息息相通的和諧春景,體現出詩人對大自然的熱愛和向往之情。其二,詩人通過使用高情態的詞匯、陳述語氣和積極的態度評價手段來表達詩人對大自然的熱愛向往之情和積極正面的生態保護觀。其三,從詩歌語篇主位結構的分布來看,詩人更多的是以非人類生命體作為信息的出發點和關注點,凸顯了詩人摒棄“人類中心主義”,主張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生態哲學觀。通過對詩歌中施事的進一步分析可見,詩人通過讓四類施事相互融合,交替出現,形成一個物與人、自然與社會和諧共存的生態場所,體現了詩人正面積極的生態場所觀,主張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其他物種和諧共融的生態哲學思想。
語言表達人對現實世界的認識,反之,用語言所描述的現實世界也會影響人的語言表達。自然詩歌作為一種有益性話語,毫無疑問能促進人類對生態系統的保護。Halliday(2003: 145)明確指出:“語言并不是被動地反映現實,語言主動創建現實”,語言像一只無形的手,影響著我們對現實世界的認知和思想的形成。Nashe通過《春》所架構的這種生態和諧觀也正是全人類應當樹立的,尤其是在經濟高速發展、人類物質生活顯著提高,而生態問題愈演愈烈的今天,人類必須要清楚地認識到自然不僅是人類的家園,也是其他物種的家園,人類只是自然界的一個組成部分,全人類應當一起攜手保護我們共同的家園,主動關心自然,與其他生物平等相處,而非與自然對立或是凌駕于自然之上。摒棄征服自然的“人類中心主義”觀念,才能最終實現人與自然的健康發展、和諧共存。“生態的語言就可確保生態的家園”,語言學家有義務和責任對語言進行生態研究(王寅, 2018)。我們有義務和責任對自然詩歌中所體現的生態觀進行分析,倡導人們抵制、批判破壞性話語,贊美、提倡有益性話語,樹立有益于生存的積極生態哲學觀。這可能也是這首短詩為什么能夠家喻戶曉、膾炙人口的原因之一。
當然,如前所述,Spring這首詩節選自納什1592年創作的諷刺性假面劇SummersLastWillandTestament(《夏末遺囑》)。這部劇作是他為Whitgift大主教所寫,代表著宗教與政體的斗爭。在Nashe看來,教會和政體的關系應該是一個互為補充的“良性互動”關系,二者應和諧共處,互相促進。無疑,這點與其詩歌體現的生態場所觀不謀而合。Nashe身處文藝復興時期,一切舊的思維模式正在被逐漸摧毀,人文主義者不愿意相信舊的枷鎖和束縛,表現出對生活的極大熱愛和向往。他希望通過文學作品激發讀者保持應有的品質,從而改良這個罪惡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