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BRL擴展分類標準與投資者認知

肖楨瑋

【摘要】? 文章以2009—2015年主板上市公司為樣本，分析了XBRL擴展分類標準對投資者認知的影響。研究表明，XBRL擴展分類標準顯著提高了市場中投資者的認知能力，加強了對企業管理層的監督作用，降低了信息披露的不對稱性。因此我國在推行完善XBRL通用分類標準的同時，還要把注意力放在企業根據自身的具體情況進行自主信息披露上，從而在通用分類標準和擴展分類標準兩個方面共同提高企業XBRL格式財務報告的質量，為投資者提供更為豐富和準確的信息，推動XBRL技術在我國的進一步發展，以及整個資本市場的長久健康發展。

【關鍵詞】? XBRL;擴展分類標準;投資者認知

【中圖分類號】? F275?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2-5812（2019）09-0024-06

一、XBRL技術與投資者認知

（一）XBRL技術

XBRL，全稱為可擴展商業報告語言（Extensible Business Reporting Language），是一種專門用于披露會計信息的計算機標記語言，是由美國注冊會計師霍夫曼于1998年提出的基于XML技術的新型財務報告系統。這項技術在世界各地的一些信息價值鏈中變得越來越重要，被廣泛應用于財務報告和相關監管報告領域，如金融競購審慎監管報告、上市公司年報、稅務報告等。自2004年上海證券交易所頒布并實施XBRL分類標準以來，XBRL技術在我國的應用提升到了國家標準層面（吳忠生等，2013）。

與傳統的以PDF格式披露的年報不同，XBRL技術不只是披露格式的改變，其最大的特點是在收集和處理信息時，根據上市公司財務信息披露規則、會計準則和會計制度等要求對披露的信息進行定義，利用計算機技術將信息進行系統的分類、加工和轉換，再打上可以被計算機識別的“標記”，便可以方便地定向搜索和同時顯示相關的財務報表和腳注信息。XBRL技術的主要商業用途是促進大量的具有高質量數據的業務性能信息自動化生產和消費，結合了互聯網的即時性和可達性，以及信息使用者將企業信息直接合并到數據倉庫和決策模型中的能力。XBRL技術被視為是提高企業透明度和市場效率的關鍵因素（Stantial，2007;Wagenhofer，2003）。

XBRL技術的實施和推廣帶來的積極效應也得到了學術界的普遍認同。XBRL技術可以提供標準化的信息，降低報告術語報錯風險，加強了對信息的使用，其可比性和一致性有助于多個系統間信息的共享（Bovee et al.，2002）。XBRL技術通過提高企業財務報表信息的透明度，優化企業的財務信息供應鏈，增強信息的準確性和及時性，幫助非專業財務報表用戶在做出投資決策時獲取和整合相關財務信息（Hodge et al.，2004）;通過對信息內容與格式進行標準化處理，避免重復監管，有效降低監督成本（張天西，2006）;顯著降低企業的股權資本成本，提高分析師預測的準確度（Li et al.，2012;Liu et al.，2014）;有效降低基金公司的代理成本（曾建光等，2013）;有效減少資本市場信息不對稱性的影響，提高信息透明度（Yoon et al.，2011;Chen et al.，2016）;有效降低權益成本和市場風險，進而減少融資成本（陳宋生等，2015）;提升投資者認知能力，改善企業投資效率（陳宋生等，2016）。

XBRL財務報告分類標準作為XBRL技術的核心，是由對信息的定義和標記構成的，是信息加工和轉化的基礎。分類標準對于XBRL財務報告起到了規范與指導作用，其質量的好壞直接決定了XBRL財務報告信息的充分性、完整性和準確性（杜威等，2015），因此對XBRL財務報告分類標準的理論研究具有重大意義。XBRL分類標準主要包括：（1）通用分類標準;（2）擴展分類標準;（3）分類標準擴展（王軍，2013），如下頁圖1所示。

通用分類標準是各國監管部門根據強制披露和信息監管要求而總結出的對所有企業和行業都適用的基本通用元素。可擴展性是XBRL技術的核心，賦予企業根據自身需要自行對分類標準進行擴展的權利。擴展分類標準是指各企業根據自身的具體情況，為了滿足披露需要，在通用分類標準以外自行開發構建的分類標準。分類標準擴展則是監管層和政策制定者對通用分類標準的補充和細化，最終形成被豐富過的通用分類標準，這種通用分類標準更加適應企業和行業的現狀。

（二）XBRL擴展分類標準與投資者認知

現有通用分類標準無法完全滿足企業信息披露的要求，這已成為國內外學者的共識。Bovee（2002）通過研究發現行業擴展能夠提升分類標準的質量;張天西（2006）發現以通用分類標準為基礎，企業自愿披露的元素比重很大，因此學術界認為應盡快補充完善現有的通用分類標準。但是現有文獻在尚未明確企業為了滿足信息披露的需要自行擴展分類標準的效果的情況下，忽視其作用，直接呼吁完善通用分類標準，邏輯鏈缺環，有失偏頗。那么企業自行開發構建的擴展分類標準到底會帶來怎樣的效應呢？只有解決這個問題，才能明確到底是應該通過監管層和政策制定者進行通用分類標準的擴展，減少企業自行的擴展，以更好地滿足企業的實際需求，還是應該沿用現有的“通用分類標準+企業自行擴展”的模式。

由于企業的投資決策在財務決策中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直接影響著企業能否健康發展，因此投資者認知是公司治理的重點，國內外學者對此也做出了相應的研究。Healy & Palepu（2001）、李燁嬌（2018）、牛博（2018）、朱永明等（2018）認為提高信息披露的質量可以降低資本市場的信息不對稱性，提高投資者的認知能力，同時減少企業的過度投資和投資不足。然而學術界對于XBRL擴展分類標準對投資者認知的影響的相關研究較少，那么XBRL擴展分類標準能否推動資源向更有效的投資機會流動呢？

XBRL技術的應用能夠改善上市公司的投資效率和投資者認知（陳宋生等，2016）。在此基礎上，本文首先對XBRL對投資路徑的影響進行了分析，如圖2所示。第①條路徑是由內及外。XBRL技術的實施能夠有效提高會計信息的質量，提高財務報表信息的透明度，因此企業高管可以利用XBRL技術提供的信息輔助決策，提升現有投資項目的管理水平，同時，能夠敏銳地捕捉到其他好的投資項目，從而有效發揮財務信息的治理作用，有利于資源的合理配置，并對內部高管因信息不對稱而浪費投資資金進行防范。第②條路徑是由外及內。正是由于XBRL技術能夠改善資本市場效率，提高分析師預測的準確度，從而把準確的信息傳遞給現有和潛在的投資者，提高了投資者的認知能力，幫助投資者評估企業資產價值，投資者“用腳投票”也是對企業高管決策行為的一種外在監督，可以推動高管將資本投資到最佳項目中，滿足投資者預期的資本回報率，進一步改善投資效率。因此，在分析XBRL技術對投資效率的影響的基礎上，本文剖析其內在作用，實證檢驗了XBRL擴展分類標準正向影響投資者認知。

本文的研究意義在于：（1）彌補了現有文獻對XBRL理論研究邏輯鏈的缺環。（2）厘清XBRL技術基于投資者認知對企業內部經營管理發揮作用的內在機理，把針對XBRL技術實施效果的研究深入到分類標準的層次。（3）為監管層、政策制定者完善XBRL分類標準提供更多的經驗證據，有利于我國更好地實施XBRL技術。

二、理論分析與假設

XBRL擴展分類標準能夠為市場提供更多的信息量，但是對于XBRL技術提高企業信息披露質量來說，擴展分類標準到底是起到了促進作用還是產生了負面影響呢？由于XBRL技術本身的運營機制并不復雜，不需要應用大量的計算機和財會方面的知識，企業要想應用XBRL技術，不必投入過多的人力、物力等成本，因此企業自身創建披露的擴展分類標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證準確率（Bartley et al.，2011）。不同的企業在根據自身需要構建并披露擴展分類標準時，能夠提供更多的企業特色信息，有助于提高分析師預測的準確性，降低投資者的信息處理成本，降低審計難度，并且企業披露的財務信息越復雜，這種效應就越明顯（Li S et al，2015）。因此，XBRL擴展分類標準有可能提高企業的信息披露質量，在XBRL技術的應用中起到推動作用。

（一）XBRL擴展分類標準與投資者認知

由于現實中的資本市場不是完美市場，市場中的投資者往往難以獲取完全的信息，處在信息渠道中的劣勢地位，從而影響了投資者的認知能力。而影響股票收益率的重要因素就是投資者的認知風險（Meton，1987），投資者認知水平越高，股票預期回報越低;提高投資者認知，降低投資者不完全信息水平，對股票市場的健康發展有益（張英等，2014）。由于我國股票市場以個人投資者為主體，這些投資者往往不具備專業知識，信息來源渠道單一，獲取和分析信息的成本較高，因此我國股票市場存在顯著的認知風險現象（雷光勇等，2015）。

XBRL技術的應用可以使投資者及時、準確地查閱財務報告，同時方便地進行橫、縱向對比，提高了投資者的認知水平（陳宋生，2015）。同時，如上所述，XBRL擴展分類標準有可能提高會計信息質量，降低投資者的信息處理成本，根據投資者認知假說（Merton，1987），XBRL擴展分類標準能夠提供更多的信息，降低信息不對稱性，提高信息的透明度。因此，本文提出假設1：

H1：XBRL擴展分類標準與投資者認知能力成正比。

（二）股權性質、XBRL擴展分類標準與投資者認知

對于國有企業而言，政府補助的力度更大，同時需要承擔更多的政治責任和社會責任（李文貴等，2012），因此，國有企業的公司治理目標不一定是所有者權益最大化，因此在財務報表披露方面可能會更加實事求是。而且國有企業高管的任免和調動在很大程度上依據上級的指示而定（雷霆等，2014），在績效評價方面，國有控股上市公司的資本成本對于管理層持股比例的變化比非國有控股上市公司更加敏感，因為國有控股上市公司要考慮更多的政策等因素，而非盈利因素（汪平等，2017）。國有企業在獲得政府補助方面比非國有企業要多，因此在推廣XBRL技術需要投入人力、物力、財力時，國有企業的動力更足。而對于非國有企業，尤其是中小企業而言，由于其主要的目的是盈利性、企業價值最大化，并且企業高管對XBRL技術的認識不足，也沒有像國有企業那么多的政府補助和支持，非國有企業實施XBRL技術的范圍不如國有企業廣泛，積極性也不如國有企業高。因此，本文提出假設2：

H2：XBRL擴展分類標準對投資者認知的影響在國有企業中更為顯著。

三、變量定義及模型構建

（一）解釋變量

本文基于張天西（2006）、杜威（2015）的研究，使用擴展的財務信息元素數量（Fie）和組成財務信息元素的成分數量（FieQ）作為擴展分類標準的兩個衡量指標。財務信息元素是企業財務報告的最小單元，是對企業已經實現的交易、已經實施的政策等進行記錄;每一條財務信息元素至少包括三個基本成分：主題詞、狀態詞、屬性詞。其中，主題詞是對財務信息的定性描述，如財務會計的基本概念、術語、財務報表項目、會計科目等，“應收賬款”“長期股權投資”“應交稅費”等都是主題詞。狀態詞說明了主題詞所處的狀態，可以是具體的數值和比率，也可以是具體的說明。屬性詞對主題詞所處的環境進行了描述，可以是時間、空間等描述詞。以安徽雷鳴科化有限公司為例，“安徽雷鳴公司2016年年末土地復墾保證金為256萬元”和“安徽雷鳴公司2016年期末貨幣資金增長的原因系本期英航借款增加所致”都是完整的財務信息元素，如表1所示。

本文將樣本公司年度財務報告中合并財務報表項目注釋中的財務信息與財政部通用分類標準——《企業會計準則通用分類標準》進行一一比對，識別并合計擴展的財務信息元素數量（Fie）。同樣以安徽雷鳴科化有限公司報表中的“貨幣資金”為例，其中，“庫存現金”“銀行存款”“其他貨幣資金”這三個元素是通用分類標準中的定義元素，因此不做記錄;而“期末土地復墾保證金265萬元”為企業的擴展財務信息元素，因此Fie=1。

（二）被解釋變量

本文基于施東輝（1996）的研究，在資本資產定價模型（CAPM）的理論基礎上，對個股收益率（Ri，t）和市場收益率（Rm，t）進行回歸分析。

其中，βi代表系統風險，殘差ei，t的方差S2（ei，t）代表個股收益率Ri，t中無法由市場收益率Rm，t波動解釋的部分，即非系統性風險，以衡量投資者的認知能力，該值越大，說明投資者認知能力越差。

個股收益率Ri，t，即股票i在第t年的收益率，由股票i在第t年的收盤價Pi，t和第t-1年的收盤價Pi，t-1決定：

市場收益率Rm，t由第t年的A股指數收盤價It和第t-1年的A股指數收盤價It-1決定：

（三）回歸模型

為檢驗XBRL擴展分類標準是否會導致投資者認知水平下降，本文建立以下模型：

其中，Risk為模型（1）回歸殘差的方差，具體變量定義如下頁表2所示。

四、樣本選擇與實證分析

（一）樣本選擇

本文基于張天西（2006）、杜威（2015）的方法，通過抽樣的方法采集樣本，根據證監會上市公司行業分類標準，將樣本公司分為12個行業，剔除金融行業，在每個行業中以10為步長等距抽樣，得到379個樣本，收集樣本公司2009—2015年的相關數據計算投資者認知水平（Risk）;同時，將2015年379家樣本公司在上海證券交易所和深圳證券交易所披露的年度財務報告中合并財務報表項目注釋中的財務信息與《企業會計準則通用分類標準》進行一一比對，識別并合計擴展的財務信息元素數量（Fie），具體抽樣結果如表3所示。樣本公司的其他財務數據來源于國泰安（CSMAR）數據庫。為了避免極端值的影響，本文去除了離群點，并在進行具體回歸分析時，對數據進行了標準化處理。

（二）實證分析

1.描述性統計。表4為本研究設計的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以2015年為例，投資者認知水平（Risk）的均值為0.125，最小值為0.001，最大值為0.868，說明不同樣本公司的投資者認知水平良莠不齊，研究投資者認知的影響因素有利于企業管理者提高信息披露質量、改善投資者認知能力，從而提高企業效益，意義重大。XBRL擴展分類標準元素數量（Fie）的最大值和最小值分別為3 486和101，說明各樣本公司都存在自主披露信息的需求，并且各樣本公司之間擴展披露的差距很大，這也是研究XBRL擴展分類標準元素數量的必要前提。

2.多重共線性檢驗。本文利用方差膨脹因子（VIF）對模型中的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進行了多重共線性檢驗。根據以往經驗，0

3.相關性分析和回歸結果。在相關性分析中，本文主要關注變量XBRL擴展分類標準元素數量（Fie）與投資者認知水平（Risk）的相關系數，由表6和表7可以看出，Fie與Risk的相關系數為負，并且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說明XBRL擴展分類標準元素數量與投資者認知水平呈正相關，驗證了假設1。

此外，本文對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進行了分組回歸分析，從下頁表8和表9可以看出，國有企業組XBRL擴展分類標準元素數量（Fie）對應的系數為-0.2014，且在5%的水平上顯著;而從下頁表10和表11可以看出，非國有企業對應的系數為-0.1209，只在10%的水平上顯著。這說明XBRL擴展分類標準對投資者認知的影響在國有企業組更為顯著，假設2得到了證實。

（三）穩健性檢驗

有關投資者認知的文獻較少，本文借鑒施東輝（1996）的研究，在資本資產定價模型（CAPM）理論的基礎上，使用個股收益率中無法由市場收益率波動來解釋的部分，即非系統性風險的大小來衡量投資者認知能力。雷光勇等（2015）使用企業股東數占市場股東總數的比例作為投資者認知水平的代理變量，本文按照此方法進行回歸分析，結果沒有實質性變化，依然穩健。

五、結論與展望

本研究彌補了現有文獻對XBRL理論研究的邏輯鏈的缺環，理清了XBRL基于投資者認知對企業內部經營管理發揮作用的內在機理，把針對XBRL實施效果的研究深入到分類標準的層次。研究表明，在控制其他影響因素的條件下，XBRL擴展分類標準顯著提高了市場中的投資者認知能力，加強了對企業管理層的監督作用，降低了信息披露的不對稱性。因此，我國在推行完善通用分類標準的同時，還應把注意力放在企業根據自身的具體情況進行自主信息披露上，從而在通用分類標準和擴展分類標準兩個方面共同提高企業XBRL格式財務報告的質量，為投資者提供更為豐富和準確的信息，推動XBRL技術在我國的進一步發展，從而有利于整個資本市場的長久健康發展。

一方面，國有企業獲得的政府補助要比非國有企業多，國有企業的財力相對充足，在應用XBRL技術方面更有動力，能夠更加準確地進行XBRL分類標準的擴展;另一方面，國有企業主要的公司治理目標一般不是所有者權益最大化，在報表披露方面的顧慮相對較少。因此，相比于非國有企業，XBRL擴展分類標準對投資者認知的影響在國有企業中更顯著。

由于本研究中XBRL擴展分類標準元素數量是通過手工收集的，工作量較大，因此本文選擇的樣本數量有限。在未來的研究中，可以增大樣本數量做進一步的研究和分析。雖然樣本數量有限，但本文深入剖析了XBRL技術的內在作用，提出了XBRL研究領域新的研究思路，為促進國民經濟平穩運行提供了意見，有利于后續研究在此方向上做進一步的分析和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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