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官的默契球友和知心下屬

楊天易

掩耳盜鈴：被更名的高爾夫球會員卡

2003年6月，萬仁禮在省工商銀行營業部工作期間，因工作關系結識云南世博車市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世博公司）董事長鄒加忠。隨著萬仁禮職務的不斷升遷，常年與銀行打交道的鄒加忠敏銳地覺察到萬仁禮在大額貸款上有著充分的話語權，因其公司經營需要大量的銀行貸款，決定攀上萬仁禮這個財神爺。

為了和萬仁禮搞好關系，方便以后公司貸款，鄒加忠決定跟萬仁禮增進“友誼”。鄒加忠知道萬仁禮喜歡打高爾夫球，便投其所好，以球會友。鄒加忠知道，光是一起玩樂還不夠，于是等他覺得時機差不多了，便開始祭出真金白銀的投“彈”計劃。與許多行賄者直奔主題，一邊送錢一邊開口請托不同，鄒加忠深諳官商之道。他送禮十分講究，特別注重平常的感情積累，每次都是利用過年過節、紅白喜事或喬遷新居的機會出手送禮。

有關證據材料顯示，鄒加忠向萬仁禮送禮開始于兩人相識后的第二年。2004年起，鄒加忠向萬仁禮展開“感情投資”，這一出手就沒有停止過，在此后連續13年間，鄒加忠以拜年、拜節的名義“例行公事”地給萬仁禮送錢，每次“進貢”少則5000元，多則2萬元，直到2017年，萬仁禮累計收到人民幣20萬元……

萬仁禮當然明白鄒加忠的意思，兩人很快達成默契，對鄒加忠在此期間提出的貸款請托事宜，都盡可能滿足。據查，2004年至2017年間，萬仁禮利用其擔任省農信社副主任、主任、理事長等職務之便，先后向相關信用社工作人員打招呼，幫助鄒加忠開辦的云南世博車市有限公司和云南通躍機電設備有限公司順利獲得昆明市官渡區、西山區、五華區等農村信用社的貸款。

據官渡農村合作銀行（以下簡稱官渡行）原董事長趙世林證實，世博公司自2005年以來在官渡行一直有貸款。鄒加忠曾告訴他，自己與萬仁禮關系很好，世博公司在貸款中遇到什么問題，他會跟萬仁禮打招呼的。在趙世林擔任官渡行董事長期間，萬仁禮曾經對其說：“世博公司發展比較好，又是官渡行的老客戶，銀行該支持的還是要支持。”

萬仁禮這么大的領導一開口，效果果然立竿見影。據有關部門提供的信貸數據顯示，僅2008年8月至2017年10月九年間，鄒加忠的世博公司就在昆明市官渡區、西山區、五華區等多家農村信用社累計獲得貸款8.34億元。

鄒加忠是個講情義的人，他覺得僅僅停留于過年過節例行公事地登門拜訪，不足以回報萬仁禮的大恩大德。于是他決定再特事特辦，專門給萬仁禮表示表示。考慮到萬仁禮的興趣愛好，鄒加忠決定幫萬仁禮辦一張高爾夫俱樂部的巨額會員卡，他覺得這樣的投桃報李會顯得高雅而不落俗套。鄒加忠遂向萬仁禮說明自己的想法，萬仁禮表示同意。

因為經常打高爾夫球，鄒加忠早就跟幾個俱樂部的負責人混熟了。2009年4月，鄒加忠打電話給昆明某高爾夫球俱樂部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俱樂部）營銷總監李爽，問他是否有人要轉讓會員卡，請他幫忙問一下。李爽向俱樂部常務副總經理錢大成匯報后，錢大成表示剛好有位客戶要轉賣會員卡。后經錢大成中介協調，鄒加忠聯系到該客戶，出資74萬元買下了他的會員卡。

在辦理轉讓手續的過程中，鄒加忠提出要把會員卡辦在萬仁禮的名下。同年5月，萬仁禮前往俱樂部提供資料，并辦理了會員申請登記。就這樣，這張會員卡萬仁禮一直用了不到四年，在2009年12月3日至2013年7月28日間，共消費人民幣8萬余元。

2012年年底，隨著中央八項規定出臺，萬仁禮就很少去俱樂部消費了。2013年4月，萬仁禮主動找到錢大成，稱礙于中央的八項規定，自己不適合再持有會員卡，請其辦理更名。錢大成遂安排工作人員將電腦系統中的“萬仁禮”換成了“李立東”，“李立東”這個名字是銷售部的工作人員編出來的，實際上沒有這個人，萬仁禮也一直沒有辦理正式的更名手續……

斂財：財富來自勤于匯報的下屬

萬仁禮除了利用職務之便為相關企業謀取利益并借機收受好處外，還將本系統內部人員職務提升及調動作為斂財渠道。這些有求于他的下屬也不斷投其所好，處心積慮地頻繁創造“工作匯報”的機會，借機送出巨款，請托萬仁禮為自己謀取私利。

“2016年2月宋啟明被省委確定全面主持省農信社工作后，就增加了來找我匯報工作的次數……”萬仁禮事后供述稱。萬仁禮在供述中提到的這個勤于匯報工作的宋啟明一直在信用社系統工作。2011年，萬仁禮升任省農信社主任后，宋啟明開始在逢年過節時給其送禮金，每次五千至八千元不等。2015年下半年，宋啟明調任省農信社麗江辦事處黨委書記、主任后，開始加大匯報的頻率和送錢的金額。2016年2月，萬仁禮被省委確定全面主持省農信社工作后，宋啟明向萬仁禮“匯報”工作更勤了，賄送的金額也就更大了，少則4萬元，多則8萬元。就這樣，從2016年起的短短一年間，萬仁禮就先后五次收受宋啟明送的現金人民幣計34萬元。

宋啟明如此大手筆地向萬仁禮送錢，自然有自己的考慮。在不斷向萬仁禮匯報工作的同時，宋啟明也不失時機地匯報了個人問題，表示自己想從麗江市調回曲靖市工作，同時希望在系統內工作的女兒也能夠得到萬仁禮的關照。宋啟明的這些請示，一直都放在萬仁禮心上。據省農信社黨委組織部總經理秦和剛證實，萬仁禮曾就宋啟明想調回曲靖工作的想法向其打過招呼。但秦和剛表示他認為宋啟明不適宜從麗江調回曲靖，曲靖聯社一把手有其他合適人選。然而最終在單位黨委會議上臨時動議時，有其他領導提出宋啟明適合曲靖聯社一把手的位置，最終會議通過宋啟明調動事宜。2016年10月，宋啟明從云南省農信社麗江辦事處調回曲靖市農信社工作，并任黨委書記、理事長。除此之外，萬仁禮還就宋啟明女兒宋楠工作調動的事跟其他人打過招呼，后宋楠也順利調入曲靖市麒麟區聯社……

竹籃打水：屢屢失算的行賄人

世間任何事情都是有風險的，從行賄能否促成請托之事辦成的角度看，行賄也存在送了錢但辦不成事的風險。萬仁禮受賄案中的行賄人袁龍進便是個慷慨行賄請托，卻屢屢失算、計劃落空的人。袁龍進是昆明市官渡區名娥辦公用品經營部（以下簡稱經營部）法定代表人，早在2004年就認識萬仁禮，一開始兩人間并無過多交往。后來，隨著萬仁禮官越做越大，當上省農信社領導后，袁龍進覺得他實權在握，就主動上門巴結，重敘舊情。

2011年左右，消息靈通的袁龍進聞聽省農信社要采購一批價值七八十萬元的宣傳品和禮品，遂請萬仁禮出面幫忙打招呼，并送給萬仁禮2萬元。萬仁禮遂將袁龍進介紹給省農信社后勤服務中心總經理李春碩，但因袁龍進推銷的東西質量不好且價格高，最終雙方沒有談攏，生意沒有做成。

感覺吃了啞巴虧的袁龍進沒有聲張，而是籌謀找其他機會把損失撈回來。2016年10月，袁龍進與萬仁禮相約在省農信社新樓附近散步，趁機塞給萬仁禮5萬元。這次袁龍進開門見山地請萬仁禮幫忙，希望對方向蒙自市農信社理事長居一鋒打招呼，推薦自己做該社的服裝業務。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由于該筆業務需要走招投標程序，加之后來萬仁禮案發，袁龍進最終沒能做到蒙自市農信社的任何業務……

一通電話：廳官受賄終落馬

欠下的債遲早是要還的，不僅收到的錢要吐出來，大好的前程也就此斷送。2017年6月5日晚，萬仁禮接到云南省紀委紀檢監察一室打來的電話，次日上午8時許，萬仁禮按電話通知要求接受調查，并主動交代了其與相關行賄人之間發生的、組織尚未掌握的不正常經濟往來情況，并提交了向組織自首的自書材料……

2019年2月22日，云南省紅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中級人民法院對外公布該案一審判決：被告人萬仁禮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六年，并處罰金人民幣150萬元;違法所得人民幣329萬元，依法予以追繳。

（本文除萬仁禮外，其余人名均為化名）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