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政治語篇中的概念隱喻分析
——以2016—2018年廣西政府工作報告為例

林 聰

（廣西師范大學，廣西桂林 541000）

1 引言

認知語言學認為“隱喻無處不在，包括語言、思想等，不可否認人類的概念系統也是基于隱喻而建立的”。政治話語作為日常生活中普通群眾經常接觸的話語之一，為了達到話語傳播的最終目的，政治家們習慣于運用隱喻來幫助普通民眾理解抽象的政治概念，使得政治話語變得簡單易懂。正如Thompson[1]所說“沒有隱喻的政治就像沒有水的魚”。多年以來，許多學者從概念隱喻視角探討隱喻在政治語篇所起到的作用。國外學者有Wilson[2]，Chilton &IIyin[3]等；國內學者有黃秋林、吳本虎[4],王維民、黃婭[5]等。政府工作報告作為政治文本的權威性代表，報告中囊括了大量的概念隱喻，具有一定的研究價值。近年，盡管有不少學者運用概念隱喻理論分析政治語篇中的隱喻，但多以國外政治語篇、國務院政府工作報告為語料，以地方政府工作報告為預料的研究相對較少。鑒于此，本文選用了2016-2018年廣西政府工作報告為語料，以概念隱喻為理論框架，分析概念隱喻在地方政府工作報告的運用情況以及對國務院政府工作報告話語的借鑒，試圖揭示地方政府是如何運用隱喻解釋晦澀難懂的政治語言與構建其政府形象。從而，提升黨、中央政府、自治區黨委和自治區政府對普通民眾的感染力和說服力，激勵民眾積極地投身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

2 理論框架

在認知語言學理論系統中，概念隱喻理論認為隱喻除了是語言現象，更是一種思維現象，是以具體的、熟知的概念來解讀抽象的、陌生的概念的一種認知機制[6]。隱喻映射發生在始源域與目標域這兩個不同的概念域之間，隱喻將始源域的特征映射到目標域之上[7],而兩個概念域之間的映射由人類自身的經驗基礎(身體、社會以及文化)促成，此類映射具有單向性、局部性和系統性特點[8]。

根據Lakoff &Johnson[8],概念隱喻主要分為三類：結構性隱喻、本體性隱喻和方向性隱喻。結構性隱喻是指以始源域概念來構建目標域概念。人們根據兩個概念域之間的相似性為基礎，通過思維對喻體概念進行加工，從而達到理解本體的目的。本體性隱喻是指將抽象的、無形的概念看作有形的、具體的實體，如思想、狀態等。方位隱喻，亦可稱之為空間隱喻，是指以空間為源域，借助空間結構將空間方位投射至非空間概念，如上下等。

3 研究方法

本文以2016-2018年廣西政府工作報告為語料，建立一個擁有60,006詞匯(包括標點符號)的小型語料庫。在進行語料收集和分析時，我們借鑒了Charteris-Black[9]的批評隱喻分析法同時結合了具體的語境，語境在我們識別和理解隱喻時提供線索[10]。Charteris-Black的分析法主要將概念隱喻研究分為三個步驟：隱喻識別、隱喻理解和隱喻闡釋。首先，隱喻識別，研讀文本，根據始源域與目標域之間的語義張力或語義沖突來辨別出文本中是否存在隱喻。其次，隱喻理解，根據文本中識別得出的隱喻表達，并結合認知與語用因素，進一步推導并總結出隱喻表達中所蘊含的概念隱喻。最后，隱喻闡釋，結合特定語境，闡釋隱喻的語篇功能，分析政治家是如何通過隱喻塑造政府形象、傳輸意識形態、表明執政理念。

4 概念隱喻統計結果及分析

通過借鑒Charteris-Black的分析法，對語料庫中隱喻的識別和概念隱喻的提取，我們發現在2016-2018年廣西政府工作報告中主要存在六類概念隱喻：建筑隱喻、旅程隱喻、上下隱喻、戰爭隱喻、有機體隱喻、機器隱喻，并統計出語料中不同類型隱喻關鍵詞出現的頻次以及各類概念隱喻在全部隱喻類型中所占的百分比。見表1。

表1 廣西政府工作報告中的主要概念隱喻類型、表達式、比例

從表1 我們可以看出在廣西政府工作報告中領導人運用了大量的概念隱喻。其中建筑隱喻居于榜首。原因在于，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一直是黨和政府為之不斷奮斗的目標。“建設”一詞一直以來在國務院政府工作報告中處于榜首。說明了廣西壯族自治區政府在進行自治區發展規劃時，堅持黨的領導，緊跟國家發展步伐，體現了國務院政府工作報告的權威性以及地方政府工作報告對國務院政府工作報告的借鑒。

以相似性為基礎，概念隱喻使不同概念域之間的映射得以實現，從而幫助人們以熟知的、具體的事物來理解復雜的、抽象的事物。廣西政府工作報告中不同的概念隱喻類型通過一些普通民眾熟知的概念域來幫助他們更好地解讀抽象地政治概念，進而幫助他們理解黨的執政理念以及自治區黨委和政府的大政方針，從而構建自治區政府形象。限于篇幅，下面我們通過建筑隱喻、旅程隱喻和上下隱喻的具體例句來分析領導人在政治語篇中是如何使用概念隱喻來構建政府形象以及實現政治目的的。

4.1 建筑隱喻

建筑隱喻是在廣西政府工作報告中出現次數最多的概念隱喻。建筑隱喻是指把與建筑方面有關的術語應用到自治區的政治、經濟、文化以及環境發展等方面。在建筑隱喻模式下，自治區如大廈一般，它的建造完成要有設計師的規劃與設計，以及建造工人們的辛勤勞作。在黨的領導下，自治區黨委和自治區領導人就是自治區建設的設計師，普通民眾就是建造者。以下是來自報告中的例句：

(1)統籌安排財政資金187.8億元支持脫貧攻堅戰、180多億元支持基礎設施建設攻堅戰。

(2)打造北部灣經濟區升級版,提升港口現代化發展水平,擴展臨港產業集群,加快同城化,探索開放合作新模式,打造服務“一帶一路”發展的國際區域合作新高地,發揮沿海優勢,推動海洋經濟強區建設。

(3)建設南寧教育園區、桂林高校集聚區，推進廣西大學等高校“雙一流”建設，力爭獲批設置北部灣大學。

例(1)中的隱喻表達式“基礎”本意為建筑物中的地基部分起防固作用，比喻事物開始或長久發展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一個項目或工程從一開始就注重詳細規劃，那么對于它們的發展是具有積極意義的。脫貧目標的實現應當從與貧困地區發展息息相關的部分開始,比如說“住房、溫飽、醫療、耕地”等與貧困人口基本生活的相關方面。只有這些“基礎”部分得以解決的時候，脫貧這一工程才能穩步推進，并實現最終的脫貧目標。將源域建筑中的基礎(地基)的重要性投射到目標域。在廣西區脫貧的基礎設施這一隱喻中，普通民眾更容易理解自治區政府在脫貧方面做出的努力。例(2)中的隱喻表達式“打造”原為建造一棟新的建筑或改造一棟建筑，但“打造”一詞也可以引申為突顯人們創造事物的決心。廣西北部灣地區作為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戰略地位，自治區將其與國家“一帶一路”項目相結合，既可以展現自身特色又符合國家發展需求，體現了自治區發展自身經濟和推動國家經濟發展的決心。例(3)將源域建筑特征的“建設”被投射到目標域發展教育上。如果說發展自治區是建筑大廈，那么發展教育就是發展自治區的一部分。教育質量的好壞與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的發展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推進自治區教育發展，提升自治區教育質量，有助于人才的培養與輸出，服務于國家發展。

4.2 旅程隱喻

旅程隱喻在廣西政府工作報告中出現的次數僅次于建筑隱喻，占百分比為27.14%。在隱喻研究中，旅程被認為是有目的的行為。Lakoff[6]將旅程隱喻闡釋為“有目的的行為是沿著道路向目的地前進的旅程”。在黨的領導下，堅持社會主義道路，自治區黨委和領導人是旅程中的領頭人，普通民眾則是道路上的行者，旅程的終點實現自治區經濟繁榮發展，與全國人民共享社會主義發展成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貢獻一分力量。以下是來自報告中的例子：

(4)在黨中央、國務院和自治區黨委的堅強領導下,我們緊緊圍繞自治區十二屆人大五次會議確定的目標任務，牢固樹立和踐行新發展理念。

(5)我們要牢牢把握廣西作為邊疆民族地區這個最大區情、后發展欠發達這個最大特征、處于爬坡過坎提質升級階段這個最大實際。

例(4)中將源域旅程“目標”投射到目標域自治區“十三五”規劃上，體現了地方政府遵循國家意志。國家“十三五”規劃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的重要環節，在此基礎上，自治區提出與自身實際相符的“十三五”規劃，體現了自治區為實現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奮斗和提升自治區政治、經濟、文化水平的決心。例(5)中將源域旅程“爬坡過坎”投射到目標域邊疆民族地區發展過程中面臨的困難上。要實現自治區的新發展就必須解決發展過程中遇到的困難，這些困難可能是歷史遺留的問題、當前存在的問題或者將來可能出現的問題。困難的解決意味著距離提質升級的目標又近了一步。

4.3 上下隱喻

方位隱喻，亦可稱之為空間隱喻，是指以空間為源域，借助空間結構將空間方位投射至非空間概念(如數量、等級等)。上下隱喻作為方位隱喻中的隱喻類型之一也具有相同的功能。以人們熟知的“上、下”方位來幫助人們理解政治語篇中的抽象概念，可以更好的向人們展示發展的動態以及政府管理方式。以下是來自報告中的例子：

(6)民生事業發展有了新提升。

(7)刑事警情、“兩搶”案件、命案數量、詐騙案件、治安案件等指標明顯下降。

(8)推動投資項目審批權限和核準備案權限同步下放。

(9)經濟企穩向好基礎不夠牢固,下行壓力仍然很大,制約發展的不可預見因素很多。

例(6)、例(7)將源域“提升”和“下降”分別投射到目標域民生問題與安全問題上，分別說明了自治區政府在民生事業發展與安全治理上取得的成就，讓民眾真切感受到政府在辦實事。例(8)將源域“下放”投射到目標域權限上，體現了政府管理上的靈活性，可以提高辦事效率，更好促進自治區發展，惠及民眾。例(9)將源域“下行”投射到目標域經濟發展趨勢上，解釋了經濟發展趨勢呈現下降趨勢對經濟發展帶來的不利影響以及表明了努力發展經濟的決心。

5 結語

根據語料分析發現，廣西政府工作報告中“建筑”隱喻出現的頻次居于首位。這與我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十三五”規劃、中國—東盟發展以及絲綢之路等息息相關。在這個新時代，廣西的地理位置為其發展帶來了機遇，但同時也存在著挑戰。在報告中，我們發現自治區黨委與領導人主要運用了建筑隱喻、旅程隱喻、上下隱喻、戰爭隱喻、有機體隱喻和機器隱喻六種概念隱喻來構建政府形象以及幫助普通民眾政治概念。能從宏觀上向民眾展示自治區建設的整體規劃以及規劃重點，并說明民眾在建設過程中所發揮的重要作用；能更好地向民眾解釋了在自治區建設過程中我們會遇到各種困難，同時表明了自治區為實現規劃目標的決心；以動態變化的形式告訴民眾我們在發展過程中取得的成就、管理方式的改進；以簡單的術語表述了自治區領導人愿與民眾一起攜手攻克發展難關實現自治區的新發展；通過擬人或擬物的手法，生動形象地指出了自治區在發展上采取的行動、發展的過程以及發展的狀態；向民眾闡釋了政治、經濟、文化等各個方面對自治區發展的促進作用。通過概念隱喻的作用，民眾得以進一步理解晦澀難懂的政治概念，這幫助自治區政府構建了盡職盡責、親民、愛民、為民的政府形象，同時也提升了黨、中央政府、自治區黨委和政府對普通民眾的感染力和說服力，激勵民眾積極地投身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我們還發現地方政府報告中的措辭在一定程度上借鑒了國務院政府工作報告的語言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