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增長后的謹慎樂觀

魏君

過去十年，民航運輸業已經成為全球經濟發展的一個重要支撐行業，無論是發展速度還是規模都可圈可點。2019年2月，國際航空運輸協會（IATA）發布的最新全球民航客運數據顯示，按收入客公里（RPK）計算，2018年全球民航客運需求同比增長6.5%，超出人們的預期。

雖然與2017年8%的增幅相比，這一增幅有所放緩，但仍屬健康增長態勢。其中，2018年民航客運運力增長6.1%，滿載率小幅上升0.3個百分點，超過2017年創下的高點，達到創紀錄的81.9%。

對于2019年，IATA預計，全球全行業利潤將繼續保持增長，有望達到355億美元，高于2018年的水平。可以說，盡管受到英國脫歐、中美貿易摩擦等全球經濟發展不確定性因素增加的困擾，IATA對全球航空運輸業的發展仍然持謹慎樂觀的態度。

RPK中暗藏玄機

收入客公里（RPK）是衡量民航業發展的一個重要指標，在IATA近期發布的全球民航客運數據中，我們不難從中發現一些玄機。

IATA公布的數據顯示，2018年，全球民航客流量同比增長6.3%，低于上一年8.6%的增幅，收入客公里2018年增長6.5%，盡管這些數字高于同期全球經濟的增長速度，但是與2017年相比，增速明顯放慢。

事實上，2018年下半年，隨著全球經濟擴張放緩的跡象日益明顯，民航運輸量增長也隨之有所放緩。2018年下半年，全球客運量平均以5%的速度增長，而上半年這一數字則一直保持在9%左右。此外，盡管由于燃油價格相對處于低位，因此較低的機票價格也為RPK的增長提供支持，但明顯推動力已有所減弱。

同時，2018年全球地緣政治發展的不確定性以及諸如英國“脫歐”和日益加劇的全球貿易不均衡等問題，導致RPK/GDP乘數自2011年以來首次回到長期的中間水平。在過去六個月里，航空運輸量的上升趨勢有所放緩，2018年12月的客運量同比增長放緩至5.3%，這是自2018年1月以來最慢的增長速度。

從全球不同區域來看，與2017年相比，除非洲和北美以外，2018年全球其他區域的航空業增長都有所放緩。作為全球航空運輸業增長速度最快的亞太地區，其2018年的RPK增長也從上一年的10.5%下降至7.3%。緊隨其后的是拉丁美洲地區，該區域的RPK增長從上一年的8.8%下降至6.9%。歐洲由于受到經濟增長放緩的影響，2018年RPK的增長從9.4%下降至6.6%。由于受到政策、地緣局勢緊張等因素的影響，中東地區航空公司在2018年的表現起伏較大。2018年12月，該區域航空公司的RPK呈現負增長，全年的RPK增長從2017年的6.9%下降至4.2%，這也是該地區20年來第二次出現RPK下降。

非洲市場在經歷了多年的“艱難度日”之后，終于在2018年看見了曙光。2018年，其RPK增長從上一年的6%上升至6.5%。

作為全球最大的市場，北美地區在2018年的表現雖然平淡，但依舊保持了健康的增長態勢，該地區航空公司的RPK增長達到5%，這是自2011年以來的最好成績。

此外，IATA在這份報告中，還對全球范圍內具有代表性的幾個國家作了專門分析。其中，中國和印度的表現都十分搶眼。2018年，由于國內市場的強勁需求，印度國內航線RPK增長達到18.6%，這也是印度連續四年實現RPK兩位數增長。緊隨其后的是中國，其國內市場RPK增速達到11.7%。接下來是俄羅斯，盡管受到不少外部因素的影響，但俄羅斯國內客運需求量卻在不斷增長，2018年國內航線RPK增長達到9%。

保持謹慎樂觀

盡管從2018年的數據來看，全球航空運輸業的發展速度有所放緩，但IATA認為，如今航空運輸業已經成為對社會經濟發展有著重要作用的產業，并且這種重要性還在不斷提升。

IATA的報告顯示，2019年全球航空運輸業將繼續為全球經濟發展作出貢獻。IATA預測，2019年客運平均往返機票價格（扣除附加費和稅費等）預計為324美元，比1998年降低61%；貨運費率平均值預計為1.86美元/公斤，比1998年下降62%。預計2019年旅客和企業在航空運輸方面的全球支出將達到9190億美元，同比增長7.6%，占全球GDP的1.0%。2019年，全球航空公司將向各國財政提供1360億美元的稅收收入，同比增加5.8%。全年全球將接收1800架新飛機，總投資高達800億美元，全球機隊規模將接近31000架。

IATA預計，2019年全球航空運輸業的盈利預期亮點包括：資本投資回報率預計為8.6%（與2018年持平），稅后凈利潤率預計為4.0%（與2018年基本持平），行業總收入預計將達到8850億美元（2018年為8210億美元），客運量預計將達到45.9億人次（2018年為43.4億人次），貨運量預計將達到6590萬噸（2018年為6370萬噸），每位離港旅客創造的平均凈利潤為7.75美元（2018年為7.45美元）。

從區域看，IATA認為，除非洲地區以外，全球其他地區預計2019年將繼續保持盈利。其中，北美地區航空公司財務業績將繼續領跑全球，占行業利潤總額的近一半。除歐洲之外，其他地區的財務業績預計都將高于2018年，歐洲地區則由于燃油對沖程度處于高位，可能會對航空公司的盈利水平造成負面影響。

IATA的上述預測基于如下幾個重要基礎：

首先是全球經濟環境保持穩定。盡管全球經濟形勢在未來幾年會變得更加復雜，但是2019年全球經濟增長速度預計在3.1%左右，經濟增長是航空運輸業持續發展的關鍵動力。

其次是燃油價格。盡管2018年燃油價格有所反彈，但總體來說，目前燃油價格仍處于歷史低位，并且短期內不會出現大的反彈，這使得行業投資回報將繼續超過資本成本，同時也將降低航空公司的運營成本。

第三是勞動力的增加。2019年，全球航空公司的總就業人數將達到290萬，同比增長2.2%。與此同時，從業人員的薪資水平也有望上升，航空運輸業的總體效率會越來越高。

最后是客貨運輸需求的增長。2019年，全球客運量預計將增長6%，載客率提升將推動收益率提高1.4%，客運收入預計將達到6060億美元，高于2018年的5640億美元。同時，全球貨運量將達到6590萬噸，增長率為3.7%，預計總收入將達到1161億美元，高于2018年的1098億美元。

增長背后的暗涌

盡管穩健的經濟增長環境有助于全球航空運輸業的發展，但仍有一些問題不得不引起重視。

首先，經濟全球化的大背景使得許多生產和供應鏈都外包給了以亞太地區為代表的新興市場，而這些新興市場制造業的崛起也極大地推動了全球經濟的發展，并為航空運輸業的發展帶來了強勁的推動力。如今，以亞太地區為代表的新興市場的增長速度是歐美成熟市場的兩到三倍，但這些新興市場是否能夠持續保持快速增長仍是未知數。

目前，最受關注的是美國在世界范圍內挑起的貿易爭端。雖然大部分經濟學家認為，貿易戰會降低全球貿易的效率并破壞復雜的全球供應鏈，因此基本不會有贏家，但出于政治方面的考量，貿易戰仍然有激化的可能性。從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近期發布的有關研究報告來看，貿易戰已經對全球經濟產生了負面影響。

另一個常給航空業蒙上陰影的宏觀經濟因素是燃油價格。盡管IATA對2019年燃油價格的預測較為樂觀，但事實上，與2017年相比，2018年前9個月的燃油價格平均高出近40%，2018年11月的同比漲幅相對溫和，僅為15%，這對許多航空公司來說絕對是一次喘息的機會。需要指出的是，如今燃油價格上漲放緩顯然是全球需求疲軟和供應過剩的共同作用結果，從長期來看，油價走勢不容樂觀。

因此，有不少業界人士指出，全球航空運輸業將進入新的市場結構調整期。事實上，從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爆發以來，航空運輸業的市場格局已經開始發生轉變。根據2018年IATA及世界相關經濟組織的報告，世界經濟與貿易中心正在不斷東移，航空運輸業也不例外。這主要是由世界貿易與經濟發展的規律決定的。環印度洋國家與“金磚國家”將是未來世界經濟與貿易發展的中心。從過去10年旅客吞吐量排名前30位的都市區發展演變情況來看，增長速度較快的都市區90%都處在“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經濟帶（環印度洋）”沿線。

除了市場重心東移之外，全球運輸業正在步入新的盈利調整期。回顧近30年全球航空運輸業的發展，我們不難發現，幾乎每隔10年就會有一個周期性調整。雖然這個調整與重大航空安全事件和全球經濟危機有直接關系，但其也有內在的發展規律。

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航空運輸業至少有過三次大調整。最近10年，由于中國在2008年金融危機的“反周期”表現、美國航空運輸業的大規模并購重組以及數字化技術帶來的商業模式創新加速，整個行業的收益一直表現強勁，同時也出現了調整的跡象，2016、2017年全行業的營業利潤與凈利潤都較2015年出現了大幅下滑。因此，盡管全球航空運輸業在短期內還將繼續保持盈利，但新一輪的調整或許正在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