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典園林影響下的日本枯山水造園設計

曾海娟

摘要：在中國漫長的歷史中，園林景觀藝術一直是一顆璀璨的文化明珠，它凝聚了人民的智慧與精神，反映了人類對理想家園的不懈追求。中國古典園林作為世界園林體系中重要的一部分，在近代漸漸有了頹勢，而日本，卻在吸收了中國古典園林藝術的精華與佛教思想后，經過了本土1400多年的發展，繼承發展出了適應本國文化精神的“枯山水”庭園藝術，本文便是以此為背景，試圖從枯山水庭園的發展，探討當代中國園林景觀藝術發展的可能性。

關鍵詞：枯山水;中國古典園林藝術;自然;精神內核

中圖分類號：TB49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碼：1672-7053（2019）04-0122-02

Abstract：In the long history of China， the garden landscape art has always been a bright cultural pearl in China， which embodies the wisdom and spirit of the people and re?ects the unremitting pursuit of the ideal home of mankind.Chinese classical garden as an important part of the world botanical garden system， in modern times have gradually decline， and Japan， but in absorbing the essence of Chinese classical garden art and buddhist thought， after1400 years of development， local inherited developed to adapt to local cultural spirit of "dry landscape garden art， this article is based on this background， from the development of the dry landscape garden， to explore the possibility of the contemporary Chinese landscape art development.

Key Words：Dry landscape garden;Chinese classical garden art;Nature;The spiritual core

中式古典園林從誕生之初起，就一直以其精巧靈動，變化多端的構園技法影響著周邊各國。隨著世界一體化進程的加劇，中國古典園林藝術正經歷著融合與再生的進化之旅。如何在現今環境之下，立足中國傳統園林藝術根基，結合現代設計手法創造出更符合中國國情的現代園林藝術，是這篇文章的立意之本。而日式枯山水式庭院藝術被譽為日本庭園藝術的最高峰，因其脫胎于中式古典園林的客觀歷史因素，對于其成功軌跡的探尋與對照，也將成為研究當代中國園林景觀發展的重要藝術素材。

1中國古典園林藝術的發展與特點

1.1中國古典園林主要發展階段

中國園林體系，作為世界三大園林體系之一，有著漫長的發展期和成熟期。中國園林藝術由商周秦漢時期真正萌芽，該時期的園林藝術由早期的狩獵通神作用轉為后期的休憩觀賞為主，尚沒有明確的園林概念;到了魏晉南北朝時期，園林藝術轉向崇尚自然為主旨，有了人與自然統一的意識;隋唐時期，園林藝術進入了快速發展階段，開始將詩畫的布局融入到造景之中，人文因素得到了體現;及至兩宋時代，文學與山水繪畫的蓬勃發展，文人園林發展至高峰，疊石理水的造園技法愈加成熟;到了明清時期，中國古典園林發展到了巔峰，園林技法變化多端，其時代的作品代表了中國古典園林的最高成就，也是現存的中式古典園林的主要組成部分[1]。

1.2中國古典園林的特色與技法

中國古典園林的形式雖然多種多樣，但在空間設計與藝術表達上有其一脈相承之處：（1）效法自然的規劃布局，中國古典園林常以自然山水為靈感，并對自然山水進行有意識的改造、調整、加工和變化;（2）詩情畫意的表現手法，中國古典園林受到文人詩畫藝術的影響，常竭力于將詩畫中的審美意境融入到園林景觀設計之中，是一種中國詩畫藝術在建筑景觀上的三維再現;（3）小中見大的空間感，中國古典園林受制于有限的空間尺度，需要在咫尺之地中構筑大自然的山水之美，因此園林設計者通過各種手法與巧思來制造視覺上的延伸感，創造出一種“咫尺山林”、“以小窺大”的藝術效果[2];（4）對于“借景”的應用，中國古典園林通過開辟景點透視線，提升視點高度，借虛景等方法，有效擴大了園林的空間觀感和景觀層次[2]，以達到移步換景的變化。

2日式枯山水園林的形成和藝術特征

2.1枯山水園林的發展概況

枯山水庭園又名假山水，是日本獨有的一種造園手法。它產生于中世紀的日本，公元538年，日本將儒家思想與中國傳統文化引進日本，中式古典園林手法也在日本流行了起來。禪宗引入中國后，經過鐮倉、室町和德川幕府時期的發展，禪宗因其教義迎合了當時日本社會文化修養水平較低的武士階層的精神需求，得到了幕府的保護，使其迅速發展成為日本社會文化意識的主流;鐮倉后期，產生了禪宗影響之下的枯山水思想;南北朝時代，階級斗爭帶來的戰亂給了枯山水園林萌芽的機會;室町時代，日本園林風向發生了本質的變化，枯山水在此時得到廣泛的應用，枯山水園林與池泉園林并存，枯山水風格形成[3]。在往后漫長的時間里，枯山水園林藝術日臻完善，與日本茶庭、池泉山共同存在，相互汲取營養，最終形成了如今獨特、精深、簡樸之中又見玄妙的日式枯山水園林藝術。

2.2枯山水園林的藝術特征

枯山水園林可以理解為“干枯的景觀”或“干枯的山水”。枯山水不同于中國園林的最大區別便是沒有水池泉元素，園內通常是使用一些如常綠樹、苔蘚、砂礫、石組等靜止不變的元素。其主要特點可以歸納為四點：（1）邊界感明顯;（2）人無法進入庭苑之中，基本只能旁觀觀賞;（3）植物修剪嚴格，在傳統的枯山水庭園中，植物與石組的擺放位置都有著嚴肅的禪學意義與內涵;（4）抽象化以及深刻的含義。因枯山水園林設計元素的極簡化以及強烈的形式感，成就了其極高的藝術價值與強烈的視覺沖擊感，靜態化的砂石、苔蘚、常綠樹的使用，使其更擁有了一種凝固了時間的永恒與寧靜的魅力[4];（5）枯山水園林中的禪宗哲學。在對人與自然的關系處理上，枯山水式園林完全抽離了山水的現實質料，而以簡單的極少的材質來表現山川、湖海、林木之間的關系，進而表達宇宙的本質。使人于觀賞之中產生一種頓悟的體驗感，因此暗合了禪、人、宇宙三者之間本原的深刻思考。

3基于中國古典園林藝術的日本枯山水造園設計

3.1枯山水中形式與元素的提煉對中國園林景觀現代化發展方向的啟示

枯山水庭園擅于利用材料本身質感將真山水進行代替，只取真山水的形式進行保留。砂石本身冷硬粗糙的質感與耙制出的紋理結合，竟產生了一種奇異的美感，這種保留形式并放棄山水質感的做法，拉開了審美主體與枯山水的時空距離，使得人在觀賞時可根據自身的經驗對山水的形式進行加工和想象，同時砂石冷峻、凝重的特色又給予了園林以另一層的枯淡之美[3]。這種不拘泥于外在形式的高度抽離與概括，使得人們能夠拋開事物的表象，轉而去關注隱藏在表象下的，物質更為本原的質感與情感聯系。

可以說日式枯山水園林是在中國古典園林基礎上的更深發展，反觀中國古典園林，時至今日，中式園林中慣用的山石、小品和木結構建筑等要素，或材料稀缺，或因難以維護而不得不放棄，導致精工細作的古典園林佳作難以重現。同時繁復而成本高昂的中式園林也無法適應中國景觀現代化的需求，要想發展出適應于中國現狀的現代化中式園林景觀，可以借鑒枯山水園林中對景觀元素的提取與形式的保留，以達到對古典園林景觀核心意趣的繼承與發展。

例如北京紅磚美術館，便利用中國傳統園林中多見的磚塊代替了傳統的太湖石，建成塹道，上植樟樹，空間開合之間見曲折，用大量單一同色磚塊作為建筑元素，拋棄傳統園林的外觀，將借景框景的構園手法表現在門洞與廊道之間，表現出了中式古典園林的空間趣味感，同時磚塊元素本身帶有的歷史性與秩序感又賦予了空間美學感受[5]。通過對景觀元素的的提煉運用，既可以淡化古典園林造景的苛刻要求，又不失其原本的空間美感，是一條中國園林景觀現代化發展的可行之路。

3.2枯山水園林對于隱喻的精準把握對中國園林景觀現代化設計思路的啟示

枯山水園林為了在較小的尺度上給予人最大的視覺沖擊，一般用精心擺放的山石和白砂作為庭院的主體，山石代表大山、海島;白砂象征大川、海洋或者云霧，附在石頭上的細小的苔蘚植物則寓意大千世界之下的生靈植物。在沒有草木的庭園內，經過巧妙的構思與組合，白砂的紋理，加上苔蘚的點綴，抽象化為海、島、林，衍生出一種“一沙一世界”的微縮宇宙感。

這種“以小窺大”的設計理念與中國古典園林有著共通之處，但是枯山水將“隱喻”發揮到了極致，產生出來的是一種更為高級而玄妙的美感，以砂喻水云，以苔喻植物森林，以渺小隱喻磅礴，看似不合理，卻又能在其內在本質上發現其相通，中式園林在植物的使用與種類的豐富上遠超其他園林形式，這也是中式園林靈動感的來源之一，如何在眾多的植物配置中進行取舍是古典園林現代化的難點之一，筆者認為枯山水園林的“隱喻”思想對于中式園林現代化的設計思路有一定的啟迪作用，以較小尺度的代表性植物有選擇的配置和組合，從整體上把握古典園林的景觀形態，舍棄復雜的種類和堆砌，而以色彩和規律的隱喻來代替。古典園林的其他組成部分同樣也可以用更加現代化的技術將其再現和隱喻，以實現現代化園林的整體風格與中式園林的精髓和諧統一。

3.3枯山水園林發展中一以貫之的精神內核對中國園林景觀現代化的啟示

日式枯山水之所以能為人津津樂道，是因其在繼承的基礎上充分發揚了自己的文化，國土珍稀，資源緊缺的日本，無法對中國園林簡單地照搬使用，他們在發展中找到了支撐其園林藝術的精神內核――“禪”，日本人對于無常的恐懼和對孤寂的認同深植于其文化基因中，他們追求美的永恒與凝固，渴望內心的寧靜與超脫，這與禪宗思想不謀而合，表現在園林藝術中，便有了似偶然實則必然的表達方式，通過對構園元素的極度簡化，和對宇宙萬物的重構表達，枯山水漸漸發展出一條獨特的進化之路。

中國古典園林的現代化發展，有過迷失與胡亂堆砌拼湊的轉型期，但是若把歷史的尺度拉的更長，我們會找到獨屬于我們中國的文化特質。園林是一項復雜的文化，它體現的是一種國土身份和民族自信，我們可以從外部學習很多的新技術與新方法，但是真正定義其為中國園林的根本是，不同于世界任何他國的精神文化內核，我們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宇宙觀;我們幾千年發展中對于空間變化設計的優秀構園手法的傳承;我們在園林建筑中所賦予的詩畫的意境，這些傳承留下的精粹，是我們發展現代化的中式園林景觀的立足之本[6]。

4結語

中國古典園林自誕生之日起，其悠久的歷史造就了這個博大精深、自成一系的園林體系，枯山水園林是發生于日本，卻來源于中國。它在內在文化源流上與中式古典園林有著不可分割的關系，但其因地制宜的設計思路以及抽象凝練的精神內涵非常符合現代化園林的美學思想，筆者希望通過對日式枯山水庭園的研究與對照，對中國古典園林的現代化道路起到一定的啟示作用。

參考文獻

[1]馬菁.雖由人作，宛自天開：中國古典園林藝術及其設計發展[M.北京：中國紡織出版社，2016.

[2]邰杰，徐雁飛，陸鏵.舊時迷宮：蘇州傳統園林空間設計研究錄[M].北京：中國建筑I業出版社，2015.

[3]王發堂，楊昌鳴.禪宗與庭園——對日本枯山水的研究[J].哈爾濱工業大學學報：社科版，2007，（2）：13-18.

[4]陳立忠，張建林，徐朝陽.試論日本枯山水藝術與極簡主義園林的相似性[J.廣東園林，2009，（3）：5-8.

[5]田朝陽等.中國古典園林與現代轉譯十五講[M].北京：中國建筑I業出版社，2018.

[6]王航兵.中國明清私家園林與日本枯山水庭院風格差異原因初探[J].中國園林，2002，（5）：70-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