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球與壯錦　交織千年的壯族風情

黃月芬

繡球，曾是兩千多年前壯族先民上陣殺敵的兵器，千古流傳，在它更迭嬗變的過程中，發(fā)生過哪些動人的故事？壯錦，在新中國解放后曾一度陷于外來機織品的沖擊和后繼無人的困境，后來它又是如何發(fā)展成為一座城市的民族技藝？

一針一線，愛戀縫在繡球中

一針針縫，一線線挑，愛戀縫在繡球中，相思藏在妹心頭，阿妹的心思哥知道，繡球好拋又難拋，阿妹的心思哥知道……

繡球，作為壯鄉(xiāng)的一種文化符號，距今已有2000多年的歷史。它的前身是兵器，由青銅制成，史書上稱其為“飛砣”。后來，能歌善舞的壯族人逐漸將飛砣改為繡花囊，相互拋接娛樂。廣西最早有文獻記載的繡球，內(nèi)包有豆粟、谷物等農(nóng)作物，多以紅、黃、綠三色做底和面料，外面繡上吉祥喜慶的各種圖案。將繡球拋出，寓意將情感的種子拋給對方，祈求愛情能像谷物一樣得以豐收。

據(jù)考證，繡球由早期的繡花囊演變?yōu)榛钋蛐尾⒗C有圖案，是壯族文化與漢族文化之間互動融合的結(jié)果。宋朝末年，隨著中原文化和生產(chǎn)技術特別是漢族刺繡工藝的傳入，漢壯工藝合流，大約到明代，已具有現(xiàn)代繡球的雛形。宋代以后，壯族以繡球傳情求偶的風俗便屢有記述。宋代周去非在《嶺外代答》中寫道：“上巳日，男女聚會，各為行列，以五色結(jié)為球，歌而拋之，偉志飛砣。男女目成，則女受砣而男婚已定。”

隨著時代的發(fā)展，繡球已不僅是壯族青年男女表達愛情的信物，更是演變成了一種寄托美好情感、象征美好寓意的吉祥物。拋繡球活動也發(fā)展成為壯族人民喜聞樂見的傳統(tǒng)體育項目之一。

中國的“繡球之鄉(xiāng)”

廣西靖西，這座中越邊境上的小城，是壯族聚居地，壯族人口占99.4%。自然而然地，與銅鼓并稱為廣西三大民族文化元素的壯錦與繡球，成為了這里頗負盛名的民間產(chǎn)物。

靖西舊州鎮(zhèn)依水而建，青石板路兩旁是一排排木門雕廊。農(nóng)閑午后，家家戶戶門口都坐著縫制繡球的女子，繡球的艷麗色彩與老街的古樸氣質(zhì)相互交融，寧靜和諧，這就是聞名中外的中國“繡球之鄉(xiāng)”。

舊州手工繡球起源于宋代，距今已有1000多年的歷史。現(xiàn)在舊州有2300多位村民，其中一半人從事繡球制作。這里年產(chǎn)繡球50多萬只，產(chǎn)值近1000萬元。舊州的繡球不僅享譽國內(nèi)，還遠銷至美國、日本、澳大利亞、南非以及東南亞等地。

今天的繡球，已融入更多的現(xiàn)代審美元素，一顆繡球，由12瓣花瓣拼接縫合成花球造型，這種造型用當?shù)卦拋斫忉專闶悄信嗄辍皭鄣幕ǎ榈墓薄＜t、黃、橙、綠、紫等鮮亮的色彩搭配，讓繡球少了幾分含蓄，多了幾分奔放。在每一瓣花瓣上，繡著栩栩如生的花鳥魚蟲，以及壯族獨特的圖騰，自然純樸又不失趣童之美。繡球中的極品，當屬于那“堆繡繡球”，這是一種古老而復雜的刺繡工藝，采用復線刺繡方法刺繡，所勾勒之物極富立體感。

至今，在東南亞的越南、緬甸、泰國等地，當?shù)厝嗣褚灿兄谱骼C球、將繡球作為吉祥物饋贈親朋好友的風俗。泰國人民將繡球視為佛的替身，認為經(jīng)常佩帶有驅(qū)邪健體的功效。據(jù)文獻記載，撣人（在今緬甸撣邦和泰國、老撾等地）、日南郡（在今越南廣治省）的壯族與中國古代越人具有深厚的族源關系，這可能是他們都喜愛繡球的緣故之一吧。

紅、黃、橙、綠、紫等鮮亮的色彩搭配，讓繡球少了幾分含蓄，多了幾分奔放。在每一瓣花瓣上，繡著栩栩如生的花鳥魚蟲，以及壯族獨特的圖騰，自然純樸又不失趣童之美。

竹籠機上編織的信仰

壯錦，與云錦、蜀錦、宋錦并稱中國四大名錦。這是一門傳承了2000多年的傳統(tǒng)手工藝，它是對一個民族的審美最為生動的詮釋。錦者，金也。壯錦是壯族人民智慧的結(jié)晶，也是珍貴的代名詞。

壯錦作為工藝美術織品，是壯族人民最精彩的文化創(chuàng)造之一，其歷史也非常悠久。據(jù)說，早在漢代，當?shù)鼐鸵呀?jīng)產(chǎn)生了“細者宜暑，柔熟者可御寒”的“峒布”。新中國成立后，考古工作者在廣西羅泊灣漢墓內(nèi)發(fā)掘出土了數(shù)塊橘紅色回紋錦殘片，證實漢代廣西已有織錦技藝。唐代，壯族的蕉布、竹子布、吉貝布、斑布、絲布等布匹已成為宮廷貢品。但真正能夠稱為“錦”的紡織品則出現(xiàn)于宋代。宋代“白質(zhì)方紋，佳麗厚重”，就是早期的壯錦。

傳統(tǒng)的壯錦以“竹籠機”進行紡制，以棉、麻作為地經(jīng)、地緯平紋交織而成。隨著印染工藝逐步提升，當?shù)貕炎鍕D女從野生植物和礦物中提取色料，染制了紅、藍、紫、黑、黃等顏色的緯線，使壯錦上的花紋圖案變得豐富起來。

歷經(jīng)千余年發(fā)展的壯錦有自成體系的三大種類紋樣，一是以幾何裝飾圖案為主的連續(xù)紋樣，二是以花卉為主題的復合紋樣，三是以吉祥瑞獸為主題的紋樣。傳統(tǒng)沿用的紋樣主要有蟒龍紋、萬壽紋、福田紋、萬字菊紋、回紋、水紋、云紋、花卉、動物等20多種，圖案生動，結(jié)構(gòu)嚴謹，色彩斑斕，彰顯著壯族人民熱烈、開朗的民族格調(diào)。

在廣西民間有這樣的說法：“十件壯錦九件鳳，活似鳳從錦中來。”在壯族的文化里，鳳是賜福的神鳥，他們相信壯錦圖案中的鳳能給人們帶來祥氣;龍是主管農(nóng)業(yè)豐欠的“水神”，寓意著豐收。可見，壯錦上的圖案表達的是壯家人那豐富的情感和民族信仰。

靖西壯錦廠，傳承民族技藝

靖西是廣西壯錦的發(fā)源地之一，壯錦帶著濃郁的壯鄉(xiāng)風情，是靖西壯家人日常生活用品和室內(nèi)裝飾品之一。

在靖西，新中國解放前，從事壯錦的人員并不多，縣城僅20多人，此外分散在各鄉(xiāng)鎮(zhèn)的也不到50人，大多為終身不嫁和吃齋婦女。新中國成立后，壯錦曾一度陷于外來機織品的沖擊和后繼無人的困境。后來，國家實行民族政策，提倡發(fā)掘民間民族工藝品，1956年靖西組成繡織社，1960年改稱壯錦廠后，逐漸引進半自動紡織機，招工培訓，品種增加了床單、臺布、坐墊、壁掛、背帶、頭巾、披巾、掛包等10多種，花式圖案也增加了玫瑰、蝴蝶、熊貓翠竹和民族花邊等幾十種，產(chǎn)品遠銷中國港澳、新加坡、日本、美國、加拿大等國家和地區(qū)，深受外商青睞。2011年12月，靖西壯錦廠被中國國家文化部授予首批國家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生產(chǎn)性保護示范基地，成為全廣西第一個國家級非遺生產(chǎn)性保護示范基地。

多年來，靖西壯錦在繼承傳統(tǒng)工藝的基礎上不斷探索和創(chuàng)新，壯錦傳承人和織娘們將自己對壯錦的熱愛匯入絲線，織入布匹，通過各式各樣的壯錦產(chǎn)品傳遞著壯族文化。李村靈是靖西壯錦廠現(xiàn)任廠長，是靖西壯錦的第六代傳承人。1987年就進入廠里工作的她，從事壯錦事業(yè)已有30余年。紡線，卷紗，拉紗，梳紗，穿棕、穿扣，結(jié)花板，每每操作起再熟悉不過的壯錦手工制作流程，李村靈都特別感慨：“編織壯錦全靠手工，織錦人每天都要無數(shù)次地重復著同樣的動作，說不枯燥那是假的。但是在我心里，傳承這項民族技藝是我的夢想，從來沒有改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