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型

商文越

“你有什么想要換的嗎？”弗蘭克瞥了妻子一眼。

這個問題敲了一扇門，他很久以前就關上的，鎖上的，閂上的門。

他意識到她的腳正壓在他的腳上，他跟著她的目光望著站在他們身后保持一段尊重距離的小孩。

“彼得，”他說，“你為什么不去看看那邊的電視上有沒有什么值得看的？”他向顧客等候區含糊地揮了揮手。

孩子順從地小跑著走了，舒服地坐在一張大椅子上，開始看貌似是他最感興趣的動漫，前面的超寬屏幕遮住了咖啡機的一半。

“模型的這個年齡，”后面的男人繼續說道，“為了公平起見，我們不經常看到這些相關信息，哦，DR3——DR3SX，經典款——它的改進是有限度的，我們能做的不多，但可以讓它有發展，我們正在研究的服務可能會有我們可以做的一些改進。”他迅速地看了看面前的顯示器。

“你和阿伯特在一起已經很久了。”

“艾爾伯特”穆麗爾糾正他說。

“好吧，對不起。”

“沒關系，”穆麗爾嘆了口氣。

她已經習慣了這個錯誤，這似乎在拉特蘭機器人公司的記錄中一直存在，無論她曾多么頻繁、多么小心地試圖糾正這個錯誤。

“我們從我父母那里繼承了他。”

“家族的老仆人，”售貨員建議道。

“嗯”穆麗爾也習慣被這樣說了。

“就像我說的，我確實是在做銷售工作，再次對我們接待人員的短缺表示歉意，但我想知道你們是否充分考慮過新型號的產品的好處。”

“一開始是全高度的，所有最新的技術。然而現在你的錢花得更多了，如果你執意要改進這經典款。”

他從桌子底下拿出了一本公司宣傳冊，他的眼睛在那張封面照片上停留了片刻，照片上的羅拉3000的新傳單懶洋洋地躺在一摞目錄冊旁。

穆麗爾看了一眼曼迪女仆新型機器人的插頁，心想“隨便問問吧”，這幅插頁在售貨員的手下打開了，它的五官讓她的分數進一步提高。

“不，”她堅定地說，“我們很滿意它。”

“如果它沒有壞，就不要修理它。”弗蘭克誠實地補充說。

“有一件事，”穆麗爾說，把兩只手放在桌子上，仿佛是想表示她的坦白。

“我煩了好幾年。堆積的洗碗機。我自己也能做得更好。”

“我們可以調查一下，”售貨員回答。

“如今，沒有人能像過去那樣讓他們的性別變得如此具體。”

他看見穆麗爾的右眉微微揚起，她的目光又落在曼迪女仆的身上。

“用軟件的術語”他補充道，隨手合上小冊子，又把它塞到桌子下面。

“無論如何，這是為實用的家用機器人準備的。”

他試圖把談話引向更安全的地方，然后看著彼得。

“小伙子不錯。”

“在學校表現很好，”弗蘭克說。

“我們真的為他感到驕傲。當然，他這么晚才來，其他大多數父母都認為我們是他的祖父母。”

穆里爾皺起了眉頭。

弗蘭克也閉上了嘴，默不作聲。

“他喜歡艾爾伯特……”

穆里爾注視著在屏幕前安靜地看著瘋狂的動漫動作片的彼得，補充道。“你不會做任何可能使艾爾伯特顯得與眾不同的事吧？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了，我們希望彼得認為我們……”

“不，不，”推銷員插嘴說。他說，“如果我們真的能做點什么的話，也就只是在這里或那里做點小小的調整，非常小的調整，沒有什么明顯的改變。除非……彼得是個洗碗工。”推銷員最后笑著講了一句自認為很幽默的冷笑話。

穆麗爾瞪著他。

推銷員的笑聲漸漸減弱，直至消失。

“今天還要給阿伯特喝點什么嗎？比如3XW型號的保養液，這有助于它的改進”他問。

“我不這么認為。”

穆麗爾的語氣表明了她的心情和想法的終結。

推銷員再沒費事去看弗蘭克加以確認。

“那好，我和工程師們說句話。他們這才剛剛開始準備改進計劃，我們可以好好看看廚房服務模塊，看看能做些什么。至于你的其他預訂，按照年度合同，只提供正常的服務和標準的年度更新包。是的嗎？”

“對，我現在真高興，”弗蘭克說。“我不認為有什么不好……你呢？”他問穆麗爾。

“是的，我也高興。”

“真高興，”弗蘭克補充說。

售貨員開始輕敲觸摸屏，然后停了下來。“啊，好像有個客戶的申請沒預約，這意味著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開始了。”

“不浪費舊的，才不愁缺新的。”弗蘭克說。

“這也太……”穆里爾嘟囔著。

“彼得，”弗蘭克溫和地叫了一聲，小男孩毫不猶豫地拋棄了電視里的動漫，走到他身邊。

“是的，爸爸？”

“你跟著這位先生走，他要帶你去……”

“嗯，跟著這位先生，按他說的去做。他是一個你可以信任的人。”穆麗爾對男孩說。

“謝謝你，媽媽。”當彼得和售貨員擠過空蕩蕩的接待柜臺，穿過后門時，弗蘭克和穆麗爾看見小男孩舉起手讓大人扶著。

穆里爾的皺眉又回來了。“你難道不認為他有時太完美了嗎？”她默默地說。

“那你想要什么？”弗蘭克沉思一會兒后說道。

“一個調皮搗蛋模塊嗎？”

穆麗爾似乎也陷入了沉思。當她最后回答時，聲音很輕，如果他還不知道答案，弗蘭克就不得不讓她重復一遍。

“當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