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之華》：一杯錯放的年代酒

摘? 要：《你好，之華》是巖井俊二首部在中國拍攝的影片，該片集聚了周迅、秦昊、胡歌等實力派演員，上映之后好評頗多，并被認為是一部成功的中國本土化的電影作品。但若是拋開那些看似動人的情感外衣，與巖井俊二之前的作品如《情書》、《四月物語》、《花與愛麗絲》等相比，這部影片依舊顯示出導演的發力不足。昔日的《情書》已成過往，今日的《你好，之華》依舊想用過去的青春瓷瓶裝一杯喟嘆人生的美酒，只可惜這瓶美酒只能是日本清酒，換成中國二鍋頭則味道全變了。

關鍵詞：巖井俊二;《你好，之華》;《情書》;純愛電影

作者簡介：陳姝（1989-），女，漢族，湖北武漢人，武漢大學藝術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中國早期電影理論與影視文化批評。

[中圖分類號]：J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02--02

2018年11月9日，巖井俊二的新片《你好，之華》上映，并獲得眾多贊譽，多數觀眾都將這部影片與他的第一部故事長片《情書》對比，并認為它再現了巖井“純愛電影”的風貌與氣質。影片集聚了周迅、秦昊、胡歌等實力派演員，是巖井俊二首部在中國拍攝的影片，雖有眾多實力派演員的加盟，但若是拋開那些看似動人的情感外衣，與巖井俊二之前的作品如《情書》、《四月物語》、《花與愛麗絲》、《關于莉莉周的一切》等相比，這部影片依舊顯示出導演的發力不足，巖井俊二仍舊沿著他的“青春電影”的路線往前走，只不過他的青春是具有日本風味的青春往事，這次將場景置換到中國看似是換上了一瓶新酒，實則是為舊故事選擇了一個不合適的新瓶子。

一、表演：少即是多

影片由袁之南的葬禮開始，進而由一封同學會的邀請函牽出一段年少的感情糾葛。周迅在影片中飾演之南的妹妹之華，她的職業是一名圖書館館員，其丈夫周文濤（杜江飾演）則是一位程序員。如果說劇本的精良是一部影片成功的第一要素，那么演員對于角色的“二度創作”則能為一部影片添枝加葉，好的演員對于角色的塑造就是一部影片的點睛之筆。當然，如今的電影美學呈現出多元化的特征，電影表演的風格也變得多樣化，但好的角色或人物形象應該是具有共同點的，即是不完美的人物，既有缺點也有優點，印證中國的一句古話“人無完人”，這樣的角色才會顯得真實與可愛。但在這部影片中角色的人物弧光都顯得過于扁平，一味沉溺在對往事的回憶并與尹川通信的之華，她與丈夫之間的情感生活，與姐姐之南的感情變故似乎都缺少更為細致的描畫。周迅在這部影片中確實嘗試了一種新的表演，盡量展現一種少女般的天真與精怪，她似乎想要擺脫之前所塑造過的角色，但又依舊能看到“李米”的倔強（《李米的猜想》的女主角）和“美美”的無畏（《蘇州河》的女主角）。

杜江和張子楓也是電視劇式的表演方式，不僅肢體動作表現夸張，言語與表情也毫不自然。“格里菲斯認為，電影表演應該含蓄、自然，要排除舞臺表演的夸張性，不能讓觀眾覺得他們自己是在看戲，而要讓觀眾相信電影中的所發生的故事和人物是真實發生在生活中的人與事。”[1]當周文濤偶然看見尹川給之華的短信時，變得怒不可遏，闖進浴室進行逼問，并在得知緣由后依舊摔壞了之華的手機，第二天，卻又若無其事的上班，人物性格的不明晰導致行為邏輯的不可理解。下牧建春在《一個微電影的誕生》中提到導戲技巧，其中之一便是“表演完畢之前，角色動作必須連續不斷”[2]，這場摔手機的戲似乎只是為之華與尹川用書信的方式交流提供一個看似合理的理由，卻并未起到豐富人物性格的作用，反而使周文濤的角色顯得更加蒼白與不可理喻。而由胡歌客串的張超即使在小酒館有一段自我介紹式的獨白，人物形象依舊顯得淡薄，因為對于電影來講，鏡頭畫面是敘事的基本單位，人物通過動作和微表情展現性格，而不是自我暴露式的臺詞。

二、鏡頭調度：情感與敘事

對鏡頭的把控是體現導演場面調度能力的重要一環，攝影機通過方位和角度的變化形成不同景別、不同角度的畫面。鏡頭調度作為一種外部運動形式，“需要根據敘事發展和角色情緒進行設計和實施”[3]，影片《情書》中，當來到小樽的博子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與一直通信的女孩藤井樹相遇，一個運動長鏡頭運用自如，可稱得上是教科書級的典范，既完整展現了街道的環境和來往的人群，又將博子緊張而猶豫的心情展現得淋漓盡致。《你好，之華》中也有一段運動攝影，中學時期的尹川第一次在街道上偶遇放學回家的之南，兩人初次見面，為了表現尹川的羞澀與懵懂，導演運用了運動搖鏡頭，長時間的三百六十度圓周式搖鏡頭不但沒有突顯出少男少女之間情感的含蓄，反而是過度地將這份情感外化了。

除了運動鏡頭，導演在影片中還運用了手持攝影。中外電影史上，偏好運用手持攝影的導演并不少，如在電影《白色夾竹桃》中為了表現女兒在不同環境中的成長與情感反應，導演彼得·考斯明斯金運用手持鏡頭表現一種晃動不安的情緒;法國新浪潮電影《四百下》中，特呂弗則運用手持鏡頭來呈現一種質樸的寫實感，將少年的孤獨與迷茫展露無遺;警匪片《烈日灼心》中的手持鏡頭同樣也是為了營造現場真實感。導演選擇手持拍攝的原因大多因為“手持本身具有較強的靈活性和適應性，帶有情緒性與呼吸感，可隨意改變拍攝角度、運動方向，也能夠在狹窄空間內進行拍攝。”[4]《你好，之華》中在設計之南的對話戲時，手持攝影帶來的晃動感，卻顯得與當時的談話內容與寧靜的氛圍格格不入。

三、場景：氛圍與氣質

影視藝術是時間的藝術也是空間的藝術。一部影片通過場景選擇和美術置景創建一個獨特的屬于本故事的環境與氛圍，導演在這里構建戲劇情境，演員在里面活動，并展現喜怒哀樂，故事場景是展現一部影片氣質的重要鏡子。巖井俊二的作品以“青春電影”著稱，他的大部分作品都以校園為背景，展現富有日本特色的街道、房屋和自然景物。冰心曾寫過一篇文章《日本的風景》，其中這樣描述日本的風景。“這些地方都是那么的柔和、淡泊、平靜、樸素，好像化了淡妝的美女一樣。”[5]巖井俊二之前影片中的環境氛圍和所講述故事的氣質達到高度的融合，柔和而樸素的環境里上演著柔和而樸素的故事，在柔和的光影中自然地釋放出淡淡的青春憂愁和悸動，一切顯得如此的自然。而這一次，導演將《你好，之華》的取景地定在大連，“最后我們到大連，那天我們看到的景后來在電影里都用上了，空的學校、草地、球場。當時巖井導演因為前幾天劇本的一些問題已經在黑臉了，到大連后，我就看到他像小孩一樣蹦蹦跳，到處拍照。你去了大連就覺得，這個地方的氣質真的很對。”[6]取景地有大連圖書館魯迅路分管、大連56中、旅順晶體管廠等，有人認為這部影片是巖井俊二一次成功的中國本土化，恰恰相反，雖然所有的場景都在盡量還原巖井作品的風貌，但卻依舊帶有幾分生硬感，特別是影片中的一個航拍鏡頭，將一個富有中國特色的正在建設中的片區展現得一覽無余，這種環境與故事的氣質卻并沒有很好地結合在一起。

電影是造夢的機器，一個故事便是一個夢境。在這個夢里有甜蜜有歡笑，也有苦痛和淚水，人生的酸甜苦辣都在這光影中盡顯。同樣是用三代人串起一個故事的《一一》，顯得舉重若輕，由一場婚禮鬧劇開場，用平凡的家常講述人生的悵惘與生命的意義。相比之下，《你好，之華》則如飄浮在空中的絲絨，看似美麗卻不曾落地，更無法直擊人心。2018年，55歲的巖井俊二已步入中年，昔日的《情書》已成過往，今日的《你好，之華》依舊想用過去的青春瓷瓶裝一杯喟嘆人生的美酒。只可惜這瓶美酒只能是日本清酒，換成中國二鍋頭則味道全變了。

參考文獻：

[1]張曉明.微相表演[M].上海：文匯出版社，2013：8.

[2]下牧建春著;陳鋮譯.一個微電影的誕生[M].上海：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2014：82.

[3]陳汝洪.影像構成基礎[M].北京：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16：151.

[4]中國電影家協會理論評論委員會編.中國電影藝術報告[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2016：67-68.

[5]王炳根.冰心散文選[M].福建：福建教育出版社，2015：123.

[6]張鉑.《你好，之華》取景大連 巖井俊二樂得“蹦蹦跳”[EB/OL].[2018-11-13].http：//www.ln.chinanews.com/news/2018/1112/18824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