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里的波瀾不驚

陳家儀

[中圖分類號]：J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02--01

《太太萬歲》是由桑弧導演執導，張愛玲編劇的帶有強烈社會風俗色彩，以風趣輕松的方式展現上海中上層階級市民酸甜苦辣、悲歡離合社會生活的輕喜劇電影，于1947年上映。電影主要講述了一個在大戶人家當媳婦的青年婦女陳思珍，以善意的謊言和八面玲瓏的人際關系處理能力用心經營家庭，在丈夫出軌、婆婆刁難的情況下，隱忍堅強并巧妙斡旋，最終使丈夫回心轉意，家庭幸福和諧的故事。二十世紀四十年代的上海電影市場百花齊放，文藝片、商業片、科幻片、恐怖片、懸疑片等應有盡有。而《太太萬歲》卻以其跳脫常規的表達內容、多元化的轉場鏡頭和意蘊豐富的隱喻與象征性鏡頭成就了桑弧導演獨樹一幟的風格，書寫了中國電影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一、環環相扣的戲劇沖突，以平凡瑣屑見長

電影由張愛玲同名小說《太太萬歲》改編，跳脫了作者1947年之前固有的模式化的框架，不再將人物放置于復雜的社會背景、束縛的家庭關系、極致的道德考驗、孤獨絕望的心境下來考驗他們的人性，不再追求標新立異的張愛玲個性化風格，而是著眼于中上層階級平凡而真實的家庭瑣事，講述那些歲月里的波瀾不驚。張愛玲在1947年前創作的《沉香屑》、《心經》、《金鎖記》、《茉莉香片》等作品均以悲劇為表現形式，以封建社會制度對于女性的殘酷壓榨為故事內核，以人性與人的思想意識在混亂矛盾的愛情、婚姻、家庭、社會中如何發展變化為故事線索進行創作。而《太太萬歲》的故事內核簡單樸實，從平凡中捕捉雋永，在屑碎中攝取深長。正如張愛玲在題記中所說：“所謂哀樂中年，大概那意思就是他們的歡樂里永遠夾雜著一絲心酸，他們的悲哀也不是完全沒有安慰的。”人生的況味，有時就在那些悲欣交集的片刻。值得一提的是，樸實無華的敘述方式難免單調，為使影片更加引人入勝，電影一開始便以一個“陳思珍為藏打碎碗片與老太太斗智斗勇”的戲劇沖突作為開場，這樣開門見山的處理方式簡潔有力，立刻抓住了觀眾的眼球。緊接著，陳思瑞與唐志琴因“搶菠蘿”的小鬧劇而一見鐘情、唐志遠借錢創公司、唐移情別戀、陳父捉奸反被妓女勾引、唐破產、唐回心轉意等一系列戲劇沖突環環相扣，循序漸進，于平淡中激起層層波瀾，賦予電影極強的戲劇性和感染力。

二、豐富多元的轉場設計

轉場鏡頭的豐富性和多元性使得電影更富趣味性和可視性。電影中最主要的四種轉場方式分別為：相同主體轉換、遮擋鏡頭轉場、特寫轉場及動勢轉場。以下是具體事例分析：首先，當唐志遠向陳父借錢未果后唐憤怒地從陳家走出并正面走向鏡頭，鏡頭短暫黑屏，隨后唐志遠背朝鏡頭走出，此刻的場景已換成唐自己家。這種遮擋鏡頭轉場的方式不僅給觀眾帶來了強烈的視覺沖擊，造成了視覺上的懸念，使得畫面節奏更為緊湊，同時唐志遠的主體本身也得到了強調和突出。其次，前一個鏡頭為唐志遠簽署向岳父借款的協議，燈光暗淡下去后，后一個鏡頭為唐志遠新建公司的牌匾特寫。這里既省略了唐志遠借款成功后創辦新公司的種種運作過程，簡潔有力地直奔主題，加強了畫面的節奏感，又由于特寫能集中觀眾的注意力，因此場景的突然轉換盡可能地減少了觀眾的視覺跳動。其三，當陳父在妓女咪咪家知道唐志遠公司破產倒閉之后，氣憤地欲去唐家找唐還錢，走之前鏡頭特寫陳父伸手去拿茶幾上報紙的動作，下一個場景，隨著報紙被用力地砸向另一張茶幾，地點轉向唐家。這里運用了相同主體轉換的方式，通過主體的出畫入畫實現空間轉換。其四，隨著陳思珍擦汗的動作，場景由妓女咪咪家門外轉向唐家，這里利用了動作的相似性實現了動勢轉場。以上四種無技巧轉場方式使得鏡頭自然過渡來承接上下兩段內容，強調視覺的連續性，產生自然和諧的效果。

三、底蘊豐厚的隱喻與象征性鏡頭

《太太萬歲》中，桑弧導演不僅僅通過故事的講述來表達思想，而且鏡頭與鏡頭之間過渡銜接的象征性鏡頭也大有深意，影片中大量隱喻鏡頭的出現，使得電影更加耐人尋味，導演的電影功力和深度也不言而喻。前一個鏡頭中唐志遠在外面跟妓女咪咪鬼混，一盤將要燃燒殆盡的蚊香特寫鏡頭轉場后，切至陳思珍孤獨寂寞躺在沙發上等待唐歸家的畫面。這個蚊香燃燒的特寫鏡頭，暗示了此時正值夏夜的夜晚。同時象征著唐志遠對陳思珍的愛如快要燃盡的蚊香一般漸漸消亡，加深了陳思珍作為太太階層的悲劇色彩，也更加反襯出陳作為太太對丈夫的愛及其為家庭偉大的付出，與《太太萬歲》的影名交相呼應。

《太太萬歲》如一曲悠揚舒緩的笛奏，歲月里的悲歡離合、酸甜苦辣終會回歸平靜。桑弧導演與張愛玲一拍即合，將視野聚焦于情感分合、家庭摩擦、親友關系等平凡的家庭瑣事上，配以豐富多元的場景設計和底蘊豐厚的隱喻與象征性鏡頭力透紙背地表達著生活的人生的起起落落、俗世的浮浮沉沉，生活的幸與不幸。影片細水長流的表達成就了永恒不朽的經典，樹立了桑弧導演獨特的個人化風格，成就了一場別開生面的視覺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