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俊峰 大山里的“120”

李菡丹

當記者見到前來參加紀念五四運動100周年大會的山西省河津市下化鄉半坡村村醫賀俊峰時，他說自己坐火車早上5點多到的北京西站，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拉著拉桿箱，乘地鐵到天安門轉了一圈兒。

“這是我第一次來北京，第一次坐地鐵，第一次看天安門，第一次進人民大會堂，第一次現場聽習近平總書記講話。”這位扎根在大山深溝里的鄉村醫生，其話語間流露出的是興奮，是自豪，更是一種源自內心的幸福。

放棄“鐵飯碗”當村醫

賀俊峰生于1983年，兩歲時，遭遇父親離世的變故，跟著奶奶生活。12歲那年，他得了闌尾炎，本可以保守治療，但是由于村里缺醫少藥，輾轉將他送到醫院后已經穿孔了，只得做了手術。這段記憶深深地印在了賀俊峰的心里，偏遠山村缺醫少藥的窘況，讓他在心里暗暗發誓：“長大后，我一定要當一名鄉村醫生。”

初中畢業后，賀俊峰考入運城衛校。2002年畢業時，他很想回村做一名村醫，但是拗不過家人和親戚的勸說，選擇在當時的國有企業——毛澤渠煤炭有限公司職工醫院，成為了一名合同工。

2004年春節，他回家過年，親眼看到村民們缺乏基本的衛生保健知識，兒童接種很少，不少人患病后找不到醫生，拖得病情惡化。這一幕幕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心痛和震撼。于是，他不顧家人和親戚的極力反對，毅然放棄了“鐵飯碗”，回村開了一個小診所，當了一名村醫。此后，診所便成了他的家。這一干就是15年。

15年來，無論嚴寒酷暑，還是刮風下雨，只要接到電話，賀俊峰就要在最短的時間趕到病人家里。15年來，他經常是一頓飯得重復熱好幾次，幾乎沒有過一個輕松愉快的節假日，沒有睡過一次安穩覺。村民們都說“這娃腳勤腿快能吃苦，是個好娃”，還有人給賀俊峰粗略算了筆賬：平均每天出診20公里，15年就是10萬公里山路！

“我父親肚子疼得厲害，賀醫生趕緊來看看吧。”2011年12月的一個夜晚，已是凌晨，勞累一天的賀俊峰剛剛躺下，就接到村民羅曉崗的電話。他二話沒說，起來背上藥箱，就消失在了冰天雪地中。彼時正是大雪封山的日子，山里夜間的溫度只有零下五度。外面白茫茫一片，寒風呼呼地刮著，雪打在臉上，眼睛都睜不開，賀俊峰不知摔了多少跤。近五公里的路，他步行了將近兩個小時。當趕到羅曉崗家中時，他的手腳都凍麻木了。但是，他顧不上這些，趕緊對病人進行打針、推拿、輸液，直到病人病情緩解后才休息。第二天，病人基本痊愈他才離開。

去年6月30日晚上11點多，賀俊峰接到陽凹村村民焦急的電話，說他們村有一對81歲的老兩口中了煤煙。賀俊峰立刻拿上氧氣包就趕往陽凹村。當趕到老人家里時，兩位老人已神志不清，嘔吐得滿身都是，情況十分危急。由于老人的孩子們都在山西鋁廠上班，要等他們趕回村里再去醫院肯定來不及，所以賀俊峰一邊趕忙清理老人的口腔、鼻腔嘔吐物進行吸氧，一邊聯系車輛緊急將兩位老人送往山西鋁廠職工醫院搶救。經過連夜搶救和高壓氧倉治療，兩位老人終于脫離了生命危險，賀俊峰懸著的一顆心才放下。

15年來，像這樣星夜出診、搶救危重病人的情況對賀俊峰來說是家常便飯。“半坡村共有7個自然村，16平方公里大，遠的地方一次來回要走10公里，遇上雨雪天只能靠步行。”賀俊峰說，自己的出診設備是一輛摩托車、一個藥箱。他的電話就是村民們的求醫熱線，他腦袋里裝著不少人的健康檔案。他就是這個村里的“120”，給鄉親們免去了許多病痛折磨。

由于年輕人大多外出打工，村里剩下的都是老弱病重，去不了衛生室就診，賀俊峰的病人九成以上都是上門看病。79歲的楊全法老人，每月輸三天液、打兩天針，每次他都主動按時上門輸液。70多歲的任葡萄患類風濕關節炎，每隔幾天就要上門看病。一下雨腿就開始疼，他就主動上門看望。

照顧病人更是賀俊峰的常事。83歲的王要來夫婦患有高血壓、關節炎、腦血管硬化，兒女均不在家，每次都是他上門輸液。在山西鋁廠上班的兒子說：“要不是有賀醫生，我們怎能放心得下呀。”90多歲的岳換芝由于年紀大，器官衰竭，患上感冒到他這兒診治，每次都是他和其家人一起將老人送到山西鋁廠職工醫院檢查。

“這娃是個好人”

“要是收出診費、注射費，他早就發了。可以粗略統計一下，如果要收取出診費，按俊峰每天平均出診6家，每家10元來計算，每年就是2萬多元，15年就是30多萬元。”村里的老黨員李福章曾感慨地說，“我老伴每年都要輸兩個療程的液，每個療程7天，由于白天較忙，往往安排在晚上，每次我給他出診費，他總是婉言謝絕。俊峰這娃是個好人呀。”

15年來，賀俊峰背著藥箱騎著摩托走遍了半坡村7個自然村的溝溝洼洼，家家戶戶的門檻不知進進出出多少次，但是他始終堅持自己的原則：不收出診費、注射費，只要沒有材料費就不收錢。

有些村民從大醫院治療后還帶回一些藥需要繼續輸液，賀俊峰也從不收取任何費用。76歲的周徐蠻2015年10月在河津市人民醫院看完病后帶藥回家，他連續9天上門為其輸液，周徐蠻的心里過意不去，硬塞給他50元錢作為出診費，他堅決拒收。

不收出診費只是其次，有時碰到疑難雜癥自個無法救治，他還想方設法幫助病人轉到市醫院。去年，困難戶鄭建榮的女兒發高燒、腹部劇烈疼痛，他判斷可能是急性闌尾炎，立即為其聯系車輛，并陪護其一同前往河津市醫院進行確診治療，并墊付了車費、檢查費等所有費用。經確診可以保守治療，他懸著的一顆心才放下。

近年來，隨著國家基層醫療改革的推進，賀俊峰除了坐診、巡診，還擔負著本村的衛生知識宣傳、新農合宣傳征收、傳染病防治、疫苗接種、健康檔案建立、家庭醫生簽約等各種公共衛生管理服務。對于上級安排的各種公共衛生項目，賀俊峰從來都是兢兢業業、盡職盡責，每項都能按時報送，圓滿完成。他多次被河津市衛生局評為先進個人。

2005年8月，河津市開展乙型腦炎防控接種工作，衛生局要求入戶從8個月大的嬰兒到成人全部進行強制性接種。當時有一家村民家里養了只狗，接種完出門時賀俊峰不小心被狗咬了，打了防疫針后，第二天，他拖著病腿堅持為村民接種疫苗，宣傳防控知識。那一年，該村乙腦防控工作在河津市受到了表彰。

2008年7月，賀俊峰光榮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在黨旗下宣誓的那一刻，他對自己講，要時刻以一名共產黨員的標準要求自己，舍小家為大家，盡最大努力為鄉親們做奉獻。

鄉親們的經濟條件有限，有許多人看病都是賒賬。“也沒有計算過，每年大概都有2萬多元，也沒催要過，反正鄉親們有了就歸上了。”說起欠賬的事，賀俊峰如是說。幾年來，賀俊峰累計為鄉親們墊付醫藥費20萬元，減免困難戶醫藥費2萬元。同時還義務為全村低保戶、五保戶及困難家庭到河津市醫管中心辦理境外醫療補助10萬余元，補辦慢性60多人，讓群眾真正體驗到了參合的好處。2011年實行零差價藥品銷售，半坡村離鄉衛生院較遠，但他沒有絲毫怨言，按規定執行。

2011年8月，一場突如其來的泥石流沖垮了賀俊峰的診所，所有的家具、藥具、藥品全沒了。就在這時，半坡村黨支部、村委會的干部來了，他們決定在村委會院里騰出兩間房給賀俊峰當衛生室，繼續為鄉親們服務。

賀俊峰先后榮獲“中國好人”“全國鄉村好青年”“山西省鄉村道德好青年”等榮譽。當記者問他，這些年來，可曾后悔過當初自己的選擇？他這樣回答：“如果我不回村當村醫，那村里的這些老人們生病了可咋辦呢？”樸實的話語中無不透著賀俊峰心中的那一份責任，一份牽掛，一份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