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莊歷史的天空（組詩）

田耘

商王朝從石家莊走來

國家博物館的司母戊鼎、四羊方尊

安陽殷墟的十五萬片甲骨文

如果讓它們隨著商族的八次遷徙

沿著時光逆流而上，最終回到的

那個原點，將是石家莊

黃壁莊水庫覆蓋的番吾故城

“三人行浴，見玄鳥墮其卵，

簡狄取吞之，因孕生契。”

《史記·殷本紀》中商湯14世祖

契的身世，比那只飛進史書的燕子

更加撲朔迷離。但契居于番吾

其子昭明居于元氏、高邑

以及一個脈絡(luò)清晰的商民族

起源、發(fā)展、鼎盛的天然博物館

的確讓石家莊晃亮了世人的眼睛

驕傲的司母戊鼎、四羊方尊

在河北文化廳院內(nèi)市莊先商遺址

出土的偏刃石刀、骨針、陶罐，

北杜的先商石器和蚌器，

八家莊龍山文化時期的陶鬲面前

也不得不俯首低眉，認祖歸宗

石家莊沒有夏文化之謎終于解開

夏禹在河南禹州建夏之時，另一個民族

正在滹沱河畔摩拳擦掌，孕育著

即將燎原的文明之火

和一個璀璨奪目的青銅時代

市區(qū)西三莊、市莊、北杜、北焦

先商文明遺蹤只是序曲

石家莊用近百處商代遺址

和以最早的鐵器、手術(shù)刀、酒曲實物、

脫膠麻織品、平紋縐絲織品

等七項世界之最，震驚

世界考古學(xué)界的藁城臺西商代遺址

展現(xiàn)了一個王朝雖已轉(zhuǎn)身

卻令人回味無窮的背影

正確解決西漢嶺南問題的

一把鑰匙，在石家莊

高冢累累列道旁，尉佗南越久稱王。

功成七郡歸真主，事去千年留故鄉(xiāng)。

——明·馮夢龍《憶趙佗》

七天七夜白登之圍。讓滅火皇帝劉邦

寢食難安的，又豈是一個北疆的匈奴

智勇雙全的南越王，加上

嶺南復(fù)雜的地理環(huán)境，等于

一張殘缺不全的大漢王朝南疆版圖

打開這把鎖的鑰匙在東垣（今石家莊東古城）

是劉邦親征東垣的意外收獲。南越王的根

在中原，南越王竟是妥妥的東垣人

公元前196年。帶著一張紙和一張嘴

出發(fā)的大夫陸賈，一定還攜帶著一顆

被五月的春風(fēng)吹得搖搖晃晃的心

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變成可能

必須讓一個閃光的名字出場

——趙佗，這個動用了史學(xué)家大量筆墨

光芒穿越《史記·南越尉佗傳》

《漢書·南越王趙佗傳》《漢書·文帝紀》

《漢書·武帝紀》秦漢兩朝八個皇帝

被毛澤東譽為“南下干部第一人”

在公元前137年的番禺（今廣州）

一直活到103歲的東垣人

把自己活成了廉頗、藺相如、

李牧、樂羊的總和

從公元前218年南攻百越

死于越人刀槍之下的主將屠睢、

“三年未能越嶺”的50萬秦皇大軍

到四年后納入秦朝版圖的

桂林、南海、象郡之間，只隔著

一個身著越人服裝、結(jié)發(fā)頭頂

自稱“蠻夷大長老”的東垣人趙佗

“親如一家”“尊重”“融合”

這些溫暖的詞，融化了蒙恬、衛(wèi)青、

霍去病、李廣手中刀槍的冰冷

在部落林立、刀耕火種的原始百越之地

開出絢爛的民族融合之花

從此“西涉流沙，南盡北戶

（指北面朝陽的赤道附近），東有東海”

一夜之間跨入文明時代，習(xí)漢字、學(xué)禮儀

廢除群婚、贍養(yǎng)老弱，“漸見禮化”

“功高蓋主”。秦皇一紙南海郡龍川委任令

架空了趙佗的兵權(quán)，卻證實了一顆

功成身退、淡泊名利的心

陳勝、吳廣起義，六國貴族復(fù)辟

戰(zhàn)火燒得中原民不聊生

病重的南海郡尉任囂還給趙佗的

豈是一個區(qū)區(qū)南海郡，更是

對百世和平的希冀

是把高尚還給高尚

斷絕官道隘口，固守嶺南的南越國王

趙佗并非野心家。而是防止中原戰(zhàn)火

波及嶺南、國家分裂的千古功臣

“居南方長治之，甚有文理”

陸賈帶去的一紙詔書，寫滿劉邦的贊揚

宣讀詔書的陸賈，從趙佗明亮的目光中

讀出了此次嶺南之行的完美收場

有因必有果。1996年廣州市重點工程

“廣電大廈”為越王城讓位幾十米是果

公元前196年趙佗奉漢稱臣

為國家統(tǒng)一讓位是因;

“趙陵鋪”“趙佗公園”“趙佗先人墓”、

歷代吟詠趙佗浩如煙海的詩句是果

一顆身居王位卻“寢不安寧，食不味甘，

目不視靡曼之色，耳不聽鐘鼓之音，

心存不安，因為不能奉侍漢朝”

（趙佗《上文帝書》）的

赤子之心，是因

石家莊漢朝那些事·劉邦篇

在史籍中，至少兩次踏上石家莊東垣

這塊土地的，是“大風(fēng)起兮云飛揚，

威加海內(nèi)兮歸故鄉(xiāng)。安得猛士兮

守四方”中的詩人劉邦;

是《史記·高祖本紀》中，被

司馬遷的手神化為蛟龍之子的劉邦

詩化的劉邦和神化的劉邦，二者

都不是我關(guān)注的焦點。我要在

史籍的縫隙中抽絲剝繭，復(fù)原一個

高鼻梁、圓眉骨，長著

漂亮胡須的凡人劉邦

復(fù)原他的疲憊。登基八年

異姓王的反叛，按下葫蘆起了瓢

龍床龍椅從未焐熱過

一到東垣，御駕親征韓王信

二到東垣，御駕親征陽夏侯陳豨

復(fù)原他的豪爽。東垣城頭的罵聲

在滹沱河南岸回蕩了一個多月

開城投降后，曾在一片罵聲中

選擇沉默的將士發(fā)現(xiàn)，迎接他們的

不是死亡，而是自由

復(fù)原他的仗義。趙王張敖花甲之年的

相爺貫高及十幾個門客為主人出氣

刺殺劉邦事敗，寧可滅九族

也要斷發(fā)鎖脖、裝作家奴跟隨主人

只為等待一個辯白的機會

幾千道鞭痕、滿身被鐵條燒焦的皮肉

下面仍然保留的十幾顆忠心，到底

帶給劉邦多少震撼，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這十幾顆忠心

后來在相國或郡守的位置上

繼續(xù)為大漢王朝發(fā)光發(fā)熱

甚至還蔭及后世子孫

也別忘復(fù)原他的負心。《漢書·淮南厲王傳》

有載，詳址已湮沒于東古城

某處的趙美人墓里，千年的哀怨

比《還珠格格》里的夏雨荷還深

一個帝王在行宮的逢場作戲

將東垣最美麗的珍珠踐踏成泥

在獄中生下兒子含悲自盡的趙美人

并不知道，孽緣需要兩代人償還

仇恨的種子，加上劉邦一顆歉疚之心

帶來的溺愛，把淮南厲王劉長

變成一座巖漿噴涌的火山，最后

冷卻于私通匈奴、廢王去國途中

一副空空如也的腸胃

最后，我還要復(fù)原

公元前195年那個隆冬

東垣城中響徹一個多月的

幾十面大鼓之聲。這喜慶的鼓聲

穿透了滹沱河兩千年的歲月

年年敲，代代傳，一直敲到了

第11屆亞運會藝術(shù)節(jié)開幕式上

石家莊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

“常山戰(zhàn)鼓”“白佛花鈸”

創(chuàng)始人，劉邦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