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味道

文｜龍貞禎

有人說，人生有三大恨事，一恨鯽魚多刺，二恨海棠無香，第三件權(quán)且忘記了，也許是因為我下意識地覺得應(yīng)當(dāng)是：三恨不能再回到從前，說一句我愛你……

佳肴

愛的味道既淺嘗輒止，又回味悠長。小時候，爸媽把我寄托在老家。你，似乎成了一個孩子全部的快樂。幽長的古巷，雨滴滴答答，風(fēng)奏響了檐上的風(fēng)鈴，吹來了你做的飯香。那時的我體弱，最常見的畫面就是你佝僂著背，為我研究菜譜。外婆啊，你說你，皺紋里已不知藏了多少故事與神奇，卻還吃力地抄起鍋鏟。粥的細膩爽滑，魚的鮮香肥美，青菜的清香宜人，外婆啊，這淌過脾胃的愛的味道讓我難以忘卻……

燈光

愛的味道既年老滄桑，又狂放不羈。后來的我長大了，又搬回了城里。在這片與鄉(xiāng)野截然不同的土地上，城市的霓虹燈，遍地開花的休閑公共設(shè)施與繁華，讓我開始漸漸忘卻，漸漸忘卻遠方的家中還有一個叫外婆的人在苦苦等待。

“囡囡——”一日照例回到家中，一張陌生而熟悉的笑臉向我擁來，是外婆進城了，“小姑娘長大嘍，唉呀，這么瘦可不行——”外婆沒有理會我的呆愣，仍沉浸在與我多年未見的喜悅之中。

那之后的每一天，即使我從學(xué)校回來得再晚，外婆也總會為我留一盞燈。可那時的我不懂，一次又一次推開外婆那雙牽我過馬路的粗繭大手，一次又一次地拒絕穿著簡樸布衫的外婆來學(xué)校接我的企求，一次又一次冷漠而倉皇地躲閃外婆濕潤綿柔的目光……這盞從未離席的燈啊，是否在嘲笑我的幼稚與無情……

病房

人總在接近幸福時倍感幸福，在幸福進行時卻患得患失。

我最后一次見你是在病房。看著你渾身插滿管子不停咳嗽的脆弱模樣，看著你在我來到后強裝堅強，我強壓著揪心的痛去觸摸你冰冷的雙手。回憶在這時涌上心頭：村口樹下小女孩天真的笑顏，一個發(fā)已蒼白的老婦人在窗前眺望著孫女的歸來……多希望能回到從前那些時光，我會道一聲珍重。文章寫罷，任憑外婆的愛如流水般在我心中蔓延，情意一時瘋長……

點評

這是一篇隨想，作者以張愛玲的人生三恨開頭，目的卻是借此寫愛，寫曾經(jīng)擁有現(xiàn)已失去的愛。作者選取了“佳肴”“燈光”“病房”三個生活剪影，每個剪影不僅有如“檐上的風(fēng)鈴”“簡樸布衫”等動人細節(jié)，更形象地為我們展現(xiàn)了“我”從沐浴著外婆的愛到失去她的過程，千言萬語匯成了“恨不能再回到從前，說一句我愛你”，三個剪影看似散亂卻很好地構(gòu)成了一個有機整體，豐潤了情思的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