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煙與肺癌

☉李治中

風險因素的謠言和真相

現在，我們來破除10個關于肺癌的謠言。

1.謠言：霧霾是目前中國肺癌高發的主要原因。

真相：空氣污染，包括霧霾毫無疑問是肺癌風險因素，必須要治理。但由于發生平均需要二十多年，因此目前肺癌高發，不可能是最近幾年的霧霾造成的。如果說霧霾導致癌癥，則一定會在20年后才爆發。目前中國肺癌發病率高的主要原因很簡單，就是吸煙。中國人口占世界人口1／5，但肺癌患者數占全球肺癌患者數的1／3。為什么？因為中國吸煙人數占了全世界的1／3。

2.謠言：酸性體質導致癌癥，包括肺癌。

真相：關于癌癥的謠言中，“酸性體質致癌”是最離譜，但又傳播最廣的謠言。酸性體質學說特別符合人的直覺，但其實只要拋棄直覺，而稍微去學習一點生物學或者醫學知識，就知道根本講不通。大家可以看看自己最近體檢中的血液檢查報告，會發現根本就沒有血液pH值這一項，為啥呢？因為所有人的血液都是略微偏堿的，嚴格控制在 7.35～7.45，根本不需要測。如果血液真正酸了，人早就駕鶴西去了，根本等不到得癌癥。想靠吃東西影響血液pH值簡直是癡人說夢。我們鼓勵大家吃綠葉菜，它對健康當然是有益的，但絕對不是因為它能改變身體的酸堿度。

3.謠言：不吸煙就不得肺癌。

真相：毫無疑問，吸煙，包括二手煙是肺癌最主要的風險因素，但還有其他的原因。對于中國很多不吸煙的女性而言，廚房油煙、固體燃料（煤球、柴火等）是導致肺癌的主要風險因素。在美國，除了吸煙，肺癌的第二大風險因素是氡，一種無色無味的放射性氣體。它通常天然存在于巖石和土壤中，可能由于各種原因被釋放到家中。如果擔心，大家可以找相關機構，測試家里或者辦公室氡氣是否超標。

4.謠言：“淡味”和“低焦油”香煙更安全。

真相：它們的風險和普通香煙一樣高！“淡味”和“低焦油”只是商家炒作的賣點，這種香煙其實并不比普通香煙危害小。還有些香煙中添加了薄荷醇，讓人感覺清涼舒服、感覺非常健康。但其實有研究發現，薄荷煙可能更加危險，一方面是清涼的感覺會讓人吸煙霧的時候更多更深，另一方面會導致更強的依賴性，更難戒煙。

5.謠言：雪茄不像香煙，并不致癌。

真相：與香煙一樣，雪茄會增加患肺癌、口腔癌、食管癌、頭頸癌等各類癌癥的風險。同時，與香煙一樣，它會讓人更容易患心血管疾病和各種肺部疾病。所以，雪茄也別抽。

6.謠言：抗氧化保健品可以防癌抗癌。

真相：很多人迷信抗氧化劑，但其實沒有證據表明在正常飲食之外，過量補充抗氧化保健品能防癌。相反，有研究發現大量使用某些抗氧化保健品，比如大量β-胡蘿卜素，反而會讓吸煙者患肺癌的風險更高。因此，補充任何保健品之前都應先咨詢醫生。坊間秘方是靠不住的。

7.謠言：超級食物可以清肺防癌。

真相：很多人總是希望能一邊抽煙，一邊防癌。因此，紅薯、藍莓、西蘭花、大蒜，甚至癩蛤蟆、蒲公英、土豆汁，無數食物被人們寄予厚望。盡管網上無數人都號稱這種或那種食物可以防癌抗癌，但是實際上，這些宣稱不過是商業銷售手段而已，一點科學依據都沒有。多吃水果蔬菜是大有裨益的，但是指望吃特定的某種蔬菜能防癌完全是自欺欺人。

8.謠言：如果曾經吸煙，做啥都無法降低肺癌發生率。

真相：事實上，即使曾經吸煙，只要長期堅持健康的生活方式，例如多運動、保持健康體重以及不飲酒，依然能顯著降低癌癥發病率。有研究表明，保持規律運動習慣的人患癌癥的概率較低，即使煙民也一樣。無須劇烈活動，只要保持每周幾個小時中等強度運動就好。運動不僅是防癌抗癌利器，還有助于提高整體肺部功能，同時預防心臟病、卒中和其他嚴重疾病。如果室外空氣污染嚴重，那就做一些室內的運動。

9.謠言：如果是老煙民，即便戒煙也晚了，無濟于事。

真相：無論吸煙多久，戒煙的益處都幾乎是立竿見影的。肺可以更好地工作，功能立刻可以得到改善。同時，肺癌風險會隨著戒煙時間推移而降低。研究表明，即使老煙民，戒煙10年后，得肺癌的可能性依然會下降50%以上。

10.謠言：如果已經得了肺癌，戒煙是沒有意義的。

真相：絕大多數患者生病后第一時間就戒煙了，但依然有個別人比較頑固。為什么推薦患者戒煙？因為如果停止吸煙，治療效果會更好，不良反應也能減輕。比如，對于早期肺癌，戒煙的人手術治愈率比吸煙人高。如果喉部需要放療，那戒煙的患者，喉嚨更不易嘶啞。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戒煙能降低二次腫瘤的發生。誰都不希望治好一個腫瘤，又來下一個吧。

總而言之，90%的肺癌都和吸煙有關，只要戒煙，保持健康生活習慣，肺癌發病風險就會大幅下降。無論對任何人，都是如此。

小結

·如果沒有香煙，肺癌會是一種罕見腫瘤。老煙民戒煙依然能降低癌癥發病率。

·沒有任何一種超級食物被科學證明能防癌，關鍵在于均衡飲食和規律鍛煉。

·“淡味”和“低焦油”香煙的危害和普通香煙沒有本質區別。

多少煙民會得肺癌？

吸煙和肺癌的關系非常明確。90%的肺癌都和吸煙有關，如果沒有香煙，肺癌會是一種罕見癌癥。但有個問題困擾著很多人：100個煙民里，到底多少人會得肺癌？多少人會死于吸煙？

是1%、10%還是50%？

這個答案很重要，因為每個煙民都會用一句話安慰自己：“某某抽了一輩子煙，活到九十多歲！”雖然吸煙有害，但如果吸煙中招比例很低，勸人戒煙是不是沒有必要？

今天，我就給大家解答這個問題。

（一）

關于吸煙和戒煙對肺癌發生率的影響，歐洲研究最多，而且幾篇論文結論都類似。

2004年，著名的《英國癌癥雜志》發表了經典論文，詳細統計了英國等歐洲國家不同群體男性的肺癌死亡率。結果如何？總結幾篇文章，幾個結論非常清楚：

不吸煙的人，75歲死于肺癌概率只有0.3%，而一直吸煙的人平均概率是16%，超過50倍。

如果每天吸煙超過5支，75歲死于肺癌概率為25%。

戒煙越早，效果越好。30歲左右戒煙，死于肺癌概率不到2%，即使50歲戒煙，概率也不到6%。

所以，回答最開始的問題：一輩子吸煙的人，多少會死于肺癌？

答案是：6個吸煙的人里面會有1位75歲之前就死于肺癌，如果范圍縮小到每天吸煙量超過5支的群體，那么4個人里，會有1位死于肺癌。

所以，很多吸煙的人沒有死于肺癌，是很正常的。

坦白說，賭吸煙會不會得肺癌就像玩俄羅斯輪盤賭，6個孔里有一或兩顆子彈。確實很多人不中槍，但你敢扣動扳機嗎？

（二）

如果不怕16%～25%的肺癌概率，是不是就隨便吸煙呢？

當然不是！

因為肺癌只是吸煙導致人死亡的一小部分原因。

美國科學家研究發現，吸煙致死原因里，只有不到1/3是由于肺癌，與肺癌同樣高比例的，還有心腦血管疾病，包括缺血性心臟病、卒中等，除此之外還有肺部疾病，尤其是慢性阻塞性肺疾病。

剛才說吸煙多的人，有25%概率死于吸煙導致的肺癌。按照這個比例，這些人會有28%概率死于心血管疾病，18%概率死于肺部疾病，7%概率死于吸煙導致的其他癌癥，9%概率死于吸煙導致的其他疾病。

香煙被譽為“人類有史以來殺人最多的毒品”，并非浪得虛名。

這是75歲的概率，再早點，比如65歲呢？

查查數據就知道，煙民有35%的概率，在65歲會死于吸煙帶來的各種疾病。也就是說，雖然現在人均壽命已經接近80歲，但一輩子吸煙的人，1/3活不過65歲。

吸煙讓人平均少活12年！資深煙民幫社會節約了大量醫保，這算是對社會的貢獻嗎？

小結

·不吸煙的人75歲死于肺癌概率為0.3%，吸煙人的概率為16%，高50倍。

·平均每6個吸煙的人里，會有1個在75歲之前死于肺癌。

·戒煙越早越好，即使50歲戒煙，也能把得肺癌概率降低到6%以下。

·肺癌只是吸煙導致死亡的一小部分原因，超過2/3的原因是心血管疾病和其他肺部疾病。

不吸煙的人為何也得肺癌

眾所周知，吸煙是肺癌第一大誘因，90%的肺癌都和吸煙有關。在中國，肺癌是第一大癌種，這和驚人的、穩居世界第一的3.5億煙民數量是密不可分的。

我反復強調，如果不想得肺癌，必須戒煙。

但問題來了，對比美國和中國，有個非常奇怪的現象：美國女性肺癌患者80%以上都是煙民（美國女性吸煙非常嚴重），而在中國，完全是反過來，80%以上女性肺癌患者從不吸煙！

怎么回事兒？！

顯然，吸煙不是中國女性得肺癌的最主要原因，那到底什么是主要原因？

致癌風險因素分兩類：內源和外源。內源不可控，主要是遺傳因素和年齡；外源可控，主要是生活習慣和環境。

是亞洲人種的某種遺傳因素導致了中國人肺癌高風險嗎？

有一些研究，但目前結論尚不明確。

但無論是否有內源因素，大家都應該重點關注外源因素。

一是內源因素無法改變，二是內源因素往往并不直接致癌，而是讓一個人更容易受到各種外源因素影響而產生異常。所以，了解并且避開外源致癌因素，即使遺傳基因不給力，也能極大地降低風險。

除了吸煙，還有哪些外源因素會導致肺癌？

最容易想到的是二手煙。二手煙是明確致癌物。中國是全世界二手煙問題最嚴重的國家，沒有之一。

中國有超過7億女性和小孩，在家里和公共場合，都長期是二手煙受害者。我自己就深刻記得小時候每天在煙霧繚繞的茶館看爺爺打牌的場景。可惜，當時什么都不懂，不知道吸了多少二手煙。

世界衛生組織估計，中國每年光二手煙就導致10萬人死亡，幾乎相當于每年一次汶川地震！這10萬人中，就有很多不吸煙的女性肺癌患者。研究表明，如果丈夫吸煙，妻子得肺癌的概率是普通人群的2倍以上。再次呼吁，如果非要吸煙，至少請不要在家里和公共場合吸煙！

那么，二手煙是誘發中國女性肺癌的主要原因嗎？

不是的。

主要證據來自基因層面的研究：不吸煙女性肺癌和吸煙者肺癌，雖然表面看起來差不多，但從基因突變角度來看，截然不同，可以說完全是兩種疾病。

不吸煙女性得的幾乎全是肺腺癌，大部分是EGFR和ALK基因突變，適合用靶向藥物；而吸煙者的肺癌各種各樣，鱗癌很多，EGFR和ALK突變比例少，通常不適合靶向藥物。

如果女性主要受害于二手煙，那她們的癌細胞應該和吸煙者的更接近才對。看來，還有別的因素。

是什么呢？是霧霾嗎？

霧霾毫無疑問是嚴重健康隱患，也是致癌因素。但對于現在的女性肺癌患者，應該不是主要因素。證據主要來自兩方面：

1.吸煙導致肺癌多需要25年左右，因此霧霾即使致癌，也需要很長時間。最近幾年的霧霾，可能導致中國未來肺癌患者數大量增加，但不是今天尋找的答案。

2.中國不吸煙女性高發肺癌在20世紀七八十年代就已經很明顯，當時根本沒有霧霾問題。

尋找女性肺癌高發的原因，我們應該往前推，看看在50～70年代，有什么致癌因素是中國女性長期接觸，而美國人比較少的？

經過研究，最大問題是各種各樣的室內空氣污染！

最重要的室內污染源有三個：

第一個致癌因素，是二手煙。

剛才講過，有風險，但不是最主要原因。

第二個致癌因素，是室內燃料。

相信很多人，尤其是北方人家里都用過蜂窩煤或煤球，平時燒水做飯，冬天烤火取暖。

農村還有大量的柴火灶。

這些東西共同特點就是很嗆人，煙霧繚繞，我媽就經常被熏得淚流滿面。如果天氣寒冷，通常門窗關閉，通風極差，有害氣體和顆粒物都大量囤積，成為嚴重健康隱患。

20世紀八九十年代大量研究發現，中國北方，尤其是東北，女性得肺癌比例顯著超過南方。蜂窩煤、煤球、柴火這類室內燃料的污染，被認為是主要原因之一。

當然，對很多城市人來說，這些都是過去時了，咱們危險解除了嗎？

并沒有，因為還有另一個同樣嚴重的污染源。

第三個致癌因素：炒菜油煙！

中國人和美國人做飯有個巨大差別，就是咱們炒菜特別喜歡用熱油。我們都很喜歡聽食材放進熱油鍋里那個“呲啦”的聲音，聽起來就很香。但很多人沒有注意到，伴隨著悅耳的“呲啦”，冒起了滾滾濃煙。

油煙，是和霧霾一樣糟糕的致癌物！

研究發現，油炸或者熱油炒菜的時候，PM2.5能迅速飆升幾十倍。川菜是重災區，我媽炒菜的時候，從蔥姜蒜放入熱油開始，PM2.5一路飆升，最終輕松超過2000。

油煙這類PM2.5是瞬時、短期的，不好直接和長期籠罩的霧霾比較誰更嚴重。但大量研究表明，廚房油煙是潛在致癌因素，還能引起很多各種各樣的疾病，尤其是呼吸道和心血管疾病。咱媽每天都是用生命在給家人做飯啊！

所以，我在講座的時候每次都會提醒大家，要注意廚房通風，減少爆炒，減少油炸，考慮把早餐煎雞蛋改成水煮蛋，等等。

還有沒有降低炒菜油煙的辦法？

有的！

買個好的抽油煙機！

最近我剛給爸媽買了個新的側吸式抽油煙機，確實很好用。也測了一下PM2.5，打開之前一般在800～2000，打開后一般能控制在50～80。遠在海外，看著媽媽在這樣的環境炒菜，我終于放心一些了。

小結

·致癌因素分為內源（主要是遺傳因素和年齡）和外源（主要是生活習慣和環境）。

·二手煙、室內燃料和炒菜油煙是導致不吸煙人群患肺癌的重要因素。

·一個好的抽油煙機能顯著保護做飯的人群，是很好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