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人”老爸

文/冠一豸

讓老爸不管“閑事”是不可能的，誰讓他是“閑人”老爸呢？我只是希望別人都能理解他的善舉；希望他在“管閑事”的同時，也要學會保護自己；希望我的“閑人”老爸幸福、快樂。

A

回家的時候，看到巷子拐彎處正圍著一堆人，愛湊熱鬧的我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擠進人群，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背對著我，弓著腰在立一塊牌子——此處禁止倒垃圾、小便。

我一擠進人群就認出了立牌子的那人，他是我老爸，一個年近六十的人，身材不高但肥碩，特別是像身懷六甲般的啤酒肚，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個大油桶。我低著頭臉漲得通紅，左右瞧了瞧，沒敢叫他，想知道別人都是如何看待他的行為的。在我正思索時，遠處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老羅，你這是干嗎呢？這立牌子是我們居委會的事，你這樣做，不是讓我們難堪嗎？”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人未到聲先到了。老爸尋聲，轉回頭望去，一臉堆笑地說：“沒事，我就是幫著立塊牌子，不影響你們，小事一樁而已?！?/p>

“小事是小事，但這影響多不好，搞得我們居委會同志都閑著，不作為似的?！?/p>

“知道不作為就得行動起來呀?！比巳褐杏腥瞬辶艘痪洹Ｒ魂嚫`笑聲中，那女人的臉色難看了起來。

老爸已經把牌子立好，他拍拍手，準備走人時，那女人叫住了他：“老羅，你還是把牌子拿走吧，我們會重新立個正規、像樣的?！薄耙粯右粯樱瑳]事的?！崩习终f著，擠出了人群。

可是那女的卻一手拔了老爸剛立好的警示牌，要他一塊帶走。老爸回過頭看到后，臉色也難看起來：“你這是干什么？平時你們不立牌，我立了，你還拔了，有你這樣的嗎？”

“我說了，我們會立的，立個正規、像樣的?！蹦桥谋砬閲烂C。

我擔心老爸會和人吵起來，趕緊擠到老爸身邊，拉起他的手說：“爸，我們回家啦！阿姨都說會重新立了，肯定能做到的，再說，這也不是你的事，這事歸她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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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我趕緊給老爸泡了杯茶，讓他歇歇氣。大腹便便的他走上一段路就滿頭是汗，我有點心疼地埋怨他：“爸，你今天真的是多管閑事了，那明明是居委會該做的事，你卻搶著做，讓他們顏面何在呢？”

“他們要知道顏面就不會任那個拐角的垃圾成堆了，我不去立時，他們也不管，我去立塊牌子，他們又不愿意了。你看看那些水溝，早該清淤了，他們怎么不去清呢？到時一下雨，這路面又成河……”老爸絮絮叨叨。

“爸，你管得可真寬，這是你份內的事情嗎？別人都不說，就你一個人去出頭，別人可是要記恨你的。”

“記恨就記恨，怕什么？”老爸一副固執己見的表情。

我懶得和他爭，把茶端給老爸后就進房間寫作業去了?？墒遣抨P上門，我又聽見老爸在窗口大叫：“垃圾別亂倒，會招蒼蠅的?！弊叩疥柵_看，原來是鄰居張大嬸又準備把垃圾倒到巷子拐角處。

老爸已經下樓，他不知和張大嬸說了什么，接過她手中的垃圾袋后，慢慢向垃圾池的方向走去。垃圾池離得遠，大家貪圖方便，沒人愿去。

“謝謝你呀，老羅，我回家還有事，先走了?！睆埓髬鹫f完轉頭就走了。

我站在陽臺，看得見張大嬸家的院子。我聽見她進門后笑嘻嘻地對她丈夫說：“那個老羅，真是吃飽撐得沒事干，我去倒個垃圾，他也要管，我就把垃圾交給他去扔了。”我聽得真切，氣得牙癢癢，直怪老爸管得太多了。

過了好一陣，聽到老爸的腳步聲時，我跑下樓不開心地對他嚷：“爸，你是不是吃太飽了，什么閑事也要管，別人家的垃圾也要你去扔，你成什么人了？”

“沒事！權當鍛煉，不就多走幾步路嗎！”老爸說。

“爸，你這人……”我欲言又止。他愛管閑事的行為讓我頗為不爽，他明明是在做好事，但有誰領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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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前發生的一件事，也讓我頗為氣惱。巷子里的劉奶奶，明明兒女眾多，子孫滿堂，她生病了卻沒人理。老爸聽說這事后，居然去街上叫來三輪車親自送劉奶奶去醫院。住院要花錢，老爸一一打電話給劉奶奶的子女，讓他們來醫院。劉奶奶的子女推三阻四，找各種借口，硬是沒有一個露面的。

老爸沒辦法了，只好打電話給居委會的同志，讓他們來處理，但居委會的人也找著借口沒人來，最后老爸沒轍了，就打110報警了，讓警察同志來通知劉奶奶的子女。劉奶奶的子女不得不趕到醫院，他們吵吵嚷嚷，推說沒時間，有生意要談。老爸站在邊上，靜靜地看著劉奶奶的幾個子女，聽著他們幾個人你責怪我，我責怪你，爭吵不休。

老爸看著年邁的劉奶奶，看著她孤獨無助的臉龐上兩行靜靜流淌的淚水，說：“住院、治療費用，你們姐弟幾個攤著出，我比較有空，由我在醫院幫忙看護就行。”

老爸回家后，對我和老媽說了這事，我們直怪他“管得太寬了”，老爸好說歹說，最后我和老媽都表態愿意陪他一起照顧劉奶奶，他的臉色才“由陰轉晴”，直呼我們是大好人。

照顧劉奶奶我確實是愿意的，劉奶奶慈愛、善良，畢竟住在一條巷子里頭，小時候，我或多或少也得到過她的疼愛，但我想不明白，善良的劉奶奶怎么會養出一窩“白眼狼”呢？一想，我都覺得心里凄涼，也為劉奶奶難受。

老爸在醫院照顧了劉奶奶三天，我負責送飯，老媽獨自經營雜食店。老爸身體胖，在醫院的樓梯走上走下，頗為吃力。我看著汗漬斑斑的老爸，心疼地責備他自找苦吃，老爸卻笑著說：“我就當成是在減肥，劉奶奶一個人在醫院，總要有人照顧的?！?/p>

我不知道劉奶奶的子女最后是被老爸的行為感動了，還是自己想通了，第四天時，他們全來了，還接替了老爸，輪流在醫院照顧劉奶奶。老爸事無巨細地交待完所有事情后，才和我一起回家。

走出醫院時，老爸直呼：“終于可以回家好好睡一覺了?！蔽蚁耄欢ㄊ抢哿?，責怪地說：“這一切還不是你自找的，回家好好補一覺吧！”“我兒子就是懂事。”老爸摸著我的頭，滿臉笑意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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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老爸是“閑人”，一點也不冤枉他。老媽常常忙得不可開交，他倒好，局外人似的站在邊上看，非得老媽“使喚”他，他才知道要做點什么。他還時常“偷懶”，總喜歡多管閑事。誰家父子吵架啦，他會去勸，開導開導老的，教育教育小的；誰家老爺子過壽了，他不請自到，送上一份賀禮……他就是這么愛“湊熱鬧”。

我和老媽常說他“比國務院總理還忙”時，他瞇縫著眼說：“不忙不忙，我是閑得發慌，要不你們干嗎老說我‘多管閑事’呢？”老爸就是這樣的人，他說心寬體才能胖。我警告他，心不能太寬，體也不能太胖，剛剛好才行?！笆?，我聽我兒子的。”老爸樂呵呵地一手攬過我的肩膀。他時常說，我是上天送給他最好的禮物，他很感恩。

老爸或許并不明白我有多愛他，我嫌他胖，并不是因為嫌他胖得難看，而是害怕因為胖，他身上會有很多不良病癥，我希望他健康，希望他長壽。我其實理解也明白老爸的想法，他是想積德積福，以佑我能平安成長。讀書不多，文化不高的老爸，有他自己樸素的念想，他用自己的方式解讀人生，用自己的方式教會我與人為善的處世哲學。

讓老爸不管“閑事”是不可能的，誰讓他是“閑人”老爸呢？我只是希望別人都能理解他的善舉；希望他在“管閑事”的同時，也要學會保護自己；希望我的“閑人”老爸幸福、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