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信息高速公路”到“未來媒體”的認知躍遷"/>
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北京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北京 100000)
“新媒體”是一個具有相對性的傘形概念,在過去的25 年間,它被用于概括互聯網進入中國至今層出不窮的衍生技術和應用,尤其被用來強調互聯網開啟的與“舊媒體”相對應的范式革命。
在信息通訊領域,當代中國人親歷過不止一次的范式轉移,而第一個真正“翻頁”的時間節點毫無疑問會落在1994 年——這一年中國正式全面接入互聯網,宣告了大眾傳播時代的落幕。但互聯網是一個完完全全的西方產物,無論將其歷史上溯到20 世紀50 年代計算機的發明(60 余年),還是上溯到埃達·拜倫的計算機理念(150 余年),所有的思想積累、軟硬件開發、基礎設施建設都與中國沒有任何關聯。所以1994 年的中國幾乎是迎面撞上了一個陌生的、全新的事物,全體國人共同進入到一個未知的領域,并將親眼目睹它翻天覆地地改變自己的生活。
普通人對“新媒體”的認知,一般圍繞著本體(工具應用)、使用(行為)、引發的現象和相應的管理規范展開,而認知的來源則是人們對技術設施、內容、產品(包括應用和服務)的具體感知或者抽象的想象——但復雜的認知過程,包括對新事物的調適、接納或拒絕,不會被記錄下來,只會濃縮為一個階段性的稱呼。于是從“信息高速公路”“第四媒體”開始,“新媒體”在中國的25 年衍生出一系列子概念,通過簡要還原它們的語境,本文意在呈現中國人對信息技術認知演進的整個過程,以揭示技術和觀念的變遷。
中國剛接入互聯網時,“信息高速公路”的概念正火遍全球:1993 年美國確立相關計劃,成立了以副總統戈爾為首的信息基礎設施特別小組,預計投入4,000-5,000 億美元,在20 年內建成信息高速公路。隨后日、英、法、加、韓、新加坡等國家紛紛訂立類似的發展計劃。
所謂“信息高速公路”是指以計算機網絡通信技術為基礎,以光導纖維為骨干的高速通道和以電纜、無線傳輸系統等中低速通道組成的數字化雙向大容量信息網絡。[1]而對于剛剛進場的中國而言,這個隱喻般的稱呼是關于互聯網的第一個符號。1995 年中關村南大街上豎起了一塊廣告牌——“中國人離信息高速公路還有多遠?向北一千五百米。”被認為是中國人互聯網意識啟蒙的第一個象征,而樹立這個廣告牌的網絡代理商“瀛海威”公司的名稱即從“Information Highway”音譯而來。
“信息高速公路”是一個基于基礎設施的稱謂,它更容易將人們引向物理形態的想象:當時人們所理解的“網”主要是通信意義上的,僅僅是將終端連接起來的光纖介質而已。新技術革命無非是讓線路的傳播速度更快、連接范圍更廣、計算機的處理能力更強,是一場生產力的革命[2],而引起社會生活變革的,是信息時代技術升級導致的傳播提速和內容爆炸,而非網絡本身的傳播特性。
上述觀點現在看來雖然簡單,但新媒介技術的來臨的確需要依托基礎設施。彼時已經落后半拍的中國加快了信息基礎設施建設:1995 年1月,郵電部電信總局開始在北京、上海向社會提供互聯網接入服務。1995 年5 月,中國電信開始籌建中國公用計算機互聯網(CHINANET)全國骨干網。1996 年1 月,該網建成并正式開通,全國范圍的公用計算機互聯網絡開始提供服務,此時互聯網才算是全面進入中國。接下來,不同的行動主體開始進入這個嶄新的世界進行嘗試和探索,人們的注意力很快從日常生活中難以切身感受到的物理設施轉向了豐富多彩的網絡內容,對于互聯網也逐漸生發了新的理解。
中國接入互聯網后,一場全方位的啟蒙開始了。除了政策、文化①跟隨互聯網一同進入中國的還有大批思想譯作,比如曼紐爾·卡斯特(Manuel Castells)“信息三部曲”及尼古拉·尼葛洛龐帝(Nicholas Negroponte)的《數字化生存》等。這些著作對國人的互聯網認知產生了決定性的影響。等方面的影響,瀛海威這樣的早期互聯網服務提供商(ISP)也開始積極宣傳,并在服務和價格方面展開競爭,刺激了互聯網的應用。到1996 年,全國的網絡用戶已達10 萬之多。
早期用戶上網除了收發郵件之外并沒有太多事情可以做。但這種“無聊”并沒有持續很久。很快,第一批內容生產者就入場了,其中新聞媒體和商業網站是兩股主要力量:從1996-1998 年,包括人民日報、央視在內的媒體機構大面積“觸網”。1998 年,全國已有1/7 的報紙辦起了自己的網絡版。[3]而商業網站一邊,新浪、網易、搜狐、騰訊“四大門戶”很快統一天下,它們與媒體網站既競爭也合作——門戶網站雖然模仿美國的商業模式,依靠全球金融資本來擴大業務,但主要產品仍然是資訊、觀點,這一點跟大眾媒體時代并沒有很大的改變,上網看新聞、看評論仍是普通網民的主要活動。因此,為了獲得競爭優勢,門戶網站每天都需要實時更新大量內容。與具有天然的內容生產優勢的媒體及媒體人合作,甚至“挖角”,都是不可避免的選擇。
這樣的發展態勢,使人們順理成章地將對互聯網的理解與既往經驗接合起來——此時網絡被稱為報紙、廣播、電視之后的第四種大眾傳播媒體,簡稱“第四媒體”,人們開始目睹“第四媒體”和前三者融合、合作或競爭。這一切都不像“信息高速公路”那樣抽象,而是切實發生在眼前。
然而這一階段的發展并非“媒體內容上網”那么簡單。第四媒體與前三者并不具有本質上的相似性。即便主要提供的仍是資訊和觀點,它也有著自己的生產邏輯。仍將媒體網站理解為“電子報”的人很快發現,把報刊內容原樣搬到網上意義十分有限,大眾媒體從經營模式、財力和效率上都無法和門戶網站競爭,“第四媒體“帶來的威脅其實遠大于希望。
早已有人看到了深植的矛盾。社會學家曼紐爾·卡斯特(ManuelCastells)于1990 年代末出版了《信息時代:經濟、社會與文化》三部曲,他指出,網絡建構了新的社會形態,造成了權力關系的劇烈重組,原有的社會控制與政治再現都因此而改變——將被改變的,絕不僅僅是大眾媒體機構。
但中國此時正身處一場信息技術產業的“大躍進”而無暇他顧——即便2000 年美國互聯網泡沫破滅、全球信息通訊領域漸入寒冬,中國網絡產業也沒有停下高歌猛進的步伐。除了越來越多的媒體“上網”外,新浪、搜孤、網易在同一年先后在納斯達克上市,兩年后又先后宣布贏利或停止虧損,使人們看到網絡經濟的曙光。2003 年這三大門戶的股價漲幅都在幾十倍以上,人們才逐漸意識到,互聯網或許并不能簡單地列在報紙、廣播、電視之后——“第四媒體”的稱呼逐漸消失,“網絡媒體”取而代之。此時大量學術著作問世,開始集中探討互聯網對大眾媒體的沖擊,后者究竟該如何“轉型”,以及“網絡媒體”的概念邊界該如何確定。
越來越多的人認識到,僅從狹義的“媒體”概念出發無法把握互聯網的本質。一些看法不惜矯枉過正:互聯網是一種“反媒體”,如陳剛指出,“新媒體不是媒體”“互聯網本質上超越了媒體”“網絡是媒介發展的更高階段,在這個階段,網絡作為媒介(在這里陳剛將媒介和媒體等同)的根本特性是反媒介,即媒介自身的淡化”;[4]而一種看法認為互聯網是一種高維媒介,如喻國明指出,互聯網比傳統媒體多出一個維度,由此生長出一個新的社會空間、運作空間、價值空間。[5]但不管如何理解,這樣的反思都預示了未來互聯網與大眾媒體的脫鉤。
有了一定的基礎設施建設和內容市場,2003-2005 年,變革的跡象在應用服務領域出現了:論壇、博客、RSS 等應用普及,手機終端也開始出現變革,諸如短信、手機報等新媒介形式帶來新的想象,它們的影響力在一次次諸如孫志剛案、SARS大型社會突發事件中得以發揮,執行了大眾傳播時代前所未有的輿論功能,也啟發了更多中國網民使用互聯網的意識。
2005 年,誕生于數年前的博客,終于迎來了大面積普及,“博客中國”獲得千萬美元風險投資改版為博客網,新浪、騰訊、搜狐等門戶網站也紛紛全力打造博客業務。博客成為繼門戶網站、BBS之后的第三大網絡媒體形態。一部分非常活躍的互聯網使用者從BBS 擴散到博客(以新浪博客為主),成為第一批網絡意見領袖(俗稱“大V”);大量網絡事件開始引發關注,網絡動員層出不窮,預示著中國互聯網開始進入一個新的時代。
2008 年,中國網民規模躍居世界第一位。[6]與此同時,終端技術也在飛速躍進,“手機媒體”——短信、彩信、手機電視、WAP 門戶等風靡全國,一度被稱為報紙、廣播、電視、網絡之外的“第五媒體”。雖然在今天看來這并不是一個生命力長久的概念,但這個稱謂保留了身處變革潮流之中的人們目睹新技術一項項涌現時的目眩與激動。2008年,這些新的信息通訊技術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應用:在汶川地震等一系列重大事件中網絡被廣泛運用于信息傳遞和社會動員,隨后和手機媒體都被納入奧運轉播體系。網絡新聞在網絡應用中躍居第二位,網絡視頻迅猛發展,“互聯網已經成為新聞傳播領域中影響巨大的、最具發展潛力的主流媒體”。[6]2008 年6 月,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的胡錦濤視察人民網,在通過強國論壇與網民在線交流時指出:“互聯網已成為思想文化信息的集散地和社會輿論的放大器”。
盡管此時的人們仍在努力將新事物嫁接于過往經驗以便于理解,但事實上互聯網已經開始與傳統意義上的媒體“脫鉤”——它并不是一個獨立的“媒體”,而是一系列技術與實踐的組合;它所具有的重構秩序的力量,消解了精英的權威和集中控制的結構,讓草根也成為對話者與內容創造者——“Web 2.0”的概念正是在這一背景下應運而生。
在內容方面,研究者認為Web 2.0 用戶所生產的任何數據都可以被稱作“微內容”[7],它日益呈現出其作為互聯網核心競爭力的價值潛力[8]。一種更深刻的理解認為,Web 2.0 所強調的其實不是人與內容的關系,而是人與人的關系。它為個體提供了一種新的社會界面、社會紐帶。它是個體吸納與整合社會能量的接收器,同時也是個體能量放大為社會能量的轉換器。另一方面,Web2.0能夠在一定程度上促進網絡結構的分權,但它并不會帶來權力的完全平等。從整體看,Web 2.0 指向一個既繼承了傳統社會生態又具有自己特質的社會生態系統——它是建立在內容之上的社會網絡以及文化網絡[9]。
在系統特性上,互聯網的自組織能力已經得到若干研究的證實,而Web 2.0 模式具有更明顯的自組織特征。研究者指出,Web 2.0 是一個開放的復雜適應系統,在簡單的規則約束下,用戶廣泛參與,信息的生產、傳播和利用在多元化、多樣化、個性化、去中心化模式下實現了自組織和有序化;從博客知識交流社區的形成,到維基百科的協同組織編輯以及社會化書簽產生的分眾分類等,無不體現了Web 2.0 的信息自組織功能和序化機制[10]。
為什么Web 2.0 能夠產生如此巨大的變革作用?關鍵在于此時出現了一個規模龐大、技巧嫻熟的網絡用戶群體,愿意和能夠貢獻并消化讀寫網的內容。總體而言,Web 2.0 是互聯網的一次理念和體系的升級換代,由原來的自上而下的由少數資源控制者集中控制主導的體系轉變為自下而上的由廣大用戶集體智能和資源主導的體系[11]。
Web 2.0 概念的精髓,很快由移動互聯網承續下來,以致于如今很多人直接將兩者等同為一體。2009 年1 月,工業和信息化部為中國移動、中國電信和中國聯通發放3 張第三代移動通信(3G)牌照,標志著中國正式進入3G 時代。一同來臨的是硬件終端的突破式革新——智能手機誕生了。二者結合之下,手機上網帶寬的瓶頸被打破,智能終端的應用軟件模式繞過電信運營商的壟斷,集納了各式各樣的開發者,他們提供的豐富應用(Apps)使得上網的娛樂性得到大幅提升,用戶的參與面和共享面也進一步擴大。
作為現代通信技術和互聯網技術相結合而形成的產物,移動互聯網包括3 個要素:移動終端、移動網絡和應用服務[12],它突破了固定互聯網的時空限制,不啻為第二次范式革命。有學者認為,手機作為上網終端的革命性在于確立了一種自主的尺度,在任意的時間和地點對內容進行自主閱看,打破了時間和空間的線性結構,從而確立了一種新的人與媒介的互動關系,App 所建立的特定的互動關系和內容獲取方式,將以前出現的各種媒體形態納入了一種統一的標準或者說“進入界面”[13]。而新技術時代的眾多媒介成為了App 的內容,微博、微信、播客、博客等媒介在與App 的相互作用中,實現了彼此更大的價值[14]。
此外,與PC 時代的互聯網傳播相比,移動時代“場景”被置于前所未有的核心地位。彭蘭認為移動傳播的本質是基于場景的服務,即對場景(情境)的感知及信息(服務)適配。而此時的移動媒體早已不僅是內容媒體,更是關系媒體、服務媒體,它的主要任務就是完成信息流、關系流與服務流的形成與組織[15]。
正是基于移動互聯網,自2009 年起,微博、微信相繼崛起,與中國國情相結合,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影響,成為主導性的“國民級應用”。2012 年8 月23 日微信推出“公眾平臺”,使傳統上上載于網絡的圖文內容獲得了新的傳播模式——從這時起,“自媒體”的稱呼日漸風靡。
2005-2006 年,中國進入博客發展的高峰,但很少有人高談闊論“自媒體”。博客造成了一種“全民寫作”的現象,隨著微博的到來,“全民寫作”又變成“全民傳播”。草根和精英都歡迎微博,導致微博的風頭一時無兩。可即便這時還是沒有人談論所謂“自媒體”。
“自媒體”在中國成為關注熱點,歸功于移動互聯網催生的兩個因素:一是新的內容生產和傳播方式,以微信為集大成者——通過微信公眾平臺,個人和機構都可以打造一個公眾號,群發文字、圖片、語音三個類別的內容(后來又增加了視頻)。二是UGC 為主導的內容生態——隨著移動互聯網信息傳播速度的加快,信息源的多樣化,以前門戶網站的內容生產模式已經遠遠落后于眾聲喧嘩、豐富多元的個人媒體平臺,相形之下門戶網站感嘆自己已成為“舊媒體”。出于競爭,各大網站都開始廣攬個體內容生產者入懷,催生了中國內容創業的熱潮。
自媒體又稱個人媒體,其概念可以追溯到英文的“We Media”,早期更多與公民新聞相關聯,但在內容創業大潮中商業主義的主導,導致這一概念發生變異,其內在的參與性、公共性元素越來越淡化。[16]人們曾一度對自媒體寄予厚望,例如認為它最大限度地突顯了平民的力量、個體的力量,促成傳播的個人主義革命,實踐著話語民主與傳播平等;或是認為自媒體革命能夠有效克服傳播失靈,降低集體行動的成本,促成政治溝通的改善與政治治理模式的轉變[17]。然而也有研究者指出,自媒體存在兩大風險:一是被商業買通的風險;二是被權力取締的風險。這兩大風險導致自媒體無法創造樂觀主義者設想的基于個人主義的交互式公共領域[18]——微信公眾平臺的發展軌跡充分證明了這種預測。
“社交媒體”(又稱“社會化媒體”)是另一個風靡于移動互聯網時代的詞匯,但與自媒體的個人化內容生產相比,它傾向于描述人與人的廣泛連接和各種規模關系網的建立。
2008 年以來,人們對社交媒體的認識經歷了多個階段:從關注用戶貢獻內容到凸顯Web 2.0與“互動性”,再到發現“關系網絡”的重要性,現在則進入新階段——社交媒體已經從“應用”轉向“平臺”[19]。在這個意義上,社交媒體雖然帶有“媒體”二字,但已遠遠超出了傳統意義上“媒體”的含義,更成為網絡社會的一種組織方式。它以互動為基礎,以UGC 為內容主體,實現了以個人為中心、以關系網絡為結構的信息聚合。
令人矚目的是,社交媒體借助網絡媒體和手機媒體的融合,把個體傳播的社會參與推向了高潮,形成了一個彼此互動的即時的立體傳播網絡。社會化的媒體和私人媒體的整合,使得局部的信息可能被無限放大,從而在社會動員與力量組織方面產生了巨大的集體效應[20]。這種集體效應,被時為《南方周末》評論員的笑蜀總結為兩句話:關注就是力量,圍觀改變中國。
“一個公共輿論場早已經在中國著陸,匯聚著巨量的民間意見,整合著巨量的民間智力資源,實際上是一個可以讓億萬人同時圍觀,讓億萬人同時參與,讓億萬人默默做出判斷和選擇的空間。”①《南方周末》2010 年1 月13 日。
社交媒體時代賦予圍觀新的存在方式和存在意義——“圍觀即參與,分享即表態”。博客轉帖、推特轉推、短信轉發,乃至SNS 上的文章、照片與視頻分享,形式有別,功能各異,但網民每一次簡單地按下按鈕,都等于一次理性的民主投票。一個兩個人一次兩次地按鍵并不起眼,但聚沙成塔、集腋成裘,輿論的力量卻可以經由“網聚”而產生[21]。
但另一方面,社會化媒體也帶來很多憂慮。有人認為在傳播技術和傳播方式兩方面,以微博為代表的社交媒體具備建構公共空間的優勢條件。然而,網絡商業主義、集體無意識和注意力承載力這三方面因素的困擾,嚴重影響了微博等社交媒體對輿論公共空間的積極建構[22]。也有人指出,Web2.0 時代的社交媒體的興起,并沒有按照很多人預期的那樣提高公眾的政治參與度,而是讓人們的政治參與度下降了。因為社交媒體“熟人圈”的人際傳播特點,在于引發傳播的各方保持相互關注或保持友好關系,而非破壞這種關系。人們擔心打破與熟人圈或準熟人圈的平衡和友好關系而保持沉默,甚至向相反觀點妥協[23]。
基于移動互聯網時代的范式革命,一些學者對互聯網分期有了新認識:以互聯網信息技術的發展為基本特征,觀察互聯網信息技術的社會應用,會發現一個技術革命與社會革命交疊發生的演進線路圖:Web1.0 時代為“內容傳播-信息搜索”;Web2.0 時代為“個體創造-群體協作”;而接下來一定會有Web3.0 時代,即“萬物感知-智慧控制”[24]。
2010 年以后,在人工智能、虛擬現實、5G、云計算、區塊鏈等新技術推動下,信息通訊領域出現了智能化趨勢,揭開了“智媒時代”的序幕。媒體智能化的主要表現為萬物皆媒、人機共生[25]——很明顯,在這樣一個稱謂中,“媒體”早已脫離了大眾傳播時代的定義,轉向更寬泛、更豐富的“媒介”意涵,在某種程度上說,未來“媒介”的邊界甚至超越了信息通信的范疇。
狹義上說,媒介指起中介作用的空間或中介物,可以是材料、工具、支持等很具體的東西,寬泛地講媒介甚至可以包括某種社會實踐[26]。而人本身既可以是實踐的主體,也可以變為一種實踐的媒介;甚至人的身體和意識甚至在未來可能分離,分別獨立承擔“媒介”的功能。
一種共識是,智能化將成為未來傳播模式創新的核心邏輯。“智媒”時代,需要嶄新的媒介產品,專為多設備、多屏幕世界而設。例如,VR技術的“3I”核心特征,即沉浸(Immersion)、交互(Interaction)和想象(Imagination),帶領使用者以第一視角近乎真實地感知事件發生時的現場,構成一種全新的講故事方式[27]。
從具體形態上看,物聯網與可穿戴設備是未來的傳播媒介的代表,它們本質上是一種感知情境的計算,永遠跟一個人身處的情境相關。所以,這種計算混合了對位置的感知、對身份的管理。目前這種感知與管理同手機的信息采集和用戶的社交網絡聯系等要素還沒有充分融合。如果將來所有這些要素都充分互聯,并且可以互操作,那么就可以基于用戶的需要、用戶做過的事情、用戶所在的地方乃至用戶正在做的事情產生更有趣的服務[28]。
親證了20 多年來信息通訊技術的驚人變革,人們已經不憚對即將到來的新媒發揮最豐富的想象——不管是人工智能、區塊鏈還是沉浸式媒體,通通被歸入“未來媒體”的概念之下,由此進一步思考新聞生產方式、勞動分工、家庭結構、親密關系乃至人的存在本身將會收獲哪些裨益、又將經歷何種挑戰。總體而言,未來媒體并不是“媒體”,或者說并不是簡單的介質,而是脫離當下現實的依憑,直接想象未來彼岸的一切可能性——“未來媒體不是向大家展現未來的媒體應該是什么樣的,而是對傳統傳播思維方式的顛覆和變革。”[29]
從“信息高速公路”到“未來媒體”,回望來路,短短20 余年里,信息通訊技術和人們對技術的理解和想象都經歷了多次躍遷——盡管理解總是滯后于技術一步,它們卻記錄了中國面臨新事物時震驚、好奇、理解、調適的過程,期間還有互聯網與大眾媒體之間的博弈。今天,整個國家終于得以站在時代前沿暢想未來。
人在試圖理解新事物時總是先借助已擁有的東西和過去的經驗——國人一開始將新的信息技術等同于一個獨立的、與大眾媒體機構并列的存在,所以總要在報紙、廣播、電視之后繼續編號,才有“第四媒體”“第五媒體”的說法。但飛速變化的技術現實很快反駁了這種簡單的理解。首先,互聯網和手機都不是能大眾媒體相同性質的存在,它們很快演化為現代人生存的基本場所與工具,成為“遍在”的、一切活動的底層邏輯。其次,互聯網和手機早已合二為一,近乎演變為現代人須臾不可脫離的“外部器官”。第三,人們對互聯網的認識本身就有局限,最初將其理解為基礎設施,后來將其理解為內容網,21 世紀之后才發現它是關系網、資源網、渠道網……而當互聯網轉變為移動互聯網之后,其影響力幾乎完全重構了現代社會生活秩序。
好在人總是能通過不斷地反思來把握進化的邏輯。經歷了“第四媒體”的想象力挫敗之后,國人在展望未來時調整了思維、釋放了想象,急切盼望著開啟再一次的范式革命,進入“互聯網的下半場”。而在這個過程中,“媒體”的內涵也急劇擴大。90 年代的“媒體”僅指大眾傳媒,但這個狹義的理解已是明日黃花,今天人們面臨的是“萬物皆媒”的處境,甚至要提前憂慮未來媒介技術對人的異化和取代——中國當下已經進入了一個對技術非常敏感的時期,思考媒介技術和我們未來生活的走向不再是精英的專利,而是成為每個普通人的日常。
要特別指出的是,本文在回溯過程中并沒有使用“新媒體”一詞,原因正在于其涵義的不固定——只是一個從自我出發、歸納自身所處時代技術的籠統總稱。
有關新媒體的定義,國內外研究大致可分為兩類:一類是聚焦于新媒體的媒體形態和技術特性;另一類則認為對新媒體的理解要超越對媒體技術形態的關注,研究媒體技術與人類行為及社會結構的交互影響[31]。但不管采用哪種進路,只要有人試圖賦予“新媒體”一詞確定的涵義,通常會掉入時間的陷阱——若干年后回望,那個定義很有可能已經充滿了陳舊的年代感,無法準確地概括當下豐茂的、鮮活的技術現實。正如潘忠黨所批評的那樣,不加辨析地使用“新媒體”一詞,背后包含著謬誤:“不同的生命體驗通常對應著不同的歷史時間點,也對應了不同的媒介技術形態,從這個角度來看,從自己的生命體驗出發提出研究問題,同時也意味著一種潛在的危險:這樣的思維和邏輯本身包含了一種潛在的認知謬誤(cognitive fallacy),即“歷史從我們這一代人開始”的局限性。”[31]
而作為解決方案,潘忠黨本人試圖以特性來定義邊界——這種做法并不鮮見。數字化(digital)和網絡(network)這兩項最為基本的特征就經常被用于區分當下的“新”“舊”媒體[32,33],但問題在于這兩個標準因太過基礎而顯得大而無當,只能用于區分不同范式。當然,也有人使用超文本、多媒體、互動性描述“新媒體”[35],但仍不夠全面。而潘忠黨通過親身觀察和博采眾長,提出了3 類13項媒介可供性(如表1)來區分媒介本體的新與舊——在各個方向可供性越高的媒體,往往就是越“新”的媒體。本文十分贊許這種提高抽象性的努力,但認為在討論具體問題時需要就事論事——明確自己的討論對象,使用它特有的名稱,例如使用“社交媒體”“智慧媒體”或“自媒體”,而不要總試圖使用全稱、概括普遍規律,效果可能會更好。

表1 媒介可供性的構成
出于同樣的考慮,本文也避免使用“傳統媒體”一詞,因為這顯然是跟“新媒體”相對的一個概念,帶有同樣的不確定性——“傳統”是誰的傳統?對于現存世代而言,大眾媒體是上一個技術范式遺留的“傳統”(英文中將“傳統媒體”稱為legacymedia,更帶有“瀕臨滅絕”的意味),但若干年后,論壇、門戶網站、博客甚至微博微信都可能成為下一代人的“傳統”。
而至于“新”“舊”媒體之間的關系而言,可能并不存在人們慣常以為的“媒介替代”,即便是“傳統媒體”也并不一定就意味著衰亡與落后。在現實個案中,很少看到大眾媒體被完全替代的例子,絕大多數情況下,不同媒介形態之間要么合作,要么競爭,要么融合。新舊媒體因此不是壁壘森嚴的兩個系統,而是同屬一個“擴展了的媒介生態體系”(enlarged media ecology)[35]。
總而言之,近年來通信領域的技術發展波瀾壯闊,無論是積累、改良型創新還是突破、革命性創新,都與社會力量交織演化,共同構造了我們當下的生存環境。與此同時,一代代人對于通信技術的認知也在不斷進化。本文認為對于這種認知變遷的審視是必要的,因為其中能夠折射技術的演進路徑,也能反映社會變遷。
歷經25 年,當我們發現互聯網終于由工具的層面、實踐的層面抵達了制度形式的層面,最重要的是回到原點,思考一個核心的問題:什么是互聯網?但在這個核心問題背后還有無數問題:我們該如何審視日常世界中這個無處不在和熟稔無比的事物?互聯網能做什么,在它能做的事情當中,哪些是嶄新的?它又引發了什么新的倫理、社會和政治能力?它使得什么東西過時,或成為問題,甚至變得不可能?隨著我們周圍的世界不斷重組,我們稱之為互聯網的那個“社會-技術”組合,挑戰了許多構成我們當下時空的熟悉假設以及想象。
作為網絡傳播研究者,我們反對把“互聯網”視為一個單一的實體,也盡量避免將其籠統稱為“新媒體”,而是將其看作一種不同的技術、平臺、行為和話語的集合,它們與社會互相激蕩、共同演變。至于對未來媒介技術的想象,我們可能既需要新的價值論(倫理學與政治哲學),也需要新的認識論(關于知識和科學的理論)。
最終,所有的思考一定會達到一個層面:在充分聯網的環境下,到底還有什么東西能夠構成人的定義?什么叫作人?什么叫作人性?這其實是互聯網文明的可能性問題,最終的含義是人的可能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