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意義：彰顯保護未成年人責任擔當

苗莉莉 （北京家理律師事務所主任律師）

2019年3月12日，在第十三屆人民代表大會第二次會議上，最高人民檢察院檢察長張軍作工作報告，報告中的最新數據顯示，性侵、拐賣、虐待、傷害未成年人犯罪持續多發，去年起訴50705人，同比上升6.8%，這個數據讓人觸目驚心。未成年人被性侵事件頻頻曝出，每一次的報道無疑都刺痛著公眾尤其是受害人家長的神經，學生的安全、健康問題，已經成為社會普遍關心的問題。

“一號檢察建議”的提出，緣于最高人民檢察院抗訴的一起小學教師性侵未成年學生的案件。一所鄉村小學的班主任齊某，因猥褻、奸淫多名女童，甚至將一名女童帶回家中強奸，被判決犯強奸罪、犯猥褻兒童罪，決定執行有期徒刑10年。2017年3月3日，最高人民檢察院以該案判決適用法律錯誤、量刑畸輕為由，向最高人民法院提出抗訴，最終依法改判齊某無期徒刑。

通過關注未成年人受害事件不難發現，除了上述小學老師性侵未成年學生一案之外，還存在大量未成年人受害案。比如2019年1月8日上午發生在北京市西城區宣師一附小校內的惡性暴力案件，一位該學校聘用的勞務派遣人員為發泄不滿情緒，持手錘砸傷20名無辜的孩子。再比如2017年11月22日，轟動一時的紅黃藍幼兒園事件，十余名幼兒家長反映朝陽區管莊紅黃藍幼兒園(新天地分園)國際小二班的幼兒遭遇老師扎針、喂不明白色藥片，并提供孩子身上多個針眼的照片,經北京警方偵查，涉嫌虐童的幼兒園教師劉某某被刑拘。2018年12月26日上午，劉某某以虐待被看護人罪被北京市朝陽區人民法院一審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六個月，同時禁止其自刑罰執行完畢之日或者假釋之日起五年內從事未成年人看護教育工作。上述兩起案件的發生，讓無數的家庭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然而，傷害遠未止步于幼兒園、小學。近日備受關注的王晶晶校園霸凌事件，再次刷新了人們對校園侵害事件的認識。騰訊的一檔節目《與陌生人說話》中，主人公王晶晶講述了自己承受十年校園霸凌之久的經歷，當年只有15歲的王晶晶長期遭受施害者輪番對她進行人身攻擊，成績大幅下降、多次自殺未遂，雖然最終施害者得到了法律的制裁，但王晶晶所遭受的傷害和對其人生軌跡的影響卻已不可逆轉。

一起起的傷害案件，表面看起來是個別人員的沖動之舉，但經過分析不難發現，案件背后隱藏的是未成年人保護存在的諸多問題，校園安全管理不嚴、執行力度不夠、教職員工隊伍管理不到位以及對未成年人法治教育、預防性侵害教育缺位等問題。最高人民檢察院通過對個案錯誤的糾正，發現了未成人保護領域存在的普遍性問題，此次向教育部發出的“一號檢察建議”，不僅體現了檢察機關積極參與社會治理、推動社會治理法治化，同時也彰顯了檢察機關在未成年人保護方面的職責擔當。

首先，“一號檢察建議”意味著檢察機關將對未成年人的保護從事后監督延伸到了事前預防。

眾所周知，人民檢察院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法律監督機關，其主要職責包括對公安機關偵查的案件進行審查，決定是否逮捕、起訴或不起訴，對刑事案件提起公訴、支持公訴以及對公安機關、人民法院等機關的活動是否合法進行監督。無論是否批捕、是否提起公訴，前提一定都是案件已經發生、傷害已經存在，檢察院則只能在“事后”行使國家檢察權，使犯罪分子得到應有的懲罰，監督公安機關、人民法院和監獄等機關合法行使職權。而此次“一號檢察建議”的提出，將對未成年人的保護從事后補救擴大到了事前預防，將違法犯罪行為消滅在萌芽狀態，從根源上切斷犯罪分子的黑手，為孩子們撐起一把堅實的保護傘。

其次，最高人民檢察院完善頂層設計，“史上首次”直接向國務院組成部門發送檢察建議，將未成年人保護工作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以往實踐中，最高人民檢察院就工作中相關問題向辦案機關提出檢察建議、地方檢察機關向有關主管部門發送檢察建議時有發生，但由最高檢向作為國務院組成部門、國家最高教育主管機關的教育部發送檢察建議，卻是第一次。正因為是“史上第一次”，最高檢對“一號檢察建議”的起草、發出格外的謹慎，抽調多名業務骨干組成工作小組研討、起草建議書，過程中積極和教育部溝通并向教育部正式發函征求意見。經過反復論證、幾經易稿，“一號檢察建議”終于成形并正式發出。

最高檢之所以作出如此具有重大突破性的舉動，充分表明最高檢將未成年人保護工作提高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就像張軍檢察長在齊某案件改判后多次強調，要思考如何把未成年人檢察工作做到起訴之前、延展到裁判之后。近年來所發生的未成年人受侵害案件，大都發生在幼兒園、小學甚至中學的校園中，校園作為孩子們成長的搖籃、教育的基地，本應是最安全、最溫暖的港灣，現在卻成了最危險的地方，讓一個個稚嫩、陽光的天使遭受著突如其來且致命的傷害。

最高檢通過對齊某案件的抽絲剝繭、層層分析得出，想要預防、遏制未成年學生遭受不法侵害，僅僅依靠公、檢、法的嚴厲打擊是遠遠不夠的，更需要相關工作部門尤其是教育主管部門的事前預防，通過預防和打擊相結合，徹底斬斷這些黑暗中伸向孩子們的“殺手”。經過縝密的考慮和多方位論證，最高檢起草了“一號檢察建議”，聯合教育主管部門為孩子們的安全成長保駕護航。

再次，由最高人民檢察院提出“一號檢察建議”，推動建議自上而下執行，構建未成年人保護體系，將對未成年人的保護切實落到實處。

任何法律、規則所承載的價值實現，都依賴于人們的遵守，只有將建議的內容和要求植入人們的內心、化為人們的行動，才能讓未成年人的保護成為現實。檢察建議雖然由最高檢發出，但在性質上依然只是個建議，如果建議發出去卻得不到落實，那無疑將“一號檢察建議”供奉上了神壇，顯然，這不是最高人民檢察院提出建議的初衷。因此，在建議起草之際，最高檢就接受了教育部部長陳寶生的建議，在“一號檢察建議”中增加“督促地方政府落實”的內容，促進工作進一步做到位。建議發出后，最高檢即要求地方檢察院根據本省的具體情況提出具體的建議，會同地方教育行政部門共同將“一號檢察建議”落到實處。2018年大檢察官研討班上，張軍檢察長即提出明確要求“檢察建議絕不是發出去就了事，要緊緊盯住效果，監督落實情況”，“要通過我們的努力，把所謂沒有硬性要求的檢察建議做成剛性、做到剛性”。

通過檢察機關和教育部門的聯合出擊，截至2019年2月，全國絕大部分省、自治區、直轄市黨委、政府已經對最高人民檢察院的“一號檢察建議”進行了批示，各教育主管部門采取了積極的舉措。落實“法治教育從娃娃抓起”，最高人民檢察院帶頭，四級檢察院1796位檢察長兼任中小學法治副校長，最高人民檢察院和各省級檢察院專設未成年人檢察機構，黨和國家對未成年人司法保護給予了高度重視。

本版數據來源：中國少年兒童文化藝術基金會女童保護基金和北京眾一公益基金會共同發布

今年5月6日，江蘇省教育廳與省檢察院聯合開展了首屆江蘇省暨南京市青少年法治宣傳教育周啟動活動，以“尊法學法守法用法 法律伴我健康成長”為主題，將法治教育內容與安全自護、網絡安全、防欺凌和預防性侵害等教育融合，明確自2019年起，每年5月的第二周定為“全省青少年法治宣傳教育周”。江蘇泰興市檢察院在辦理曾被校長“雪藏”的小學教師吳某涉嫌猥褻兒童罪時，認真落實最高檢的“一號檢察建議”，于2019年3月11日，向泰興市教育局發出檢察建議，建議建立性侵害專門投訴渠道，大力普及預防和應對性侵害知識，注重受害女童的心理疏導，嚴格把控教師從業資格的準入標準及教師隊伍的監督管理，對于違法違紀的從業人員依法嚴肅處理。泰興市教育局認真采納了市檢察院的檢察建議，建立了性侵害舉報、調查、問責和懲戒機制，在落實以上建議的同時，將對吳某案件隱瞞不報的校長劉某移送紀檢部門立案調查。重慶市檢察院結合所辦理的校園性侵害案件情況，經過充分的調研和分析，向市教委發出檢察建議，建議建立涉性侵案件教職員工從業禁止工作機制，建立教職員工侵害學生行為強制報告、處置及防控機制等。市教委收到檢察建議后，充分吸納了檢察院的建議，出臺了《關于進一步加強中小學生學校保護工作的意見》，該《意見》明確建立九項工作機制，要求對擬招錄的教職員工進行核查，如有涉性侵、虐待等嚴重違法犯罪記錄，一律不得錄用；學校負責人和教師對教職員工侵害學生行為負有強制報告的責任和義務；建立了侵害學生行為及時處置機制、教職員工嚴重違法犯罪解聘機制、校園安全防控機制等。重慶市教委還與市檢察院達成共識，在檢察院設立法治教育實踐基地，組織教育系統的干部和老師走進基地，了解一個個真實鮮活的案例，承擔起幫助、保護青少年的責任，共同做未成年人的“守護人”。

未成年人是祖國的花朵，未成年人的健康成長關乎每個家庭乃至整個國家的生死存亡，關愛未成年人的健康需要全社會的共同努力。習近平總書記提出“全面深化改革，一分部署，九分落實，人民群眾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是最終檢驗標準”。此次“一號檢察建議”的提出，是檢察機關學習貫徹總書記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貴在落實、重在實踐的生動體現，關系到祖國的未來、社會的穩定和諧。未成年人保護任重而道遠，關心、保護祖國的花朵，檢察機關已經啟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