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
我們每個人的生命中,總有一些未知的事物,一些綿密而細小的生命,它們懷揣秘密,等待和你心靈告白。像是一個故事,關于一些鳥,一個年輕的獵人,在漫長的冒險的旅程中,體驗生死,看見彼此。最后,漫漫消解或又重生。
散文詩與我,亦是如此。
大地上,自然萬物會進入我們的審美視域。眼睛、耳朵、光,我們感受眼前的生命,或柔軟或粗糲,因為他們鮮活的聲音,讓我們禁不住一次次提筆,并期待用文字盡量忠實于某個細節。所有的努力都值得尊敬。我看見小灰雀在河水中反復拍打翅膀練習起飛;我看見麥草青青,白發的父親點亮了走道上的燈;我看見農婦弓著身子勞作在鄉野,風重重地吹起她的衣角……不管睡去還是醒來,作為生活的一部分,他們如此清晰讓我心生敬畏,時時觸痛我怠惰的身體,讓我從紛亂中脫身而出。我熟悉那些草木,熟悉一些和另一些之間有過的聯系。透過一些樹,有時候,我能遠遠看見我自己。
我們如此接近,彼此互為鏡像。我們帶著各自的表情站著或坐下,回憶或想象。因為所處的時代和生命經驗,我們相互觀照,遵從一小部分心靈的指引,有時在清冷的山野有時在柔軟的麥地,或明亮或渾濁,我們相互交映。這符合一種精神力量,讓我們彼此看見,并洞悉到美好的事物。
這是一種心靈體驗,也是一種生命經驗。一些事物消逝了,一些卻又萌發被我們重新認識。或許是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散文詩帶給我的就是這種突然的對自我生命的審視。散文詩召喚了我們,他讓我們的思想和靈魂都得到解放。散文詩的音樂性、繪畫性構建起散文詩與其他文體的區別。擺脫束縛,我們認識到這些事物和事物之間內在的聯系。
寫散文詩,重要的不是文字有多完美,技巧有多高超,而是我們能夠用詩還原事物,還原事物真實的內在。
在這個世界上,我們去過的地方,走過的路,經歷的歡樂和悲傷,希望和愛,不僅僅是單純的情感。我們記錄下行走、一次身體的漫游,一種生命心靈的感應,需要以文字來承載意義。一個好的詩文本,融入了我們個體的審美情感和生命體驗,以詩的隱喻和修煉記錄下途中所見,照見生命的真實和純凈。我相信,散文詩所秉持的某種法則一定有利于其自身的健康,帶著一種信念走在今天。
當然,有時我也會陷入陰影或斷裂中。就像當代散文詩常常發生的“在某個安靜的早晨”看到“一堆散亂的碎片”。因此,我必須時常提醒自己,最大可能的避免“狹意寫作”,避免進入刻意強調語言技巧和意境營造的誤區。面對紛擾的周遭,以一種安靜的姿態,感受浩淼的宇宙帶給我們的生命嘯吟。
低微處的聆聽,流水滑過的憂傷,永遠撼動我們的心靈。我們詩意棲居的地方,正是我們心靈最為充沛的地方。傾聽那些卑微弱小的生命,用詩句寫出卑微者的高貴。瓦爾登湖畔的梭羅說:“有一次,我在村中園子里鋤地,一只麻雀飛來停落到我肩上,呆了一會兒,當然我覺得,佩戴任何肩章,都比不上我這一次光榮。”
大地上的事物綿密,神秘,那些年輕又蒼老的手掌里,往往藏有我們不知道的東西。當我們以散文詩的形式記錄下它們,詩的文體內核應該是自由抒發的,個人經驗審美的探索可讓文本呈現一定的獨特性。
比如有時候,我異想天開想成為鳥類學家。我召集它們到書中,鳥的鳴囀各種各樣,那往來穿梭的音調里,藏著風聲,雨聲,光跌落在草木上的聲音。當讀了一本好書或看了好的電影,我可以馬上和它們分享,就像無數個清晨和夜晚,它們給我的一樣。九月的一個傍晚我在散步時,看到一只紅尾鴝長久地站立河邊,她思考的樣子給了我極大的震撼。事實上,鳥類給了我全新的論證,讓我學會用語言的喻象,去嘗試記錄生命真實的存在。
當然,鳥群也分享給我黑暗和死亡。那些真實的痛,依然留在我的眼角,讓我悲傷并深深地思念。我記錄下這些經驗,記錄那隱藏在獵人追蹤下的翅膀,它們帶我走近神秘之路。這些神奇的生靈啟發了我,讓我對時間,生命,光明,死亡有了更多的思考。因為它們,詩人筆下的文本呈現有了更多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