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西門
一本書的腰封上這樣評價蘇軾:“歲月失于道路,命運困于黨爭,生活寄于風雨,襟懷奉于蒼生,正是他大江東去、波瀾壯闊的一生。”
只是文豪任性起來,也讓人吃不消。
他被貶到黃州時,常與龍丘居士陳季常一起談論文學。老陳很好客,經常喊了一群狐朋狗友到家里喝酒,其中就包括蘇軾。
老陳喜歡熱鬧,還經常唱唱歌泡泡妞,可是他的老婆,那位來自河東郡柳家的女子卻嫌太過分了。
明目張膽地逐客,又太不給老公的朋友面子。她的辦法,就是敲敲墻——可能用手,也可能用了木棒——提醒一幫酒氣熏天的男人:該回家了!
即便柳氏真是傳說中的悍婦,也沒毛病!
可是蘇軾仿佛還沒玩夠,被人敲墻趕客,有些不爽,仗著自己有才,馬上作詩一首:“龍丘居士亦可憐,談空說有夜不眠。忽聞河東獅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
蘇軾本是取笑一個怕老婆的男人,可是在萬惡的男權社會里,他卻在無意間用夸張的手法,讓一個女人背負了千古吼名。
幾個男人,熬夜喝酒,傷身;高談闊論,擾民。
那是一個什么時代啊?女人連個“溫馨提示”都不敢。敲敲墻就被說成“獅子吼”,柳氏比竇娥還冤。
文人墨客的討厭,以及文學作品反映歷史生活的不靠譜之處,由此可見一斑。
柳氏的聲音究竟有多大?現在已不可考。還好男尊女卑的不公快要過去了。至少在聲音上,女人翻身斗地主的時代來臨了。
貝克漢姆如今是老帥哥,年輕時更是翩翩佳公子,靠一腳圓月彎刀的任意球成名江湖。誰要找他做老公,并且不要讓他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必定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而“辣妹”維多利亞剛好就是這樣的一盞。
她的貼身戰術十分奏效,貝克漢姆任主角的場合,她要跟去湊熱鬧;她自己發行唱片,也要拉小貝助興。最典型的是小貝到美國,據說和小甜甜布蘭妮眉來眼去時,“河東獅”的吼聲適時響起:“你給老娘規矩點……”
在我們這塊大地上,四人游戲戰至深夜,手機突然響起,手機的主人立即示意任何人不得發出任何聲音,現在是獅吼時段!然后像小貓一樣細聲細氣向吼獅解釋、撒謊、拖延、忍耐、含含糊糊、唯唯諾諾。
此外,其他三個人的噤若寒蟬,就是有人正在獅吼的節奏。
而在競技場上,吼叫是一種運動本能,也是運動之美,并且一直女的吼得比男的響亮。
俄羅斯紅粉莎拉波娃據說在床上死魚似的一聲不吭,也懶得動,可是到了網球場,馬上爆發出母獅般銷魂的尖叫。
沒有尖叫,她都不知道怎么打球。
有人專門測過了,她的聲音達到了105分貝。
世界衛生組織的研究顯示,持續生活在70分貝以上的噪音環境,人的聽力和健康都會受到影響。
一場女子網球比賽通常需要兩小時,怪不得給莎娃撿球的球童說:“簡直把耳朵都震聾了!”
如果莎娃的對手恰好是白俄羅斯的阿扎倫卡,那不止是球童的不幸,而是全場觀眾都要遭殃。
因為阿扎倫卡的尖叫也有95分貝。
那就是一場尖叫的對決。她們無意吼觀眾,只能吼對方。也許,她們需要震懾對手的氣勢,她們的能量需要釋放。
她們從歐洲到美洲,從溫網到澳網,一路尖叫著把網球打遍全世界。
后來,連網球組織者都被吼煩了,提示說:“網球是一項高雅的運動,又不是歌唱比賽。”可是,你要野獸變淑女,連觀眾看著都別扭,還是被吼著舒服。
時間長了,他們既是去看莎娃比賽的,也是去聽她吼著受虐的。就像你看慣了伴侶流著哈拉子聽慣了如雷的鼾聲,哪一天要是不流不鼾,反而輾轉反側睡不著覺。
當然,網球場上比莎娃更生猛的,還真有人在。葡萄牙的德·布里托,聲音達到了116分貝,足令非洲草原上吼著宣示主權的雄獅汗顏。
世界太大了,而自己又太窮了。很多人除了在電視上遙控著音量聽聽莎娃的尖叫以外,留給我們現場傾聽她尖叫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天使般的面孔,魔鬼樣的身材,高超的球技,震耳欲聾的尖叫,這樣的網球盛宴,就是打著燈籠也難找啊!
哪怕是受虐,也被虐得如醉如癡。
這是運動參與和消費的一部分。
俄羅斯世界杯踢完了,足球評論員劉建宏總結說,中國是一個農業文明占絕對主導的國家,并不是一個體育民族。就算改革開放40年,經濟總量全球第二,到處的高樓大廈和車水馬龍,也改變不了自己農民的底色。
他們最喜歡的生活,就是三十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
他們骨子里不喜歡運動,不喜歡體育。如果是需要通力協作、團隊配合的足球項目,完全是給他們出難題。
所以他們也不喜歡體育場上的尖叫。他們寧愿悶騷,也不會把快感吼出來。
他們甚至把運動場上傳來的聲音,當作是擾民。
昆明市官渡區國貿中心廣場上,活躍著一幫打陀螺的人。鞭子抽打在陀螺上,總有一種“啪啪啪”的破空之聲,就像網球擊打在球拍“甜心”上一樣。
有人測過了,抽打陀螺的聲音也有80分貝。
聽著這種聲音,有人如沐春風,那是他們淋漓盡致的享受,有人卻聽得一驚一乍的,他們認為陀螺的聲音,吼了他們。
一方面,我們沒有一個打陀螺的場所,只有選擇廣場;沒有一個跳廣場舞的地方,只有選擇籃球場。當廣場舞和籃球發生沖突時,我們居然去群毆一個打籃球的少年。可是另一方面,我們的籃球場時時大門緊鎖。
我們單位的兩塊籃球場就被鎖著,地上都長青苔了,籃架也快銹爛了。誰要去打,先問問五十米外那幢樓里住著的離退休老干部是否同意,然后,再去找那個保管鐵門鑰匙的人。
昆明時代俊園小區有一塊籃球場,孩子們的樂園啊!額頭上淌著汗珠子,一個個生龍活虎的!有籃球打,總比甩著手在小區內徒步轉圈圈強,何況對少年兒童來說,籃球豐富多彩的趣味性豈是單調的跑步能比的?
他們玩得心花怒放。
可是對另一部分住戶而言,他們確實骨子里就不喜歡運動,他們居然覺得打籃球的聲音也會擾民,吼著了他。
他們向城管投訴,說籃球場是違法建筑,最好拆除。
這讓我想起了中國人八年抗戰的日子,八路軍來到村子是幫鄉親們抗日的,可總有幾個身邊的叛徒,跑去告訴鬼子:太君,我們村子有八路,我帶你們去抓!
城管來了,物管來了,“叛徒”也來了,他們協商的結果,總算保住了籃球場,不過同時規定了開放的時間。其他時間,把籃球場像壞人一樣鎖起來。
球場是用來打的,而不是用來鎖著的。
什么時候把那道鐵門打開,我們就從一個自給自足的農民,轉變為一個城市公民。
什么時候習慣了運動場上的吼叫,你就擺脫了林妹妹的弱不禁風,逐漸成長為一個擁有強健體魄的健康人。
什么時候參與體育運動并樂在其中,懂得讓體育改變人生,就已經踏上文明的康莊大道了。
我們需要習慣并享受籃球和陀螺的聲音,就像我們要把老婆的“獅吼”,當作是對老公的關心一樣。
運動場上的吼叫,是在社會富足、時間閑暇以后的高檔娛樂。如今的社會不可謂不富足,可惜所有的地上都蓋了房子,連打個陀螺都樂不起來;閑暇的時間,我們玩著手機,不出汗。
別看跳廣場舞的大媽多如牛毛,其實更多的中國人,還遠遠沒有享受到運動的快樂,也沒有感悟到運動對生命的深遠意義。
我們更鐘情“葛優躺”。
運動要雄起,聲音要吼起。
如果能坐在包廂里,被莎娃那樣的美女吼著,或者,除了路見不平一聲吼,還能在運動場上揮汗如雨吼幾聲,那么,我們的小康生活,除了享受能吃能喝的幸福,還將平添舉手投足的健康、優雅與品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