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濤 張思娟 蔣經緯
摘要:數據顯示,去年全球50%以上的并購失敗,中國公司在海外的投資也有30%不盡理想。其重要原因之一,是跨文化方面的問題沒有得到充分解決。該文利用Hofstede的文化維度理論,分析“一帶一路”相關國家的文化差異及其導致的企業投資與模式的不同,提出了在企業國際化的進程中,需要合理規避文化沖突,加快不同文化融合。
關鍵詞:一帶一路;文化差異;Hofstede文化維度理論;規避沖突
中圖分類號:F8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913X(2019)05-0029-04
一、引言
在中國和平崛起與民族復興背景下,2013年秋,習近平主席著眼于國際國內大局,順應全球合作潮流和發展需要,在西行哈薩克斯坦、南下印度尼西亞時,先后提出建設“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重大倡議。“一帶一路”涵蓋全球約63%的面積,約44億的人口,沿線民族眾多、文化多樣。
建設“一帶一路”的合作重點是政策溝通、設施聯通、貿易暢通、資金融通、民心相通。其中“民心相通”是“一帶一路”建設的社會之本。只有充分了解沿線國家的文化才能實現在文化信仰和價值理念上的溝通,以“文化相通”推進“民心相通”,從而能夠為企業“走出去”創造良好的社會基礎。
在“一帶一路”倡議的引領下,越來越多的企業積極進行海外市場開拓。而企業海外市場進入模式是企業國際化戰略的核心,它是企業將產品、技術、人力、管理經驗和相關資源轉移到其他國家的制度安排與合適方式,主要分為三類:出口、非股權進入模式以及股權進入模式(對外直接投資),包括通過獨資并購或合資進入模式。這些模式受到多種因素的影響,其中與東道國的文化差異是其中一個重要因素。企業原所在國的文化環境,以及進行商業活動的其他國家當地文化等環境因素,會影響該企業的國際化進程。
企業在國際化經營中必然會面對來自不同地域文化的摩擦和碰撞,這會帶來一定的投資風險與經營阻礙。因此,為了更好地響應“一帶一路”倡議,企業需了解各個國家不同文化及其特征。
二、研究現狀
母國與東道國之間存在的文化差異,是影響企業進入模式的重要因素。企業在進行直接投資時,需要在獨資與合資的進入模式之間做出選擇。關于文化差異與企業海外進入模式關系的研究有較多成果。
蘇潔(2014)認為:文化差異越大,企業在海外市場直接投資時越希望采取獨資經營的進入模式。其原因是文化差異越大,在對投資進行組合管理時增加的公司交易與經營成本使跨國公司進一步發展面臨的危險越大。為了減少交易成本,跨國公司在進入海外市場時選擇高控制權的海外進入模式。
張遠等人(2009)則認為:東道國與母國文化差異越大,跨國公司在投資時越傾向于選擇合資經營的模式;在文化差距大的東道國市場中放松對子公司的控制,可以作為減少不確定性和信息交換成本的一種手段。為了避免不確定性帶來的海外經營風險,跨國企業通常會選擇與東道國企業合作的方式,利用東道國企業與政府的本土資源來開拓當地市場。
甘筱青等人(2011)更進一步認為:不同文化的差異既表現在社會行為和社會習慣方面,也體現在更深層次的價值觀方面。這些差異會成為阻止不同文化直接順利交流的障礙,甚至可能產生誤解和沖突。通過多方面地綜合比較與分析,追尋差異產生的思想體系的根源,可以保證不同的文化互相了解,互相尊重,取長補短,共同發展。在這個全球化時代里,只有彼此了解才能減少全球化所帶來的負面影響,避免文化的沖突。
盡管在東道國與母國文化差異導致跨國公司在東道國市場采取何種進入模式方面存在不同看法,但跨國公司顯然必須充分考慮東道國的文化環境對公司今后的生存、運營與發展所帶來的影響,以及這種影響所造成的額外成本能否找到其他的途徑加以彌補,最終決定是選擇合資還是獨資模式進入東道國市場。
東西方企業可能會發現由于文化影響而形成的諸如組織基礎、職業道德、進取精神、努力成功、責任認可、經驗獲取、激勵下屬和運用法律等的公司文化差異。在文化因素的影響下,不同國家的企業擁有不同的經營價值觀,在商業模式,公司戰略,國際化模式方面都會有顯著的不同。
三、文化差異對跨國公司進入模式的影響
早在十九世紀,E. B. Tylor (1871)就提出了“文化”的定義,他認為一個人身為社會成員所獲得的復合整體都可以被稱為文化,包括知識、信仰、藝術、道德、法律、風俗等等,也包括其他的能力和習慣。也就是說,文化首先是一個復雜的整體,但又包含多個層面,每個層面的表現形式有不同。為了進一步分析和比較不同的文化,Geert Hofstede提出了他的國家文化維度理論。Geert Hofstede研究不同國家的文化特征,在四個不同的文化維度(power distance權力距離,Individualism個人主義,uncertainty avoidance不確定性避免,Masculinity文化性別)上定性和定量地比較分析不同國家人們的文化和行為。Geert Hofstede 和另一位學者Michael Harris Bond后來又提出了第五個維度“長期導向-短期導向”,用于補充和發展他的國家文化維度理論。
對各國價值觀和文化的測量,具有廣泛影響力的是Hofstede的成果。他的五個文化維度是用來衡量不同國家文化差異、價值取向的一個有效架構:
權力距離是指“一個社會對組織機構中權力分配不平等的情況所能接受的程度。”在權力距離大的文化中,下屬對上司有強烈的依附性,人們心目中理想的上司是開明專制君主;在權力距離小的文化中,員工參與決策的程度較高,下屬在其規定的職責范圍內有相應的自主權。
個人主義是指一個松散的社會結構,假定其中的人們都只關心自己和最親密的家庭成員;而集體主義是在一個緊密的社會結構中人們分為內部群體與外部群體,人們期望所在的那個內部群體照顧自己,而自己則忠誠這個內部群體。
不確定性避免是指一個社會對不確定和模糊態勢所感到的威脅程度,試圖保障職業安全,制訂更為正式的規則,拒絕越軌的觀點和行為,相信忠誠和專業知識來規避上述態勢。
文化性別包括男性氣質與女性氣質,是指“社會中男性價值觀占優勢的程度,即自信、追求金錢和物質、不關心別人、重視個人生活質量”;其反面則是女性價值占優勢。
長期導向性、短期導向性表明一個民族對長遠利益和近期利益的價值觀。具有長期導向的文化和社會主要面向未來,較注重對未來的考慮,對待事物以動態的觀點去考察;注重節儉和儲備;做事留有余地。短期導向性的文化與社會則著重眼前的利益,注重對傳統的尊重,注重負擔社會的責任;在管理上最重要的是此時的利潤,上級對下級的考績,要求立見功效,急功近利。
筆者沿用Hofstede的這種劃分方法,選取我國對外投資凈額前十位中的部分國家與我國的文化指數進行對比研究。文化維度的各項指標如圖表1,其中為了清晰表達,第四、五個維度用“男性主義、長期導向”標注。
根據Hofstede的文化維度理論,權力距離高的國家,上級在決策時權利較大,所以來自高權利距離的國家可能偏好獨資進入模式;低權力距離的國家同事關系較為平等,因此投資者比較喜愛控制程度低的合資進入模式。
在個體主義文化中,員工被看成是既擁有經濟需求又有心理需求的人,比較關心個人利益,相信成功來自自我奮斗;在集體主義文化中,每個員工會根據自己在群體中的利益行事,善于與人合作。所以,個人主義指數較高的國家越傾向于選擇獨資的進入模式。
不確定性避免指數,反映了一國管理者對待和處理不確定環境的態度。來自不確定性避免程度較高的國家管理者,大多數是風險規避型的,他們會制定嚴格的內部規章制度來處理不確定性的問題,所以在進入海外市場時,他們會比較謹慎。而來自于不確定性避免程度較低的國家的管理者,大多是風險喜好型的,他們較少用嚴格的規章制度來規避風險。所以,不確定性避免指數越高的國家越傾向于選擇合資的進入模式。
男性主義指數,反映了一國管理者對于社會中男性角色的態度。在男性主義國家中,人們普遍喜歡炫耀,喜歡比較外在的東西。在女性主義國家中,人們認為關系和合作比金錢更重要,更關注于生活的質量。
長期導向指數,意味著培育和鼓勵以追求未來回報為導向的品德——尤其是堅韌和節儉。與之相對的短期傾向,意味著培育和鼓勵諸如尊重傳統、維護面子,以及履行社會義務等品德。
從表1中可以看出,在權力距離指數方面,亞洲國家普遍高于歐美國家。根據Hofstede 理論,由于自身的文化特點,亞洲國家的企業進行直接投資時更傾向于采用獨資的模式,而歐美國家的企業更傾向于采用合資的模式。在個人主義指數方面,亞洲國家相對歐美國家較低,這些國家的企業對外直接投資時更傾向于選擇合資的模式。這兩個方面的推導結論似乎矛盾,但我們注意到Hofstede 理論的形成是在20世紀80年代,而在當代,上述亞洲國家均已進行了以市場經濟為導向的改革,其“個人主義指數”已呈較高的增長態勢。
在不確定性規避指數方面,美國和德國的較高,新加坡的指數較低,其他國家與中國一樣處于中間水平。較高的不確定性規避指數決定了德國和美國在對外投資時選擇合資的模式,而新加坡較低的指數決定了其對外直接投資時傾向于采用獨資模式。
在男性主義方面,除泰國外,其他國家與中國的男性主義指數沒有太大的區別。較低的男性主義指數決定了泰國在對外直接投資方面,更傾向于選擇合資的模式。在長期導向指數方面,中國明顯高于其他國家。
四、文化差異對我國企業國際化模式的影響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企業逐步走出國門進行對外投資或海外并購。由于文化差異的影響,中國企業在對外投資時,一般傾向于采用獨資的模式,或采用獨資與合資相結合的模式,同時更加注重其企業的可持續發展能力。同時,隨著我國經濟實力的不斷擴大,特別是近二十多年的不斷探索,考慮包括各國文化差異不同的因素,我國企業的國際化開始呈現出一系列新的特點。
(一)對外投資凈額持續上升,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合作成為亮點
我國的對外投資合作健康有序發展,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合作成為亮點,且對新興市場國家的投資明顯增加。2016年,我國企業共對全球164個國家和地區的7961家境外企業進行了非金融類直接投資,累計實現投資1701.1億美元,其中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直接投資145.3億美元。如圖1所示,我國對東南亞新興市場國家的投資呈現明顯的增加。
(二)對外投資結構不斷優化,實體經濟和新興產業受到重點關注
2016年,我國企業對制造業,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以及科學研究和技術服務業的投資分別為310.6億美元、203.6億美元和49.5億美元。其中對制造業投資占對外投資總額的比重從2015年的12.1%上升為18.3%;對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投資占對外投資總額的比重從2015年的4.9%上升為12.0%。
(三)開展國際化經營的模式不拘一格
考慮到我國與東道國的文化差異,為了緩解東道國的民族情緒,減少政治、經濟風險,擴大資金來源以及加強企業集團化的趨勢,在國際市場開拓方面開始采用合資與獨資相結合,并購與收購相協調的更加靈活多樣的模式。
2016年全年,我國企業共實施對外投資并購項目742起,實際交易金額1 072億美元,涉及73個國家和地區的18個行業大類。其中對制造業,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分別實施并購項目197起和109起,占我國境外并購總數的26.6%和14.7%。
(四)實現經濟大融合,為推動國內外發展注入強大動力
5年的發展與奮進,使“一帶一路”從理念轉化為行動。5年來,中國在沿線國家建設境外經貿合作區82個,累計投資289億美元,為當地創造了24.4萬個就業崗位,釋放各國發展潛力。到2018年5月,中國已與24個國家和地區簽訂了16個自由貿易協定,自貿伙伴遍及四大洲,約一半是“一帶一路”沿線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