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對馬的傾訴

張興山

我在高速公路上疾馳的時候看見了你。你正在夕陽下，默默地嚼著一嘴青草，抬頭望著遠方的高樓、立交橋和漸亮的燈光，眼里是淡淡的失意。晚風揚起了你的鬃毛，你昂首長嘶，聲音撕裂了天空。呵，這是多么熟悉的畫面，多么親切的聲音！你看見了我的輪子，若有所思。我看著你的眼睛，開啟了遙遠的記憶。

我曾緊隨在你身后，馳騁在田野之上。旌旗獵獵，戰鼓咚咚，刀劍聳立，萬蹄攢動。你矯健的身影飛揚在塵土里，我巨大的雙輪轟鳴在吶喊中。數萬商卒掉轉戈矛，三千虎賁飛奔鹿臺。紂王身上燃起了熊熊烈火，一個新的王朝如涓涓春水流淌了八百年。

我們隨魯莊公在長勺一鼓作氣，擊潰齊軍;跟晉文公在城濮退避三舍，大敗子玉。孫臏圍魏救趙時，我們是桂陵的伏兵;李牧全殲匈奴時，我們是雁門的趙師。你的鐵蹄踏過長平，穿過華容，掠過巨鹿，跨過淝水;我的肩上坐過曹劌，乘過孫臏，載過孔明，站過祖逖。我們是出生入死的戀人，也是患難與共的兄弟。你是我心中無法替代的驕傲，我則因能與你相隨而無比自豪。沒有你，關羽空有青龍偃月，張飛難使丈八蛇矛。沒有你，玄奘西天取經只能踏破鐵鞋，楊妃為等荔枝將會望穿秋水。但沒有我，你仍可駝著馬致遠走過小橋流水，陪著李賀來到月下大漠，隨孟郊看盡長安花，為岑參送走雪中客。一言以蔽之，田忌下注，無我亦可;千金買骨，非你其誰？

我們馳過烽火蔽空的戰場，掠過芳草連天的草原，走過麥浪滾滾的農田，穿過黃沙漫漫的大漠，來到了現代都市。這里高樓入云，大橋聳立，人聲鼎沸，華燈徹夜。從此，我成了新時代的寵兒;安放你的則只有一塊草地或一間馬廄。

我飛馳在綿延千里的鐵道上，穿行于人頭攢動的都市里。寂靜的青藏高原有我的雄姿，繁華的北京街頭有我的倩影。香港升起中國國旗的時候，我是董建華的座駕;澳門全民唱國歌的時候，我是何厚鏵的寶駒。我把楊利偉從太空艙接回家，又和莫言去了瑞典;我載著洲際導彈走過天安門廣場，又踏上了港珠澳大橋。我能升天入地，從月亮上發來照片，在城市下穿梭奔忙;我也會隱身變形——中學生叫我“高考直通車”，網購族叫我“淘寶購物車”。

可是，你所擁有的仍然只是一間馬廄、一地青草。因此，你眼中的失意喚起了我心底深深的遺憾和憂傷。不過，這樣又何嘗不好呢？老子說：“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天下無道，戎馬生于郊。”當年我倆馳騁沙場的時候，共同的心愿不正是迎來現在這樣的和平時代嗎？

雖然繁華的現實好像忘記了你，但歷史卻永遠記住了你。你的名字已經成了一種文化，比如“龍馬精神”“馬到成功”“一馬當先，萬馬奔騰”;再比如“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而且，我倆的歷史深情也成了一個個佳話，世代流傳，比如“車水馬龍”“風馬云車”“光車駿馬”，再比如“寶馬雕車香滿路”“聞道長安燈夜好，雕輪寶馬如云”“還似舊時游上苑，車如流水馬如龍”……

任何生命都不過是天地間的一瞬，只有創造歷史者才會成為文化的一部分。難道我們不應該為此感到自豪和幸福嗎？

學生點評

老師的文章以車對馬傾訴的方式講述了中華民族的文明史。有戰爭，有和平;有苦難，有輝煌。作為主角的車和馬其實不過是用以組織文章的線索，文章真正要展示的內容則是以車馬為視角所看到的中華史。車馬是一架攝像機，從商周拍攝到了現在;又像一位老者，從戰爭講到了和平。車馬之于歷史，乃是花架與葛藤花卉、醉翁之“酒”與“山水”的關系。

【文題呈現】

從下列名詞中任選二至三個，構建立意，寫一篇不少于800字的作文。

車、馬、燈、屋、橋、墻、絲路、牛肉面、長城、泰山、書法、對聯

【思路點擊】

這些名詞既和人們的生活息息相關，也從不同的側面體現了人類文化尤其是中華文化的發展變遷。因此，能否看到這些名詞背后的文化決定著文章的立意是否有內涵，有深度。可以說，以展示其文化內涵為出發點來組合這些名詞才是構思的基本方向。在具體寫作中，這些被組合起來的詞語既可以作為線索貫穿于文章中，也可以作為不同的側面來展現中華文明乃至世界文明的歷史風貌和現代容顏。

比如說，可以將“車”和“馬”組合起來寫戰爭，寫交通;可以將“橋”和“絲路”組合起來寫民族融合，寫文化交流;可以將“長城”和“泰山”組合起來寫中華民族的苦難與輝煌;還可以將“書法”和“對聯”組合起來寫中華民族的民俗文化及民間藝術，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