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嘵龍
千百年來,蓮以其美麗的花形、芬芳的氣質,不染纖塵的品德深受世人喜愛。因此,古人在生活中也喜歡以蓮紋裝飾日常用器。在古代瓷器的裝飾紋理中,就有大量以蓮花為裝飾題材的器物出現。
暗刻生姿
東晉晚期,瓷器上開始出現簡單的蓮瓣紋。至唐時,蓮紋裝飾逐漸進入成熟階段。而真正令其走向世俗化道路的,則是宋代。這時期,文人雅土多好托物言志,蓮紋作為一種品格的象征,被陶瓷工匠們刻畫進單色素雅的瓷器上。
宋代花烏畫以工筆為主流,追求高度寫實性,而瓷器上的蓮紋裝飾繪畫也受這一風格影響。如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宋代定窯刻花蓮花螭文洗,通體采用“繪畫法”的表現手法,以瓷做底,以刀代筆。洗內心與內壁統一為一個平面,左右滿飾盛開的蓮花大小各一朵,輔以莖葉若干,部分花葉采用雙線刻畫,層次感突出。外壁采用二方連續構圖法,刻畫蓮葉,葉上用篦狀工具劃出筋脈,更增精致。內外刻畫線條流暢自然,花葉裝飾布局嚴謹、工整素雅、完整生動,承襲了宋代花鳥畫氣韻,極具寫實性。
纏綿生趣
到了元、明、清三代,纏枝蓮紋盛行起來。它被大量運用在陶瓷器面上,盤、碗、瓶、壺、杯、爐、洗等器物上皆可看到它的身影。其廣泛適用性使其與各種器型完美地結合,受到從皇室到百姓的一致喜愛。
如故宮博物院藏明洪武釉里紅纏枝蓮紋玉壺春瓶,通體內外為釉里紅裝飾,從上至下的紋飾有六層之多。主題紋飾為纏枝蓮紋,下腹部是一周仰開的變形蓮瓣紋。纏枝蓮紋采用器心繪畫的裝飾手法,雙鉤填色,填色用小筆觸,故出現深淺不一的顏色。蓮花呈螺絲狀,花心外以雙線描花廓花瓣兩層,里層不填色,外層每個花瓣的頂端和一側留有白邊,用以表現花瓣之間的間隔。除器心大花外,葉莖上的花苞也都采用此法,使得花葉上每一層花廓表現得很清楚。此器整體風貌承襲了元代遺風,層次繁多,主次分明,不同之處是在風格上較元代紋飾更加大氣率真。其結構漸趨疏朗俊秀,繪畫向抽象工整轉變,日趨圖案化,線條比元代更加纖細,筆意自然生動,畫意瞻遠雅潔,體現出洪武瓷器著意于擺脫元代厚重的風格,向秀美飄逸的永樂瓷器過渡的趨勢。
清代纏枝蓮紋向更加繁密、規整、對稱發展。經過抽象變形的花頭和枝葉姿態萬千,圖案裝飾性更強。廣東省文物總店收藏有一件清雍正青花纏枝蓮紋賞瓶,作皇帝賞賜之物,其暗示“為官清廉”,應該說深合雍正帝秉性。此纏枝蓮紋以團花為中心,以曲線穿聯展開,在曲線上綴以小花、葉子,形成枝莖纏繞、花繁葉茂的花紋樣式,然后以二方連續的方式平行展開,形成滿畫面構圖,產生一種連綿不絕、生生不息的視覺張力。而纏枝蓮紋遇上青白瓷器真是幸甚至哉,兩者的結合完美表達了此器用途所需的道德規范,完美呈現了陶瓷與紋飾相得益彰的藝術之美,完美契合了中國人的審美心理。
寫實生輝
清代是中國彩瓷藝術的最高峰,青花、斗彩、五彩、琺瑯彩等各個品種五彩斑斕,爭奇斗艷。以蓮荷為紋飾的器物品類更加繁多。
除了纏枝蓮紋,清代康雍時期的寫實蓮花也頗值得關注。故宮博物院藏有一件清康熙五彩加金鷺蓮紋鳳尾尊,其頸部和腹部滿繪兩幅完整的蓮荷圖。圖上蓮瓣豐腴飽滿,荷葉舒張自如,蓮叢中點綴著蘆葦、茨菇、浮萍。水烏嗚叫、彩蝶飛舞,畫面充滿了勃勃生機。色彩濃艷的紅蓮綠荷與一朵用金彩描繪的蓮花交相輝映,整個畫面以寫實手法細致入微地刻畫出一幅自然恬靜、生機盎然的夏日荷塘美景。整器采用釉上彩料繪制,畫面彩線兼施,摹寫細膩,空間感很強,沒骨渲染法的運用,更突出了所畫形象濃淡、深淺的立體感。
一件蓮花題材的瓷器,藏于皇家不顯奢侈、放于百姓家不顯落魄、置于商賈之家不顯庸俗。它是那樣平和包容,靜靜地在那里,將所有人的思緒引向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