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貞：不完美的苦丁行道樹

史軍

人類的骨子里總有一種追求完美的天性，我們在選擇食物時要美味也要營養，我們在購買商品時既要優質又要廉價，我們總希望自己美貌和智慧并存。在尋求完美的道路上，我們往往不能自拔，而且這種情緒也隨之擴展到了城市的行道樹身上。

早些年間，為了快速形成綠化景觀，城市里面種植了很多毛白楊。這些樹為城市居民遮風擋雨，制造綠蔭，勤勤懇懇很多年。但是最近，毛白楊的楊絮成了大家關注的焦點，這種一度風雅的春日景象，因為影響公共清潔和健康，成為毛白楊職業生涯的污點。

不過，在城市里找一種合適的行道樹真的不容易，泡桐太脆容易折，油松、雪松花粉太多，銀杏長得慢、果子臭，大王椰子的落葉能把人砸暈……難道我們就找不到一種完美的行道樹嗎？

不管怎樣，城市里的行道樹出現了一些新的變化，有一些結實挺拔、樹冠秀美的樹開始出現在街道之旁。特別是在長江以北的很多地區都有一種樹，春天有怡人的白花，秋天有累累碩果，它們是誰？它們就是女貞。這種看似完美的行道樹真的沒有軟肋嗎？

桂花的遠房兄弟

桂花（左）的花朵更顯圓潤，而女貞的花朵略帶銳氣

女貞并不是一種植物，而是木犀科女貞屬45種植物的共用名號。我們通常在路邊見到的挺拔的女貞樹也被稱為大葉女貞，因為在女貞這個家族中，大葉女貞的葉子個頭比較大。縱然葉子有大小差別，女貞屬植物都有自己的典型特征，那就是它們的花朵。如果細看女貞的花朵，你會發現這些有四片花瓣裂片，外加兩個雄蕊的花朵似曾相識。沒錯，這些特征也是同屬木犀科的桂花所具有的。只不過，桂花的花朵更顯圓潤，而女貞的花朵略帶銳氣。比之桂花，女貞的花朵也排列得更為密集，通常會組合形成一個大的圓錐花序。

除了上面的木犀科共有的花瓣和花蕊特征，女貞花還有一個特征，那就是它們的花香。有人說那是別致的花香，有人說那是個性的花香，有人甚至說那是一種腥臭的氣味。不管如何，這種氣味顯然不是為人類準備的。

皮實的行道樹

雖然花香比不過桂花，但是女貞的栽培性能要比桂花強大得多—在溫暖的溫帶區域都可以很好地生活。女貞目前在中國北方地區的種植范圍很廣，這得益于它們優良的樹形和美感，更關鍵的是這些樹有著極強的適應性，這些喜溫、喜光的樹種即便碰上稍冷、稍蔭蔽的環境也能健康成長。

女貞樹是皮實的行道樹

雖然無法與針葉樹相比，但是女貞也有一定的抗寒能力，能忍受-12℃低溫環境而正常生長。這得益于植物體內的抗寒物質的積累。有趣的是，“笨鳥先飛”這句話在女貞抗寒這件事兒上并不適用。那些越先提高葉片中丙二醛及可溶性糖含量的個體，抗寒性越差。這個指標也被當作篩選女貞屬的一個標準。

在目前的選育過程中，抗寒性能無疑是未來的一個重點。與此同時，還有一個讓園藝學家撓頭的事情，就是女貞的果實實在太多了。

惱人的果子能治病

在古代的王公貴族中，有個說法叫“母以子貴”。而這事兒在歷史上還真在女貞身上發生過。因為在女貞成為行道樹之前，它的果子就已經成為藥鋪里的常客了。女貞這個名字是由女貞子推而廣之的。

在中國的醫書典籍之中，記載了很多關于女貞子的用途，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記載，女貞子“其性平，味苦，具有滋補肝腎、明目烏發的功效”。通過現代化學分析，科研人員從女貞子中提取了很多化學物質，并嘗試驗證這些物質在抗骨質疏松、抗病毒、降血壓等方面的用途。然而直到今天，還缺乏具有說服力的實驗證據和臨床試驗。

然而在城市綠化中，女貞的果子卻不受歡迎。因為這些果子不僅多，而且富含大量的植物色素，一旦讓道路沾染顏色就很難去掉。那些代表豐收的累累碩果反而成了清潔部門的一塊心病。在研究中，合適濃度的石硫合劑和國光植根源對大葉女貞的花果處理都有效果，但是這樣的處理也意味著高昂的控制成本。

苦丁茶里也有女貞

女貞不僅僅是行道樹，很多時候還能提供一些匪夷所思的飲料。比如說曾經紅極一時的苦丁茶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女貞提供的。

所謂苦丁茶，并不是一種植物的名稱，而是眾多植物的共有名稱，大概那些夠苦又有點茶葉模樣的葉子都可以算得上是苦丁茶吧。不過，通常來說，苦丁茶主要包括兩大類，一類是冬青科冬青屬（Ilex）植物，如大葉冬青;另一類是木犀科女貞屬（Ligustrum）植物，如粗壯女貞、麗葉女貞，從北京常見的金葉女貞身上，我們還依稀能想象那些植物原來的樣子。所以，雖同名苦丁茶，卻是完全不同的植物。

有朋友會問，茶也是苦的，為啥茶會好喝得多呢？別忘了，茶里面可不只有苦澀的茶堿和茶多酚。茶葉中的糖和氨基酸以及醇類和酯類物質對茶葉風味貢獻極大。而苦丁茶中的物質就顯得寒磣多了。就拿鮮味來說，冬青苦丁茶中的游離氨基酸僅為34.24～119.93毫克/100克，這比茶葉中的氨基酸含量低得多（4329毫克/100克）。因此苦丁茶的風味兒比茶葉差遠了。

女貞這個名字是由它的果實推而廣之的

苦丁茶究竟有沒有用

苦丁茶的苦味主要來源于其中的黃酮類化合物，這是一類目前研究得火熱的植物化學物質。因為黃酮類物質的一些抗氧化能力，于是苦丁茶也被推上了神壇。可是在查閱文獻的過程中發現，那些苦丁茶抗癌、降血壓、降血脂的實驗，要么是動物實驗，要么是語焉不詳，核心就在于清除自由基。在確切的實驗證據出現之前，還是不要用苦丁茶代替茶水了。因為，長期大量服用苦丁茶還存在很大的風險。

在廣西壯族自治區人民醫院的一項實驗中，科研人員發現長期大量服用冬青苦丁茶會造成大鼠的肝腎損傷。在為期11周的實驗中，高劑量服用苦丁茶（12克/每千克體重）可誘發大鼠的肝臟水腫以及間質性腎炎。雖然我們很難每天吃下500克的苦丁茶，但是苦丁茶的潛在風險仍然不容忽視。好處和危險究竟如何抉擇，還是需要好好掂量一下。

反過頭來想，植物本來就不是因人而生，開花結果都是為了植物自己的生存。人類作為一個在生物演化歷史中出現的小字輩，苛求其他生物的完美，顯然并不現實。作為自然生態的一部分，我們需要更多的寬容和學習，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更好地與其他生物相處，從而更好地生活在這個地球之上。

（責任編輯/劉京 ?美術編輯/胡美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