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諾德 早成大器

王明琛

夢想成真

6月2日，馬德里萬達大都會球場。阿諾德幫助利物浦2比0戰勝托特納姆熱刺，球隊第六次奪得歐冠冠軍。他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這一幕和兩個多小時前發生的場景遙相呼應。當時，阿諾德身著黑色運動服，和隊友羅伯遜一起走進媒體中心，被主教練克洛普指定為球隊的賽前的發言人。整個賽季，他們就像蝙蝠俠和羅賓那樣充滿活力，為球隊定下基調。阿諾德話不多，但傳達了一個信息：利物浦來到馬德里不是走過場，要把冠軍獎杯帶回家。

開場僅108秒薩拉赫罰點球破門，替補上場的奧里吉最后時刻進球，利物浦得以凱旋，一洗克洛普六進決賽不勝的恥辱。但是，足球世界都將目光聚焦到阿諾德身上：決賽中成功盯防孫興慜，成為連續參加兩屆歐冠決賽的U21球員，入選歐冠最佳陣容。

阿諾德把捧杯那一刻解讀為“夢想成真”，真正的涵義在幾天后得到了詮釋。在一檔名為《活在夢想中》的節目中，他和主持人、昔日隊中著名中后衛卡拉格暢談了一個小時。阿諾德曾迫切地希望見到卡拉格和杰拉德，但他的畢生夢想遠不止于此。

機智時刻

如果不是阿諾德在半決賽對巴薩第二回合時角球助攻，幫助奧里吉打進第四球，利物浦可能進不了歐冠決賽。

比賽進行到79分鐘時，雙方總比分打成3比3，利物浦獲得角球。詭異的是在那個偉大時刻發生之前的幾秒鐘，球場上有兩個球，奧里吉把其中一個踢出了界外，這個小插曲轉移了包括門將特爾施特根在內所有巴薩球員的注意力。

阿諾德把球擺好，抬起頭，蓄勢待發。這時，沙奇里揮手示意要主罰角球。阿諾德點了點頭，緩步離開角旗區。但他突然發現沒有巴薩球員盯防奧里吉，他們正在等待這位比利時前鋒和其他球員一起擠進禁區。這一切絕不是事先安排好的，仔細觀看比賽回放，會發現奧里吉把頭扭向一邊，根本沒看阿諾德。但幾乎是在0.01秒的反應時間內，他突然意識到阿諾德要干什么。

阿諾德突然回身，快速沖到角球區，傳出一記低空球，門前無人盯防的奧里吉抓住機會右腳墊射破門，將利物浦送到歐戰之巔。阿諾德的機智選擇完全不在克洛普的戰術之內，更是徹底愚弄了巴薩后衛阿爾巴。他以為阿諾德要和沙奇里進行一次戰術角球配合，因此既沒有退防，也沒有站在傳中路線上。

絕大多數的足球隊都愿意花時間鉆研精心策劃的定位球戰術，但這種智慧火花的突然迸發，因其快速、毫無征兆，成功概率一向很低，一旦沒有奏效，會顯得非常愚蠢，評論員和球迷也會抱怨不已。因此，在高壓比賽中有勇氣和智慧去嘗試，成為阿諾德天才表演中最引人注目的部分。

關于智慧，其實有跡可循。去年10月，阿諾德向挪威的國際象棋世界冠軍馬格努斯·卡爾森發起了挑戰。阿諾德是一名國象高手，從小就喜歡和兄弟們在棋盤上廝殺，那時足球運動還未被他提上日程。為了準備這場對決，阿諾德接受了兩位神童12歲的基恩·布伊和9歲的什里亞斯·羅亞爾專業指導。最終，他耗時5分鐘，堅持了17步，敗下陣來。但是和比爾·蓋茨相比，阿諾德可以感到些許安慰。這位微軟創始人在2017年與卡爾森對弈時，只堅持了9步。在阿諾德看來，足球和國際象棋雖然是兩種截然相反的項目，但有相通之處，都需要在戰略和技巧上洞察先機。

關于勇氣，從來都不是巧合。奪冠后的一周，阿諾德漫步在利物浦的海濱，回憶起職業生涯標志性時刻，把這一切都歸功于苦練。他說：“我希望總能搶先對手一步，預判到場上將要發生的事情。從我進入利物浦青訓學院開始，就在思考這個問題，并一直努力。對手都是頂級球隊，準備充分，機會稍縱即逝，要有捕捉和把握的能力。”

如今，“特倫特時刻”已永遠融入了安菲爾德之夜，在全球的公園、街道和球場上播放，也令主帥克洛普舊事重提。今年1月，阿諾德與利物浦簽訂為期5年的新合同。克洛普說：“我注意到球迷們還沒有唱起阿諾德之歌，也許這是他們應該做的事情。”

5個月后，人們看到他的確配得起這首贊歌。

歐冠情結

阿諾德和歐冠聯賽有一種說不清的密切聯系。歐冠決賽前，阿諾德在推特上發布了一條利物浦在2005年奪冠的信息，頗為耐人尋味，“當時我只有6歲，但大家都記得那一天。”

14年前，在歐冠決賽上半場0比3落后于AC米蘭的絕境下，利物浦神奇地將比分扳平，并贏得了點球決戰。阿諾德在家中親眼目睹了“伊斯坦布爾奇跡”，至今還記得那場令人沉醉的勝利游行。

那年的歐冠1/4決賽利物浦對尤文圖斯，阿諾德第一次到現場觀看利物浦比賽。當時，他在媽媽和哥哥的陪伴下坐在主看臺上，親眼看到加西亞射門得分。

歐冠賽場見證了阿諾德的茁壯成長，最生動的例子發生在上賽季歐冠1/4決賽首回合，利物浦在安菲爾德主場以3比0擊潰曼城。曼城主帥瓜迪奧拉起初把這位年輕邊后衛鎮守的一側視為利物浦防線的短板，讓邊鋒薩內不斷發起沖擊。但阿諾德徹底壓制住了薩內，甚至破壞掉了大衛·席爾瓦的必進之球。克洛普直接道出了真因：“他們沒有像往常那樣創造出大量破門機會，因為我們的防守非常棒，阿諾德踢出了一場不可思議的比賽。”

阿諾德不是一夜間就變得這么強的。多多關注阿諾德，可以進一步證實克洛普的觀點，阿諾德把利物浦最火的球迷歌曲《Allez，Allez，Allez》中“我們攻克了全歐洲，我們永不止步……”的信念，深深融入到血液和氣質里。雖然他的笑容和酒窩看起來像是個大男孩，但他心態非常成熟，鋼鐵般的意志已滲透到方方面面。他不會過多關注那些表現出色的部分，而是深入挖掘那些大多數人永遠不愿再想起的比賽，以便從中吸取教訓，“打出一場糟糕的比賽，會仔細分析每一個細節。當初是怎么準備的？為什么頭腦中有那些錯誤的想法？”

歐冠決賽之旅并不漫長，利物浦從梅爾伍德訓練中心出發，經過約兩個半小時的車程，再從碼頭抵達馬德里。啟程前，阿諾德不再被一年前輸給皇馬的傷痛折磨。他坐在船塢酒吧里，向左邊環顧著利物浦大教堂，隔著窗戶可以看到沿街的風景。在通往上議院街的幾條主要道路上，利物浦旗幟隨處可見，包括汽車配飾、民宅陽臺、辦公大樓，甚至是約翰·列儂機場的指揮塔臺。

這種壯觀場面不是現在才有，每逢利物浦打進大型賽事決賽，這一幕總會發生，最早可以追溯到1965年利物浦隊擊敗利茲聯隊首次捧起足總杯。街頭舉辦各種派對，彩旗飄舞，老婦人們戴著玫瑰花結。球迷們相信利物浦“比去年更知道該怎么打決賽”。

阿諾德也對此深信不疑：“連續兩年闖進歐冠決賽，已經充分證明了我們的實力。邁過這道坎，利物浦將變得堅不可摧。”

利物浦人

阿諾德終生是利物浦人。他一邊開車一邊說：“我的房子在那邊，就是門前放有紫色垃圾桶的那個。”利物浦不僅是阿諾德職業生涯的起點，也是他的家。阿諾德在西德比街區長大，離梅爾伍德訓練中心僅數百米。他說：“那些爬上圍墻觀看訓練的孩子中就有我。生活在離訓練場這么近的地方，球員們就是心中的英雄。每天都能看到他們。”

任何力量都難以將阿諾德和利物浦分開，哪怕他與曼聯的淵源頗深。外婆多琳·卡林在弗格森的自傳中曾被提及，是這位偉大教練的“第一位固定女友”。他們十幾歲時就在格拉斯哥約會，18個月后，這段戀情像大多數愛情故事一樣走向了盡頭。卡林后來搬到紐約結了婚。阿諾德的叔叔約翰·亞歷山大曾長期擔任曼聯秘書長。

在阿諾德和利物浦第一次簽約后不久，弗格森曾問他為什么沒有加盟曼聯。“我媽媽不習慣在高速公路上開車，她不想跑很遠去看我比賽”，阿諾德的說辭的確無懈可擊，他至今還和母親住在一起。

前曼聯青訓總監麥克萊爾更清楚阿諾德的選擇。他說：“我們第一次看他代表利物浦踢球，是在卡靈頓舉行的一場U14比賽。我當時想，這個小家伙是誰？踢得很不錯啊！不過，我們很快就放棄了努力。阿諾德的家人都是利物浦球迷，他不想離開，就這么簡單。”

反過來說，利物浦擁有阿諾德，也有另一層深意。在托克斯泰斯的一片荒地上，6個男孩正在踢一場3對3足球。他們分別來自加勒比、西非、東非和亞洲，反映出該地區的種族多樣性。只有一個人身穿足球衫，是一件仿制品，背后印有球員的名字和號碼：亞歷山大·阿諾德，66號。

這個穿足球衫的孩子說：“他是我的偶像，我想像他那樣踢球。”另一個孩子自稱是埃弗頓球迷，這里也有不少曼城球迷，但其他人更喜歡利物浦，尤其是阿諾德。

永不止步

阿諾德已經站在一個很高的平臺上，但他并不滿足，并提出了未來的兩個目標。第一是成為利物浦的隊長，球迷們不會對此感到驚訝。每次走上安菲爾德球場，他都能展現出為利物浦踢球的激情和自豪。更重要的是他與這座城市真正水乳交融。

2017年12月一個寒冷的周五清晨，阿諾德站在利物浦天主教小學圣卡斯伯特禮堂里，大約有50名孩子坐在他前面的長椅上。有些人高興得眉飛色舞，有些人興奮地耳語，大多數人只是盯著他看，好像他是從另一個星球來的。

阿諾德起初有些不安，后來心情漸趨平靜。他代表當地一家名為“為他人奉獻一小時”的慈善機構來到這里，這個組織準備了裝滿食物的籃子，準備分發給學校里貧困的孩子。大多數英超球隊每年圣誕節都會舉辦類似的活動，球員們到醫院看望患病的球迷，或造訪學校。阿諾德犧牲了休息時間，自愿造訪圣卡斯伯特教堂。他帶著9歲的腦中風患者路易斯·亨利在安菲爾德完成了答謝繞場。

他還希望成為“世界上最好的右后衛”。利物浦青訓主管英格爾索普和前英格蘭U18青年隊主教練克里奇利早就預言他會給邊后衛位置帶來一場革命。阿諾德希望展示邊后衛往往比場上其他位置更能影響比賽。但是，這個角色對球員的要求相當高，要攻守平衡，不吃牌，還要有足夠多的助攻。本賽季，阿諾德交出了12次助攻，成為單賽季英超助攻次數最多的后衛，目標已經初見雛形。

正如切爾西傳奇人物阿什利·科爾所說：“我們有責任參與進攻，防守更是天職，必須把兩件事都做好。沒有孩子長大后想成為一名邊后衛，我希望我們能改變這樣一種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