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雪華,董佳宇
(內蒙古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內蒙古 呼和浩特 010020)
【研究意義】畜牧業成本投入巨大而收入卻具有滯后性,導致牧戶資金不能及時周轉,因此需要貸款來彌補缺口。調研發現,貸款在牧區普遍存在,而借貸能否合理運用和創造收益,是牧民能否增收的重要環節。牧戶貸款的初衷是增加收益,但未來面臨償債問題,因此,借貸需要考慮家庭的長遠經濟利益。分析借貸牧戶的償債能力對于其未來生產生活的穩定有著重要意義。
【前人研究進展】借貸現象是農村普遍存在的情況,改善“三農”問題需了解農戶借貸情況。各國學者對其進行了不同程度的研究。CHAUDHARY等[1]對巴基斯坦的農村借貸情況進行分析,認為貸款總量、貸款期限、教育水平等因素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農戶的信貸需求。STIGLITZ等[2]認為中國農戶受教育程度和經濟水平狀況與借貸發生率之間具有很強的關聯性,其家庭生命周期特征對借貸行為有直接影響。DUONG等[3]調查了越南農戶資金借貸問題,發現其生產性貸款需求主要通過正規金融部門解決。PAL[4]分析了影響印度農戶借貸渠道的因素,認為正規金融信貸的可得性和充足性并不是影響農戶信貸渠道選擇的唯一因素,且農戶替代性收入的增長會減少其融資需求。國內學者對農戶借貸的研究也頗多。有研究基于不同省份的農戶調研數據,采用不同模型分析了貸款行為對農戶收入的影響,發現抵押貸款和信貸約束對收入并無顯著影響[5-6];陳熹等[7]基于農戶的特征,用定位法測量其社會資本,以職業聲望分數作為衡量指標,分析其借貸的可得性。信貸可得性與借貸渠道密不可分,因此許多學者從不同角度研究借貸渠道問題。殷浩棟等[8]從資源稟賦和交易成本角度分析農戶的借貸渠道,發現非正規借貸和正規金融借貸具有相互替代效應。借貸渠道是影響其借貸行為因素之一,其他因素是否也有影響成為學者們探討的問題。王國寶等[9]以新疆農戶為研究對象,對其金融借貸需求的影響因素進行分析,發現種植面積、參加合作社、農業收入等對農業借貸需要有顯著影響;蔡海龍等[10]基于全國多省的農戶調研數據分析不同經營規模下其借貸需求,并對其影響因素進行了實證分析。王建浩等[11]以8省農戶的調研數據為依據,分析政治社會資本對其借貸行為的影響。
針對農戶借貸行為的相關研究,雖然有助于深入了解借貸行為的表現和機理,但牧戶特有的收入來源、居住環境、政策給予等方面區別于農戶,牧戶面臨的風險特點與農戶有顯著差異。隨著國家對牧民脫貧、增收的重視,學者們逐漸開始對其借貸行為進行研究。史惠文等[12]調查發現,牧民借入高利貸往往用于償還金融機構貸款,再向金融機構貸款去還高利貸,形成依靠貸款維持生計的“惡性循環”,致使其負債累累。劉強等[13]調查表明,藏區農牧民小額農信貸行為受其理解能力、文化水平、借貸動機、信貸等方面的影響。李源[14]通過分析交錯帶農牧戶的融資用途、渠道等有關數據,得出交錯帶農牧戶融資需求特征現狀,發現內蒙古農牧交錯帶中農牧戶具有廣泛的融資需求,農信社是該地區農牧戶進行融資時的首選渠道,民間借貸是融資渠道的有效補充。貸款首先面臨的問題就是償債能力。對于償債能力的研究,學者們多數是研究企業等的償債能力,對于牧區牧戶的償債能力研究很少。黎春等[15]以上市公司財務指標為基礎,運用動態模型來挖掘企業財務與經濟景氣之間的交互影響關系,發現企業財務波動與經濟水平密切相關。彭丁[16]基于現有償債能力指標的局限性,從企業短期、長期和綜合償債能力3個方面構建償債能力綜合評價模型。和國忠[17]以云南省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探討資本結構對償債能力的影響,認為最優的資本結構可以提高企業的償債能力。
【本研究切入點】目前,國內外學者對農牧戶借貸行為的影響因素進行了不同程度的探討,但對于借貸行為如何影響牧戶的收益和現金流,進而如何影響其未來的償債能力研究得較少。對于償債能力的研究,多數學者更加關注企業的長短期償債能力,而對于借貸牧戶未來的償債能力以及如何增強其償債能力方面的研究未見報道。【擬解決的關鍵問題】基于此,本研究進一步分析此問題,以補充當前國內該研究領域有關借貸牧戶償債能力的實證分析,探討牧戶何時以何種規模實施貸款能夠有效確保其償債能力,同時為解決金融機構與牧民可持續生計矛盾提供有效的方法借鑒。
內蒙古是我國草原面積最大的省區,草原面積約8 800萬hm2,約占全國草場面積的1/4。主要畜牧品種有牛、綿羊、山羊、馬和駱駝等。作為我國草原畜牧業的重要基地之一,草原畜牧業主要集中在內蒙古轄內的33個牧業旗縣,其中草原面積約5 540萬hm2,約占全區草原面積的63%。雖然近幾年牧民收入結構有一定變化,如財產性收入、打工收入等逐年增多,但畜牧業收入仍是其主要經濟來源。牧戶為了維持畜牧的正常養殖周期、擴大養殖規模等,對貸款的需求仍在增加。但是牧區面臨金融市場不完善、金融發展嚴重滯后、積累能力差和金融產品單一的現實困境[18],而且牧區自然地理位置特殊,貧困率較高,自然災害頻繁,牧戶抗風險能力較弱,導致自身償債能力較弱,因此牧戶借貸較難。為了改善牧戶生活水平,完善農村金融體系,發展西部經濟,國家對此給予了政策支持。2010年國家印發的《關于深入實施西部大開發戰略的若干意見》,2011年印發的《國務院關于進一步促進內蒙古經濟社會又好又快發展的若干意見》,均提出加大對西部(內蒙古)的信貸支持力度,加大對“三農”的信貸投入。牧區自身具有特殊性,國家對牧區金融政策具有利好消息,借貸一時在牧區繁榮了起來。
農村金融是當前農村牧區經濟發展的核心,政府出臺了一系列政策來促進農村牧區金融服務水平的提高,確保農牧戶貸款的便利性和可得性。在這樣的大背景下,牧戶借貸意識的提高和借貸行為的配合又推動了這項政策的實施。由于牧區地理位置的特殊性,牧戶在個體特征、收入水平、養畜規模等方面都存在著時間異質性和空間異質性。本研究重點從兩個方面研究牧戶的償債能力,為牧戶進行借貸決策提供依據:一是牧戶的收益,二是牧戶的現金流。
牧戶存在比較突出的資金短缺問題,特別是中低收入的牧戶。根據經濟學原理可知,在自然資源有限的條件下,作為理性行為主體的農戶,其年齡、文化等自身特征,以及所持有的財產、經營土地的面積等資源稟賦,是決定農戶借貸決策的最基本因素[19-21]。同理,作為“理性人”的牧戶,其會根據自身個體特征和所擁有的養畜規模、承包的草場面積等家庭稟賦以及自身的償債能力來權衡借貸規模以及借貸時點等。如果償債能力較弱,牧戶可能失去生產經營的投資機會,或者可能降低家庭福利。例如,當牲畜市場價格偏低,而飼草料價格偏高時,出售與豐年相同數量的牲畜,其收益和現金流都會相應減少,從而降低了牧戶的償債能力。同時,如果為了維持養畜規模不變,就需要獲得外部融資,外部融資的代價是利息費用的加重,進而使牧戶出現資金困難等問題,陷入低收入、“倒貸款”、償債能力較弱的惡性循環中。如果為了暫時不改變家庭福利、不降低償債能力,而選擇在此時出售大量的牲畜,同樣在接下來的年份里也會陷入低收入、家庭福利降低、償債能力弱等惡性循環中。
牧戶由于出欄取得的現金流時點和購買飼草料所需現金流時點不同,經常會出現資金缺口。為了彌補此資金缺口,牧戶通常會通過借貸來解決資金周轉困難等。另外,有時由于貸款期限已到,而出欄收益卻無法及時回款,導致牧戶收益與償還貸款之間存在斷層,為解決當下困難牧戶常會采取借新貸還舊貸的措施。牧戶借貸行為與其收益和現金流的具體關系如下:
在牧區,畜牧業發展是牧戶的主要經濟來源。牧戶每年的收入主要來自于秋季牲畜的出欄收入。而牧戶的支出包括兩大部分:一部分是生產性支出,主要有飼草料、暖棚和棚圈建設、草場租用以及大型設備購置等支出;另一部分是生活性支出,主要有教育、醫療、家庭日常生活以及占家庭開支較大的人情往來等支出。由于收入只在每年的秋季才能見到成效,而支出卻是不均等的分布在全年,收入與支出的不匹配使得牧戶不得不對每年各類生產生活性支出作出一定預算。由此產生的現金缺口就是牧戶的貸款需求,貸款的引入既是當年的現金流入,同時是下一年的現金流出,此時牧戶需要考慮自身的償債能力。
牧戶收入來源形式的單一導致牧戶借貸的償債能力與其畜牧業收入之間形成了密不可分的關系,同時牧戶現金流入時點的確定性也影響著其借貸的償債能力。即牧戶借貸行為需要同時考慮自身收入和現金流入時點。
牲畜是牧戶的主要財產,也是牧戶收入、現金流和畜牧業發展的主要基礎,同時也是提高牧戶償債能力的主要資產。為了能夠使畜牧業可持續發展,增強牧戶的償債能力,牧戶既不能過量賣掉牲畜,也不能過量保留牲畜,因此需要權衡維持一定的基礎母畜和保持足夠的家庭基本開支這兩者之間的平衡。牧戶出欄受到牲畜市場價格和飼草料價格等的影響,當出欄不能滿足牧戶生產生活基本支出和擴大畜群規模等需求時,牧戶就會通過借貸來彌補資金不足。當牲畜價格和飼草料價格連續幾年不能平衡牧戶的收支時,牧戶就會陷入“倒貸款”的惡性循環。因此,牧戶在借貸時,需要考慮自身的償債能力,銀行在向其發放貸款時也需要評估其償債能力。
通過查閱關于企業償債能力的文獻可知,償債能力的評價會涉及到資產情況,但是據調研可知,牧戶自身所擁有資產一般不會主動用來償還貸款,銀行也不會強制要求牧戶在無法及時償債的情況下,通過其資產來抵償債務。鑒于此種實際情況,在研究牧戶償債能力時未考慮其資產情況。
本研究采用入戶調查的方式獲取數據。調研地區為內蒙古錫林郭勒盟西烏珠穆沁旗和蘇尼特左旗,共發放問卷100份,全部收回,問卷有效率為97%。調研內容包括牧戶家庭基本情況(含借貸情況)、養畜情況、出欄情況以及牧戶生產經營的收入和成本情況等。
本研究首先運用財務指標對牧戶的償債能力進行分析,然后通過現金流函數和收益函數評價牧戶的償債能力。分析所用變量如表1所示。

表1 變量說明Table 1 Variable description table
根據調研結果分析發現,60.4%的牧戶選擇在每年的8月份出欄,19.8%的牧戶在9月份出欄,9.9%的牧戶在7月份出欄,選擇在其他月份出欄的牧戶不足10%。因此,可以認為牧戶出欄的時點一般是在每年秋季,秋季屬于牧戶收入和現金流最充足的時候。70%以上的牧戶有貸款行為,選擇在10月份貸款的有53.6%的牧戶,在11月份貸款的有33.5%的牧戶,其他月份貸款的較少,因此,可以大致認為牧戶貸款時點是在秋末冬初。由于北方冬季寒冷,畜群在戶外很難找到足夠草料,因此牧戶需要在冬季對其補飼,飼草料是其必需的儲備。通常情況下,冬季牧區白雪皚皚,交通不便,牧戶出行困難,因此其需要提前為牲畜備好飼草料,這使得牧戶購買飼草料的時點主要在秋季末或冬季初。由于出欄、貸款、購買飼草料時點相距較近,可以大致認為三者發生時點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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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研發現,牧戶出欄的牲畜一般都是仔畜,還有少量老弱病殘的牲畜。為了簡化核算,出欄數量中剔除了老弱病殘的牲畜,即出欄數量僅為仔畜數量。
牧戶收入=出欄數量×牲畜價格
牧戶現金流入=出欄數量×牲畜價格+貸款額度
現金流出=(仔畜數量×每只仔畜食草量-打草量)×飼草料價格=(出欄數量×每只仔畜食草量-打草量)×飼草料價格
因此,第一期的現金流=出欄數量×牲畜價格+貸款額度-出欄數量×(每只仔畜食草量-打草量)×飼草料價格
其代數表達式為:
N·PL+L-(N·K-H)·PF

綜上所述,牧戶需要考慮的是牲畜價格和飼草料價格之比,并不是出欄越多,利潤越高,牧戶能否盈利的決定因素是牲畜與飼草料的相對價格,當牲畜價格大于所食飼草料價格時,出欄越多,牧戶盈利越多,償債能力越強。如當年牲畜價格小于所食飼草料價格時,出欄越多,虧損越多,償債能力越弱。如果連續多年飼草料價格持續走高,且都高于牲畜價格,則牧戶就會嚴重虧損,當牧戶想通過借貸來解燃眉之急,就會因為還貸利息的負擔,進一步削弱牧戶的償債能力。
根據實地調研獲取的數據,對2015—2017年樣本總體的還本付息能力進行描述性統計分析。還本能力通過現金流量負債比來衡量(現金流量負債比=經營活動現金流入量/總負債),付息能力通過現金流量利息保障倍數來衡量(現金流量利息保障倍數=經營現金流入量/利息費用)。從表2可以得出,2015—2017年,牧區的還本付息能力在逐漸增強,還本能力從2015年的1.42增長到2017年的1.73,付息能力也從2015年的11.38增加到2017年的16.09。從總體來看,牧區的還本能力仍然維持在較低水平,牧戶的經營活動現金流入量償還了所欠的負債后,剩余較少,很可能無法彌補經營活動的現金流出量;牧區的付息能力相對較高,牧戶應該有足夠的資金償還利息。

表2 2015—2017年財務指標平均值Table 2 Average annual financial indicators in 2015—2017
由表3可知,2015—2017年牲畜平均價格以2016年最低,2015年其次,2017年牲畜平均價格回升;2016年飼草料平均價格最高,2017年其次,2015年飼草料平均價格最低。

表3 2015—2017年牲畜平均價格(元)Table 3 Average annual livestock prices in 2015—2017(yuan)
通過整理實地調研數據,得出每只羊干草的日均采食量為1.61 kg,每只羊的飼料日均采食量為0.53 kg;每頭牛干草的日均采食量為6.65 kg,每頭牛的飼料日均采食量為1.59 kg。
由表4可知,2015—2017年羊羔的出欄量逐年減少,牛犢的出欄量逐年增加。這可能與錫林郭勒盟政府為了緩解草場壓力,優化調整畜群結構,加快畜牧業轉型升級,提出的“減羊增牛”的發展思路有關,即羊的存欄量逐年減少,出欄量也隨之減少;牛的存欄量逐年增加,出欄量也隨之增加。但從總體來看,牧戶平均出欄量在逐年減少,從2015年的276羊單位減少到2017年的260羊單位。
通過整理實地調研數據,得出2015—2017年樣本牧戶平均打草量分別為28、43、34 t。

表4 2015—2017年牧戶平均出欄量Table 4 Average number of marketable livestock in 2015—2017
由表5可知,牧戶在2015—2017年生產生活基本支出大致相近,貸款額度在逐年增加。

表5 2015—2017年牧戶生產生活基本支出和貸款額度 (元)Table 5 Basic expenses for production and living and loan amount of herdsman in 2015—2017(yuan)
本研究對錫林郭勒盟兩個旗縣97戶牧戶的借貸情況和家庭基本情況進行調研,通過數據整理和描述性統計分析,同時運用現金流函數和收益函數評價牧戶的償債能力,結果表明,牧區的還本能力仍然維持在較低水平,牧戶的經營活動現金流入量償還了所欠的負債后,剩余較少,很可能無法彌補經營活動的現金流出量;牧區的付息能力相對較高,牧戶應該有足夠的資金去償還利息。現金流入時點只存在于出欄時,而現金流出時點發生在全年的任何時點,現金流入與流出的不對等,降低了牧戶的償債能力。2015—2017年實際牲畜出欄數量均小于收支均衡時的出欄量,因此,牧戶產生的利潤為零,牧戶處于虧損狀態,牧戶的償債能力比較弱,且有減弱的趨勢。牧戶償債能力較弱,導致的主要原因是平均貸款額度較大,因而需要牧戶的出欄規模較大才能有足夠資金償還貸款,即養畜規模較大的牧戶能夠通過多出欄和借貸兩種策略的平衡緩解償債能力弱的風險。
結合上述研究結果提出以下建議:(1)畜牧業受自身特點的影響和國家對牧區金融政策的扶持,使借貸行為在牧區普遍存在,但借貸所帶來的問題卻不容忽視。政府和相關部門在制定金融政策時要因地制宜,區別對待。正規金融機構在牧區放貸時也要因人而異,有針對性地提供服務,根據牧戶的實際出欄規模或養畜規模放貸,養畜規模或出欄規模較大的牧戶可以適度增加借貸額度,反之則減少借貸額度。(2)金融機構放貸期限應該靈活變動,如將放貸期限延長,或者規定每年償還經營利潤中的一部分,留下的資金使牧戶能夠繼續改善經營,增加來年利潤,達到良性循環,實現“雙贏”。就政府而言,建議政府對牧戶有外部的資金支持,適時補貼,緩解牧戶的借貸壓力,增強其償債能力。(3)牧區交通不便利等基礎設施落后,導致借貸主體之間無法及時、準確地獲得相關信息。因此,需要政府建立信息溝通渠道,使借貸主體之間的信息傳遞能夠順暢且及時,如盡快建立起統一的牧區征信體系,為廣大牧戶建立完善的個人信息平臺,向各類正規金融機構提供牧戶的相關信息[22],增加牧戶獲得金融服務的機會,減少借貸過程中的各類成本。同時,對提高牧戶自身的誠信有一定的促進作用。